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室外，寒风的呼呼声与演唱会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透过厚重的空气，缓缓传入鹿攸的耳中。
再次映入眼帘的是灯光下孤独的同事身影，鹿攸的心头不由得一紧。她急忙打开手机屏幕，指尖略带颤抖地在日历上滑动。突然，那一行清晰的时间跃入视线—2023年11月8日傍晚六点。
鹿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回到了六小时前，在这个时间节点，徐言周还没有发生车祸。
害怕这一切只是幻觉，鹿攸伸手在自己手臂上用力拧了一下，痛得她不禁“嘶”了一声。她紧紧咬住下唇，感受着那股真实的疼痛在肌肤上蔓延开来，心跳得更加剧烈，她真的穿越回到了过去。
“小鹿，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刚下手术早点回去休息休息。”值班同事察觉到声响后，传来问候。
“诶，我先走了。”鹿攸回过神后，急忙撂下一句。
她拿起外套便朝百慕广场奔去，这一次，她要让徐言周避开那场车祸。
街道两旁，灯光明亮而温暖，鹿攸踩着一个个灯光下的影子，在光影中穿梭。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她的心跳也与这喧嚣的节奏交织在一起。
清塘广场上行人如织，灯光洒落，映出美丽的影子。鹿攸站在斑驳的光影中，目光在人群中四处搜索，试图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手机屏幕上显示时间已经六点半。
尽管今天是工作日，但江祁年作为当红流量明星，仍吸引了许多人前来观看他的演唱会。两名交警站在街道中央，维持秩序，在灯光的映照下，他们的身影显得格外醒目。
没有发现徐言周的踪迹，只能先着手寻找酒驾的司机了，鹿攸一路小跑到交警面前，“您好，我要举报有人酒驾。”
“在哪里？”交警上下打量着鹿攸，手里拿着单子，“车牌号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鹿攸一时间懵了，因为当时车祸发生时，只知道那个司机是酒驾撞伤了人，其他的细节她并没有过多了解。
她低头瞥了眼手机，屏幕显示六点四十，而车祸发生的时间大概在七点左右。鹿攸不停地拿出手机，反复解锁，终于想起了一个关键信息。
“是辆白色捷达，从瑰丽酒店开往体育馆的，算算时间，他快到了。”
鹿攸重复跟交警交代车辆信息，直到看见他们在路口设下查车关卡，才松了一口气。
她抬头望了眼天空，繁星如碎珠散落，汇聚成星海，向下俯瞰着整片广场。既然在这里没有找到徐言周，那他应该在旁边的体育馆了。鹿攸转身向那个方向走去。
*
在体育馆外围，一盏高悬的灯发出刺眼的白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切。鹿攸看到了还好好站在那里的徐言周。
仅凭一个背影，就能认出是他，既熟悉又陌生。
此时，场外的粉丝们都打开了应援棒，蓝色的渐变光照在徐言周身上，像是渡了一层光芒。
“徐—言—周。”鹿攸大声喊着那个鲜活的人。
话落，徐言周转身看见来人，嘴角轻轻勾起，仿佛早已料到鹿攸会来找他，也应该、必须来这里找他。
不知是不是鹿攸的错觉，还是灯光太刺眼，她发现徐言周的眼神中有微光在闪烁，似乎蕴含着点点星光。鹿攸挥了挥手，飞奔跑向星星。
“啊—”鹿攸踩到路边的石头，身体微微摇晃。
徐言周上前扶住她，“慢点。”
他突如其来的靠近让鹿攸有点不知所措，便下意识地伸手挡住了他的搀扶，同时向后退了两步。
见状，徐言周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右手提着的袋子默默移到背后。
想起女生刚刚的呼喊，他舌尖抵住下颚，姿态闲散又寡淡，“鹿医生这么快就打听到我的名字了，早上还说不认识我呢。”
