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媪惊怒之下,便道:“女君,女君莫非是心中有鬼,不敢让祝央来与老奴对质?”
祝容扫了这老媪一眼,眸中浸了丝丝冷意,“你倒是个忠仆。”
老媪直觉祝容已而动怒,话语一梗,不敢再多说。
祝容这时道:“阿央病了,不便见外人。不过我可唤她的侍女来。”
老媪此时亦不敢再讨价还价,只道:“既是侍女,那便侍女吧。”
祝央在自己院子里,得知刘家来了人,是要见自己,起身要往外走,传话的侍女道:“女郎,女君吩咐,只叫秋芷,女郎便歇息吧。”
祝央停了步,有些诧异,但未多说,对秋芷道:“你如实说便可以。不必顾虑其他。清者自清。”
秋芷被叫了来,先向祝容矮身行礼。又看了一眼侧旁的老媪。
祝容道:“这老媪嚷着要人对质,你同她说。”
秋芷应是,转身面向老媪,似准备了被她问话。
老媪这时候底气似乎又上来了,她道:“我问你,祝央所赠的膏子里,可是放了毒蛇,毒蝎子,毒蜈蚣此类的毒物?”
秋芷回答道:“没有。当日女郎只不过是信口胡诌而已。实则女郎并无擦膏子的习惯。院中有一侍奉洗沐的王媪,初时为女郎洗沐要为她擦膏,亦被女郎骂了一通。而女郎所赠的膏子,亦只是奴随手从闲置的之中取出的而已。女郎之所以说她用的膏子有这些,仅是因想吓退她,让刘女郎不要再向她讨要而已。”
老媪浑然不信,然秋芷的话又寻不出什么错伏,她道:“既然没有膏子,为何要赠?”
秋芷答:“奴方才说过了,是刘女郎一心讨要,女郎实是被缠得没法子。”
“你定是在说谎!不然我家女郎女郎为何在用了这膏子之后便面上生疮溃烂?!”老媪骂道。
秋芷反驳:“为何就是膏子的问题?若是觉得有异,江东的医士数不胜数,大可挨个去验,看看里头是否有毒物。再者,在借膏子的第二日,刘女郎还到了府学中上课,彼时她的脸,还是好好的。”
“你!... ...”老媪气结,仍挣扎骂道,“祝央还摸了我家女郎的脸!谁知不是这时候下的毒?”
秋芷冷冷道:“我家女郎从未动手摸过,倒是刘女郎,未说话前便直接上手摸了女郎一把,倘若我家女郎也出了个什么事,是否也能说是刘女郎下了毒?”
“我... ...!”老媪顿时无话可说,偏偏来之前她还觉得信心满满,料定今日必可捉了祝央跪到刘岁玉榻前磕头认罪去。结果事况急转直下,闹到了这般尴尬的境地。
这边老媪仍在“我”个不停,祝容已经命道:“既然对质完了,刘家也拿不出确凿的罪证来,那便走吧。”
“噢,这老媪。”祝容叫住转身要走的老媪,对她道:“你瞧着倒是十足的能言善辩,不如就留在督军府吧,刘家终究不是你可施展拳脚之地。”
老媪顿时面若死灰,她必然知道祝容这是还要来报复她的。原以为她占着理儿,祝容身为督军夫人,也当是个明事理的,不敢多说。没料想祝容竟这般护内,连祝央都不肯叫出来见上一面。
老媪摊坐在地,祝容没理,对其余来的刘家仆妇道:“你们回去了同刘伦说一声,道这老媪我看上了,便留在督军府。”
余下人自然不敢说个不字,忙道是,小心退出了正堂。
祝容让人将老媪带下去,随意找个杂役让她去做了。
又对秋芷道:“领路,我要去见阿央。”
祝容至祝央的小院,见她正在窗前撑着下巴枯坐,似在发呆。
祝容走到她跟前,叫了她一声,“阿央。”
祝央反应过来,站起身,道:“阿姊。”
祝容偏头示意其他人出去,闭了门,祝容转身走向内室,祝央亦跟了过来。
是祝容先开了口。
“毒是你下的?”
“是。”祝央答得面不改色。
祝容转头看了她一眼,“刘岁玉惹到你了?”
“对。”祝央答道。
祝容没再问,她似是对这个结果早就心知肚明一般。
祝央略有歉意,“此事麻烦阿姊了,下一次我必定再做得干净一些。”
祝容笑了,问她:“还有下一次?”
祝央对上祝容的眼睛,似是无畏,又似是十足的坦荡,她道:“毒并不难解。寻常医士花个月余工夫便可治好,且能恢复如初。”
祝容这时忽道:“我真有些担心,你会一剂毒把裴缚给毒死。”
祝央垂眸,默了几息,似屈辱一般,她回答:“他也会毒。”
祝容听出了话中弦音,“你的毒被他解了?”
