沈遥岑从未想到刘卿柳会是这样的回答,他眉头一皱,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行了是什么意思?”
刘卿柳扫他一眼,有这么一瞬间沈遥岑敏锐地察觉到刘卿柳的不满,但这种情绪很快就被她的淡然给掩盖了过去。她放下手中被揉成团的巧克力纸,随手丢在桌子上,任由金灿灿的纸张滚到沈遥岑的面前。她歪了歪脑袋,慢悠悠地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沈遥岑心绪繁杂难言,虽然早些年间就已经听闻刘老爷子重病缠身怕是没几年活头,却万万没想到这样的日子来得这么快。
刘老爷子本名刘烨辉,早些年间是矿洞的挖矿工人,靠着在矿井下拼死拼活地工作才积攒下一笔钱,却也因此患上了严重的呼吸道疾病,几乎是药不离身。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恰逢那几年中国经济快速发展,刘老爷子在社会摸爬滚打好几年结交了一些有能力的朋友,再加上有眼光有胆识运气好,一下子就站在房地产开发的风口上飞了起来,才有了今日的刘家。
按理说,刘老爷子一朝飞黄腾达,怎么着也得有个美娇娘在身侧生个儿子女儿的继承家业才算圆满,可刘老爷子非但没有娶妻生子,甚至在前几十年连选个继承人的意思都没有,这可把一大家子公司给急坏了。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刘老爷子的基业就要毁于一旦时,他却在某一日上山礼佛的归途中带回来一个小女孩儿,并宣布这位就是自己以后的继承人……
所有事件林林总总,加起来怎一个“轩然大波”能诠释的了?
现如今,这位辉煌半生的老人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而他最后怎么也舍不下的,居然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孩,商圈众说纷纭,或猜或嫉,人们不敢责备刘老爷子的选择,便只能将一切怒火发泄到刘卿柳的头上,造谣、污蔑、质疑、羞辱,这就是圈子里的人们最爱玩的把戏——简单粗暴但行之有效,肮脏不齿但立竿见影。
好在刘卿柳脑回路显然异于常人,她对外界的诋毁谩骂显得并没那么在意,当问及此事时,刘卿柳只轻蔑一哂,说她自己在这个世界、这个圈子里只信奉一种至上主义,那就是绝对的权、钱、资源。
沈瑶辰沉默片刻,而后转换话题问她打算怎么办的时候,她只轻描淡写地说这段时间她有很多需要做的事情,她要在刘老爷子彻底闭眼之前完成一些事情,然后才能静下心来好好地陪伴刘老爷子走完最后一程。
明明前段时间看着还好好的人,只不过几个星期就忽然病重,但刘老爷子今年也快六十岁了,早些年又落了病根,仔细一想倒也不奇怪。
沈遥岑看着她,不由得问:“你就不担心,在刘老爷子去世后不认你这个女儿?你到时候白忙活一场,赔了忠心又赔孝心,你所信奉的力量将在瞬间倾塌,到头来又变得什么都不是。”
刘卿柳不置可否,只微微一笑,言之凿凿道:“为什么不呢?毕竟我就是他的女儿。”
要是换做别人,估计要认为刘卿柳这是太过自大,自认为自己对刘家做出了多么大的贡献,才让刘老爷子至死也难以割舍,少不得要好一阵冷嘲热讽。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沈遥岑跟刘卿柳相处的时间多了,竟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话语中的些许异常,他思索片刻,而后问道:“你不是说,你的亲生父亲是个大山里的疯子吗?”
刘卿柳望向他,眼神中的笑意显而易见:“怎么?我当初就随口一说,你还真信了?”
沈遥岑好一阵无语,总觉得眼前这个人比看似老谋深算的Jackson还要更像狐狸些。但沈遥岑的心气摆在那儿,也不可能顺着刘卿柳的意思继续往下说下去,说多错多,这会显得让当初盲目相信刘卿柳所说话语的自己显得很蠢,但与此同时,也让沈遥岑更加确信了自己当前的猜测。
“你真是刘叔叔的女儿?”沈遥岑拿起遥控器,将电视机的音量调小,以求那些嘻嘻哈哈的笑声不会影响自己的判断,“可据我所知,刘叔叔一生未娶,你要真是他的女儿,那你母亲是谁?”沈遥岑盯着刘卿柳,心想她总不能说自己跟孙悟空一样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吧?
