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宗的路上，气氛压抑沉重。
秦思月和赫岭一瞬成长了很多，终于对未来要走的道路有了些许模糊的认知。
这几天他们默契的没有去打扰司晏楼。他们与司俞俞相识不久，尚且感到悲伤难过，更何况是据说与司俞俞自幼相伴长大的司晏楼呢？
然而司晏楼此刻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悲痛欲绝。
她自然不会悲痛，毕竟司俞俞是她亲手杀死的，她现在苦恼的是另一件事。
司晏楼和秦思月从森林回客栈的时候，就发现靳难臣回来了。这几天，他时不时就会不动声色的偷看她，等她转头看他时，又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本来在沉浸式扮演一个因好友至亲离世而悲伤的人，好几次差点因为靳难臣破功。
她感觉这样的靳难臣就像一只小猫一样，伸出爪子想要试探，又犹犹豫豫的缩回去，反复徘徊。
很……可爱。
终于，在快到玄乾宗的前一夜，靳难臣开口了。
他道：“晏楼。”
司晏楼恹恹抬眼：“师尊？”
靳难臣指了指窗外，今夜正是灯会，外面大街灯火通明，喧腾热闹。
他大概没有做过这种邀请别人的事，因此显得有些青涩了，然而他的语气还是温和的：“要不要去逛一逛？”
司晏楼最喜欢的就是靳难臣的这种反差感，她点了点头，道：“师尊和我一起去。”
靳难臣不喜欢人多吵闹的地方，因此有些迟疑，可是看着徒弟好不容易焕发出点神采的眼睛，他有些心软了，于是点头道：“好。”
看着司晏楼好不容易露出的笑脸，靳难臣松了口气。
大街真的很热闹，司晏楼和靳难臣刚过去，就被一个摊主吆喝住了。
“客官客官！来给娘子买盏花灯喽客官！咱这的花灯便宜又好看！”
靳难臣本不欲理会，抬脚欲走，却见司晏楼停下了脚步，他便停了下来，低声道：“你喜欢？”
司晏楼眯了眯眼，大声道：“师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靳难臣有些疑惑，修仙者耳聪目明，就算此地嘈杂，按理司晏楼也该能听见他的声音才是。但他还是顺从的弯下脊背，将身体贴近她的耳朵，肩头柔顺的发丝也跟着滑落，与司晏楼的纠缠在一起，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亲吻。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我说，你想要吗。”
司晏楼也微微偏头，道：“我想要，师尊会给我买吗？”
她的眼睛被灯火照的明净，里面只装着他。
靳难臣呼吸滞了滞，心脏快速跳动了几下，但他面上只是轻轻笑了笑：“只要是你要的东西，我哪次没给你？”
司晏楼惯会哄人，嘴甜道：“师尊对我最好了。”
她伸手指了指摊子上挂的最高的那盏，道：“我要那个。”
那是一盏龙灯，上面的游龙栩栩如生，气势磅礴，摊主一下就乐了：“客官好眼光！这可是我压箱底的货，这灯呐，耗时耗力，仅此一盏！”
靳难臣点了点头，给摊主付了钱，将灯递给司晏楼。
司晏楼接过龙灯，转头又取下了兔儿灯，自己付了钱，然后把灯塞到了靳难臣手上，促狭地眨了眨眼：“投桃报李，师尊送我花灯，我也该给师尊送一个。”
靳难臣身形高大，肩宽腿长，神色稳重，和圆润可爱的兔子灯一点也不搭，满是违和感，但他只是顺从的将灯提着，丝毫不在意旁人投过来的视线，只是揉了揉司晏楼的头发，声音无奈又纵容：“好。我会好好收着。”
司晏楼满意了，提着威严大气的龙灯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靳难臣提着小巧精致的兔儿灯走在后面，就像地主带着自己的小娇妻巡视领地。画面滑稽好笑，又莫名和谐。
司地主看到前面有猜灯谜，兴致勃勃的就要往那里钻，靳难臣叹了口气，一边护着她，一边叮嘱道：“小心些。”
司晏楼胡乱“嗯嗯”了几声，开始指挥自己的娇妻了：“师尊，你也上去吧，那个宫灯好好看。”
说完，她大概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太强硬了，又敷衍的补充道：“求求你了。”
语气毫无感情，也没有一丝技巧，只有对宫灯的渴望。
靳难臣发现，司晏楼这个人真的很贪心，很爱玩，喜欢一切花里胡哨的东西。
但是她还小。
晏楼还小，喜欢这些很正常，是他平时给予的太少了。
靳难臣快速说服自己。
而且，她这样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就算只是为了花灯，也很可爱。
于是靳难臣又登台为她赢来了宫灯。
司晏楼这边走走，那边看看，好半晌，他们才走到河边，此时人已经少了很多，唯有无数花灯在河上静静流淌。