祝央沉默,算是默认。
祝容此刻似又是动怒,“以后不要再失手了。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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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寿筵操办得如祝央预料一般热闹非常,江东豪绅、世家大族纷纷携礼贺寿,督军府门前马车过了一架又一架,来来往往间宾客喝喜声不绝于耳。
孙牧在府门前迎客,江御作为表亲亦在旁,副将韩迟、周均自然也未曾闲着,待孙牧将来客往府内引时,他们便带着人去了安置好的席位,斟了盅酒或倒了盏茶,又到府门外去引下一拨人。
督军府本是依山而落,府门前是江东郡城井然有条的街道,府后则是一处开阔的江山水景,直通临江。
内已分列好男女席位,隔了道傍水的折角长廊,长廊东侧是男席,迎面是一道墨绿江岸的山水光景,极目远眺,可观三两白鹭略过如琉璃江面,振翅齐飞,渐渐隐入满树苍翠的青山深处,端得一副风雅隐逸的雅意。
长廊西侧则是女席。用上好的杉木搭了一座傍山小阁,小阁内平敞开阔,用屏风珠帘等分出数个小间,往外望时,视野亦是不窄。为附小雅之韵,修了一小处花间,其中栽种了兰、梅等清雅之花物,又用翠竹自山涧清泉引了清流下来,以小心灌溉之,每日亦有特定的仆妇照料打理这一座小阁。
江兰叶是女眷,自然不会像江御那般在府门前迎客,早早地送过了寿礼给老夫人,便到了这里来。
提裙拾级上了小阁,便有人注意到了她,喜道:“兰叶来了。”
说话的是在场女客中的一位,江东顾氏的长媳孟氏,江兰叶朝她看了一眼,片刻想起来她是谁,便应道:“原来是顾家阿姊。”
祝容正坐在主位,如今尚未至布菜的时辰,老夫人年事已高,受不得喧闹,故惟有至饭时才会离开院子来这里会见诸位宾客。因而来接待女客的便只有祝容。
祝央坐在祝容左下侧,亲疏贵贱一眼便可看得出来,旁人都知祝央是祝容的亲妹妹,自然会敬她几分。
祝央今日穿着甚为美且雅,淡淡燕衣之下可依稀窥见其盈盈一握的腰肢,绿云扰扰,云鬓缠绕,眉目清婉,如含四月春水,融得旁人不敢再移开眼去。
祝容见江兰叶来了,向她道:“兰叶既至,快入座吧。”
说着祝容身旁的侍女引着江兰叶坐到了祝容右下侧的位子。
江兰叶入座,同祝容简单聊了几句,谈到了她有孕的事,祝容答是,江兰叶便道了一声恭喜。
江兰叶将场上看了个遍,未寻到桑晚晚的身影,也不好问祝容,便自己起了身,到了另一间宴室去寻找桑晚晚。
祝容所在自是主间,桑晚晚入府时间并不长,且因侧间亦需有人去接待着,祝容便让她坐到了侧间去。
许是有些人妄加揣测起来,道祝容如今又有了身孕,督军的心便不在桑晚晚身上了,加之桑晚晚先前确夺了祝容好些风头,如今风水轮流转,祝容定然厌弃她得很。因为侧间女客们便墙头草一边倒,将桑晚晚留在了一旁,并不与她聊话。
桑晚晚颇受冷落,她心性如今养得高了一些,待江兰叶来寻她时,她正坐在一边暗自拿衣袖抹泪。
江兰叶瞧见此景,忙走至她身旁,关切问道:“晚晚,你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
桑晚晚忙道:“没有,无人,无人欺妾,妾只是... ...”
江兰叶看看四周,发觉桑晚晚是受了冷落,心中骂了一通这群见风使舵的小人,又带着骂了一遍祝容,安慰桑晚晚道:“晚晚你莫哭,我便坐在这里,看还有谁敢看低你。”
顿了顿,江兰叶又补充道:“待宴后,我就去与表兄说。”
桑晚晚慌道:“女郎莫去!妾无大碍,只是一时心中郁结罢了。怎敢叨扰督军。”
江兰叶看她这不争气的样子,骂她道:“你总是这般小心谨慎,处处伏低做小,你看旁的人会敬你尊你让你么?反倒是加倍的欺辱,更让你抬不起头来。你不要怕,表兄是明事理的人,我看得懂,他还看不懂吗?”
在场的女客听见江兰叶这般为桑晚晚说话,还搬出了督军。一时之间也慌了,又忙到江兰叶跟前卖笑道:“兰叶,方才我们并非是冷落晚晚妹妹,只是聊得太忘情了些,没顾得上晚晚。”
江兰叶看了这说话的妇人一眼,道还真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冷笑了一声,并不给半个字,徒让旁人心中慌着,她只管自己用自己的。
江兰叶的侍女过来向祝容禀报,道江兰叶在侧间用宴,祝容道知晓了,便让侍女回去继续侍奉。
祝容执箸,夹了片嫩笋放入口中,她这一胎害喜得有些厉害,半点荤腥都闻不得,故她这一案摆的都是一些菜蔬素食,祝央坐得离祝容近,她怕气味会传到祝容跟前去,也跟着去了荤腥之物,多的只是一些甜糕之类的。
江兰叶和桑晚晚那些动静,祝容早就知道,江兰叶对她不满,她亦不甚在意,年纪轻的女郎,家世又高一些,总会做些一时头热的蠢事。她喜欢犯蠢,那便让她去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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