刘卿柳眯了眯眼,在沉默片刻后,她忽然爆发出一阵笑声,就像是孩子恶作剧又成功那样高兴:“哈哈哈哈,你又信了?沈大少,你还真好骗。”她笑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沈遥岑在她的笑声中逐渐拉下了脸,他就知道,不该信这个女人,也不能信她。他对天发下毒誓这种事情不会有第二次,否则他愿意惩罚自己不婚不育一辈子。
完全不清楚他内心想法的刘卿柳好一会儿才止住笑,她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而后侧头看向面色晦暗不明的沈遥岑,像是安慰一般说道:“没关系的,沈大少,被我骗过的人很多,你并不是唯一一个。”
这不算安慰的安慰使得沈遥岑更加沉默,他缓了会儿,才像是终于认命般叹了口气,而后看向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我的父母今晚应该是不会回来了,你不打算回去吗?夜间行车要注意安全。”虽然嘴上说得好听,提醒关心面面俱到的,但再多想想,就能听得出沈大少这是在赶人走了。
刘卿柳勾勾唇角,也没刻意装糊涂,只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衣服坐下来的褶子,又说:“沈大少貌似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不知道沈少有没有看上的人。”
她起身,沈遥岑按照惯例也是应该去送送她的,可沈遥岑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犯了懒,就只是动也不动地坐在沙发上,淡淡地说:“还不着急。但看得上谁看不上谁又不是我说了算的,你也不必再装作不知道了,”他上下扫视了一眼刘卿柳,见她仍旧言笑晏晏,眉宇之间没有丝毫怒气,“那你呢?刘老爷子没有操心过你的终身大事?”
“有啊,”刘卿柳自然而然地应,“他说过,他已经不奢求能够在他走之前看到我给他生下的大胖孙子了,他就希望能看一眼我安定下来,找到一个能够托付终生的人……”她说这话时,语气变得和缓而温和,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女儿面对自己亲爱的父亲时应该有的情绪。
沈遥岑觉得,就算让他对自己老爸装,都很难装出这种效果。不是刘卿柳演技太好,就是她真的对刘老爷子十分敬重与爱戴。
“唉,如果不是因为伯父伯母对我意见太大的话,其实单论‘商业联姻’的价值,我还是很愿意选择沈大少你的,”刘卿柳嘴角弯弯,毫不顾忌道,“不过……显然,比起‘婚姻’带给我的名利与价值,我还是更愿意自己去争取。”
“为什么?”沈遥岑居然下意识地问。
刘卿柳垂眼看他:“因为如果将身家都托付给另一半的话,那么只要另一个人愿意……随时随地都可以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而离开我。”这种关系对刘卿柳来说半点好处都没有,所以除非她是真的喜欢,那么她根本不想将自己和整个刘家陷于如此不利的境地。
就这样吧。刘卿柳很快又微笑起来,打算离开。
不过还没等她走到门口,门把手转动的“吱呀”声便很快传入了她的耳中,于是她在门口站了会儿,心想着回来的人到底是谁。
没过多久,她就和打开门探头进来的宋姨打了个照面。
“啊,”宋姨乍一看到她,面上难免地有些意外,她第一个想法就是为什么一个陌生人会在家里,但很快便转过弯来,对她点了点头,和和气气地叫了一声,“刘小姐好。”
刘卿柳低头看着这位明显有些局促的中年妇女,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而后便让开了一个身位,甚至还拉住门把手帮宋姨拉开沉重的大门,能够让她从被打开的缝里钻进来。
宋姨讪讪地笑了笑,跟她说了一句“谢谢”,而后跨进家门,朝着沙发上坐着的沈遥岑打招呼。沈遥岑看着她,对她点了点头,问她不是应该在老家过年吗,怎么忽然回来了。
宋姨脸色有些古怪,只支支吾吾地说自己在宅子里落了东西,所以才特地回来一趟拿的。说罢,她抬脚朝着楼上走去,在走廊的最里头就有一件简单的房子,是沈母特地给她准备的保姆房,宋姨有事也会在那儿休息休息。
走到一半,宋姨忽然回头看向沈遥岑,问他怎么夫人和老爷都不在。
沈遥岑也没多想,便将沈父和沈母的行程告诉宋姨了,宋姨闻言后笑了笑,只说祝他新年快乐,她走上楼去到自己房间,很快又拿着个小包走了下来,沈遥岑知道那里头装着的估计是些值钱的东西,不然也用不着宋姨特地跑回家一趟。
但大过年的……
“依依姐又出事了吗?”沈遥岑终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宋姨浑身一僵,咧嘴苦笑道:“哎呀,你知道的嘛,她是闲不住的。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过些时间就好了。”说完,她绕过了刘卿柳,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刘卿柳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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