“......”鹿攸一噎，大脑有一瞬间空白。
她来找徐言周，是为了让他远离危险，更是为了减轻她作为主治医生无法挽救他生命的无力的愧疚。
“我同事说的，”鹿攸狡辩着，但事实上，那天晚上确实是她的护士同事说的。
不知道想起什么，徐言周默默点头，“你来这里干什么？”
“散步。”
鹿攸这才得以细细打量对面的徐言周，他眉目间带着疏离，唇角微微上扬，那笑意既不热烈也不冷漠，整个人懒洋洋的。
她身高一米七，但徐言周站在她旁边时，她只到他的肩膀处，只能仰视着他。
“那走吧。”
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徐言周的音色又渐渐清晰起来。
“啊？”鹿攸茫然。
徐言周往前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示意她跟上，“不是散步？”
“嘶—”鹿攸呆呆地点了下头，刚迈出两步就倒吸凉气，疼痛瞬间从脚裸出蔓延开来。
徐言周的脚步有些急促，紧张走向鹿攸。他半蹲下来，手指轻轻挽起她的裤脚边缘，仿佛是在触碰一件绮丽珍品。
“帮我拿着，”徐言周抬起头把一直拎着的礼品袋递给了鹿攸，然后转身背对着她，“上来，我背你。”
树影婆娑中，月光斑驳地映在油柏路上，将鹿攸的影子拉得老长。鹿攸接过袋子，内心很想拒绝他的帮助，但脚裸处传来的疼痛让她下意识爬上徐言周的脊背。
徐言周背着鹿攸，沿着街道向医院的方向走。
鹿攸隔着他薄薄的衣衫，仿佛触碰到他胸膛里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有力又坚定。
这一刻，鹿攸突然很想了解他，想要询问她心里久久未能解开的问题。
“徐言周，”鹿攸抿了下唇，“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啊？你总是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夜已深，街道后方吹来一阵微凉的风，几片树叶被吹落，随着风的方向漫无目的地飘舞。
耳旁多了几分气息，徐言周微微一愣，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移动，后背温热的唇似有若无地擦过自己的耳垂。
然而身后的人似乎毫无察觉，还在追着问他答案，徐言周压住耳垂传来的轻颤，“嗯哼，这么熟悉，那你对我印象吗？”
这是他第二次问自己对他有没有印象了。
鹿攸双手圈着他的脖子，又在心底重复着他的名字，一种难以言喻的颤抖与兴奋悄然在心底蔓延。
随即鹿攸慌乱地轻轻按了按胸口，才止住这股无来由的情绪。
“可我回去仔细想了想，我还是对你没有印象。”鹿攸摇了摇头。
听到鹿攸的话，男人稳健的步伐不自觉地停滞了几秒，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重叠，回到了年少时她笑盈盈问自己名字的瞬间。
那人影压在身上轻得几乎感觉不到重量，语气也轻飘飘的，似乎自己在她心中只是微不足道的存在，连名字也不值得被完全记住，徐言周不禁自嘲。
“你说不认识就是不认识，”静默了几秒，感受到后背重叠的温度渐渐升高，男人紧皱的眉头才慢慢舒缓，话语间的咬字也忍不住加重了几分，“那从现在开始认识。”
鹿攸抬起头，心跳起伏不定。
夜色冷漠如霜，路上稀疏的三倆行人在赶路。
“诶，鹿医生，真是你啊。”前方一个胖大妈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回医院啊？”
鹿攸扭头看向旁边，发现来人是自己以前的一个病人，便笑着点了点头。
似乎是发现背着她的男人，胖大妈的话题又转到徐言周身上。
“鹿医生，这就是你的男朋友吗？”胖大妈靠近打量起徐言周，视线围着他倆转了一圈，“模样真俊，真是郎才女貌。”
话落，徐言周桃花眼微敛，弯起的嘴角慢慢平直。神色微暗，目光淡淡地拢着地上两人的影子。
四周似乎愈发黑暗，气氛静得出奇。