司晏楼决定给今天的美好一天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于是她猛地埋进靳难臣怀里，声音哽咽道：“师尊，谢谢你今天陪我，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一边哽咽，一边悄悄把脸在靳难臣胸前蹭了蹭，又偷偷摸了两把腹肌。
靳难臣大脑已经被司晏楼这一抱弄的宕机，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他抬起手，手臂僵硬地停在半空，像是要拥抱她，又像是要推开她。
最终，他的手还是轻轻落在了她头顶，安抚般顺了顺。
靳难臣轻声道：“你开心就好。”
司晏楼抱够了，狠狠过了把手瘾，随后毫不留恋地松开了手，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师尊。”
靳难臣不知为何有些怅然若失，他按耐住情绪，语调仍旧温和：“好。”
回去后，司晏楼继续修炼去了，靳难臣却坐在自己房中罕见的发起了呆，他开始反思，自己与晏楼是否有些过于亲密了。
晏楼还小，有些事情她拿捏不好分寸，这很正常，可他身为晏楼的师尊，却不能不懂分寸。
他要疏远晏楼吗？
想到这个可能，他下意识捏紧了桌角，指尖用力到发白。
不不不，他不能远离晏楼。
只是拥抱而已，这其实也没什么。他和晏楼是师徒，晏楼需要他，而他安慰晏楼，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靳难臣垂眸看着桌子，眸色阴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司晏楼下楼吃饭后，靳难臣第一时间就将视线投向了她。司晏楼却没看他，她被秦思月围着，专注地听秦思月讲话。
靳难臣将茶盏放回桌面，温声道：“晏楼，来吃些东西吧。”
秦思月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师姐，是我太着急了，你快去吃饭吧。”
司晏楼摇头说了句“无妨”，转头发现靳难臣旁边正好有个拉开的椅子，就顺势坐下了。
秦思月本来也想过来坐，却看到靳难臣抬头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她愣了愣，脚下意识拐了一个弯，和赫岭苏芷溪一起坐在了另一桌。
程风已死，苏芷溪孤零零一人，又亲历噬魂妖一事，以无处可去、想要变强为由，很快就让秦思月两人接纳了她，同意带她回宗门。
司晏楼疑惑道：“她怎么不过来？”
靳难臣把司晏楼的碗筷摆放好，轻描淡写道道：“可能她更想和那个男弟子在一起。”
“……”
司晏楼无语道：“师尊，你不会不知道他的名字吧？我记得他上次和你做过自我介绍。”
靳难臣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道：“是吗，我忘了。”
什么忘了，估计是从来没记过，亏赫岭还那么崇拜他呢，司晏楼心里同情了赫岭一秒，随后将全部身心投入到了饭菜中。
别的不说，这家客栈的菜是真的很好吃，司晏楼问道：“师尊，能不能把厨子招去我们宗门的食堂啊？”
她就是随口一说，却看见靳难臣真的开始沉思起来，于是赶紧道：“我胡说的师尊，把厨师挖走这客栈还怎么开啊。”
这家客栈生意兴隆，来客大多都是冲着饭菜来的。再说了，这里离玄乾已经不远了，她可以以后偷溜来。
靳难臣问道：“宗门的饭菜还是不合你口味吗？”
司晏楼道：“其实也没有，只是这家更好吃。”
她什么都想要最好的。
靳难臣沉吟片刻，道：“好，我知道了。”
“啊？”
你知道什么了啊？
靳难臣却没有解释，只是让她快吃。
等到大家都吃完，就收拾收拾准备回宗了，就这一会儿功夫，司晏楼发现靳难臣人又没了。
秦思月道：“仙尊呢？”
靳难臣天天玩消失术，司晏楼已经习惯了，毫不在意道：“没事，我们走我们的，真出事了倒霉的一定不是师尊。”
这话一下就说服秦思月了，于是几人丢下靳难臣自己走了，顺便在路上给苏芷溪讲了讲宗门的规矩，还分享了一些逃课小技巧。
之前的路上因为仙尊在，他们根本不敢出声。
厨房里，厨子正火热朝天的炒着菜，一扭头，发现一个白衣男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了他的旁边。
那人一身白，大热的天身上却清凉无比，眸色沉沉地盯着他。
白日见鬼了！
他吓的一激灵，差点连铲带菜掀对方身上。
然后他就听见这个鬼开口了。
“教我做菜，价格随你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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