鹿攸下意识转头看徐言周，这个角度，她只能看到他线条分明的侧脸，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也显得格外冷峻。
想起之前迫不得已的谎言，鹿攸不自然地摇摇头：“不是他，我男朋友最近工作比较忙，没有过来。”
知道自己弄了个大误会，大妈随便寒暄几句，讪讪然就笑着离开了。离开前还告诉鹿攸一个重要消息，前面有点拥堵，因为有个醉酒的司机不肯停车配合检查，在耍酒疯，几个交警正在教训着呢。
听到交警抓到酒驾的人，鹿攸一整个晚上紧绷的心情终于得以放松。而徐言周察觉到后背上的人儿的雀跃，深邃的眼眸不由得更黑了几分。
似乎是想打破这种沉默，他主动扯了个话题，“你不去看江祁年的演唱会？”
鹿攸默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没抢到票，下次再去。”
“也是，你怎么会不去。”徐言周语气很轻。
他扯了扯嘴角，话锋一转，“你男朋友是哪里人？”
鹿攸顿住，细想很久，才想起话题又回到刚刚大妈的身上，而大妈以为徐言周是她的男朋友。
她一贯不太会撒谎，只能全盘交代，“没有男朋友，之前在医院总有热心的大妈说要给我介绍，推脱得烦了，便随口扯了谎。”
徐言周意味深长的“噢”了声，清绝的眉眼微不察觉地弯起，“那鹿医生还挺受欢迎的。”
“你不知道，单身人士在医院都挺受欢迎的，”听到男人语气中的调侃，鹿攸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
“刚刚那个大妈就喜欢帮人说媒，你没看到她刚才超喜欢你的，要她知道你还单身，隔天就带着几个小姑娘问你哪个合眼缘。”
徐言周很轻的哼笑了下，好脾气的继续逗她，“那鹿医生要手机号码吗？”
“啊？”鹿攸侧头，有几缕头发轻轻地触摸徐言周的耳垂。
怎么话题又回到她身上了，她今晚的主要任务是确保徐言周的安全，虽说刚刚那个酒驾的司机被抓住了，但距离十二点还有几个小时呢，谁知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存个号码了解他的状况也是可以的。
想了好片刻，鹿攸说服自己后，费力地掏出手机。
她点着脑袋，打开通讯录，“好啊。”
夜色中，两个身影缓缓前行，后方酒驾的司机和交警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逐渐模糊，鹿攸眯起眼睛，满心的欢喜。
真好，抓住了祸害。
徐言周背鹿攸回医院简单擦了药酒，还强调跟她的住处顺路，顺便送她回到了小区楼下。
鹿攸解开安全带，看到怀里的礼品袋，想起是之前徐言周让帮忙的，便往驾驶座递过去，“你的东西。”
徐言周没有伸手接。
“送你的，鹿攸攸，”他看着鹿攸，眉梢挑起，笑了一下，“生日快乐。”
“？”鹿攸抿了抿唇。
明天确实是她的生日，而且，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自己刚刚悄无声息地帮了他一个大忙。但是，自己跟他还没有熟悉到可以收礼物这个地步吧。
“刚刚在体育馆外，微信扫码送的礼物。我拿回去也没用。”看到对面的人想拒绝，徐言周吊儿郎当地解释着。
闻言，鹿攸仔细看了下外包装的袋子，是有些微的简陋，之前自己在广场上看到有小姑娘就提过这种袋子请求扫码的。
“谢谢你的礼物。”想了一会，鹿攸还是收下了，“下次你生日我也会回礼的。”
“行，鹿攸攸，下次记得送我。”徐言周抬了抬眉骨，慢悠悠地说，“我也不介意扫码送的礼物。”
*
鹿攸后知后觉地回到住处，洗漱完躺在沙发上时，才察觉到另个一奇怪的点。
鹿、攸、攸。
他没有直接叫她名字，也没有称呼“鹿医生”，他喊她鹿攸攸，好像从没有人这样喊过她，鹿攸此刻的心情很奇妙。
夜色渐浓，窗外的树叶静静地挂在枝头，无声无息的。
真好，徐言周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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