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啊林子。”
程野下意识的说，随后又觉得不妥——林予安的泪失禁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可能是某种心病？
只可惜他上学的时候并不怎么关注心理保健课程，如此罕见的病症也叫程野不知从何处开导对方。
“我没事。”
林予安扯出笑容，试图让程野安心，但是他该死的双眼啊，浸润着湿亮的泪，毫无说服力，林予安觉得难堪又尴尬。
内敛淡漠的人，偏生上天给他开这样的玩笑，给他了一双水做的眼睛。
自得了这毛病，动不动就哭，林予安虽然表现得豁达，但内心其实一直无奈。哭也就算了，偏偏是在程野面前.......
他唯独不想在这个人面前丢脸，只是昨天可能心情不好，非常想见到程野，难得做了回不理智的事情。
而程野这边，他突然有了个奇思妙想。
“.......”
程野盯着林予安，突然换上了笑颜，露出洁白的牙齿，用夸张的，幼教般哄小孩的温柔声线说：“谁是不哭不闹的乖宝宝？”
林予安的手一顿，沾着泪的眼眸与其对视，满是疑惑。
好尴尬。
程野自己也恨不得抠出三室一厅，但还是僵着笑容，继续哄幼儿般耐心的口吻：“是我们的予安对吗？”
林予安：“有病就去治，不要拖着。”
程野终于绷不住了，双手捂脸，然后听到面前人微不可闻的轻笑声。
他打开手掌，果然看见那双眼里的哀愁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无奈与同样没有绷住笑的林予安。
看来他以前用来哄辛萌小朋友的手段还是好用的，你看，林予安不就不哭了？
虽然也有可能是被他尬笑的。
但是吧......但是吧，程野与林予安分享了自己的发现：“也不是没有办法遏制你这个泪失禁呀！”
“辛萌小时候，我经常用这个哄她——有科学依据的！叫注意力转移法！”程野眼里亮晶晶的，“也就是说，你难过的时候，如果有人哄你，多少可以减缓流泪症状！”
林予安默然片刻，他还真没想到程野突然这一出竟然是为了自己，而且虽然表演挺尴尬，但意外的.....有用？
不愧是小学时期就有‘点子王’外称的程野。
“难道我之后每一次哭，你都会来哄我？”
林予安失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不然呢？难道返校以后让全校见证清冷男神人设崩塌？”
程野顿了顿，“——开玩笑的，但莫名其妙哭的话，肯定会经常有人来问‘同学，同学你怎么了呀？’，你不是最烦这种事了吗？”
林予安有一次哑口无言，他承认，自己是有点担心这种事的。
但转念一想，若是泪失禁复发，程野在旁边用哄乖宝宝的语气哄自己......林予安觉得那画面有点过于荒诞现实了。
“欸好啦好啦，别愣神啦。”程野揉了一把林予安的脑袋，“返校后的事情到校后再想！”
“你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和我一起看搞笑剪辑开心开心！”
——
返校前同居的这段时间里，林予安的泪失禁体质让程野饱受震撼。
怎么会有人因为煎蛋时不小心焦了边就要掉小珍珠的啊？
林予安一边慌乱挡住脸颊的泪痕，一边给程野道歉：“抱歉抱歉.......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
一个人若是总散发负能量，很容易把周围的人也感染的悲观抑郁，林予安不想给程野带来负担，但眼泪不听他的话。
程野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林予安挡在通红双眼前的手被温柔坚定地分开。
程野指腹带着薄茧，擦过林予安脸颊皮肤时带起过电般的战栗，将泪水轻轻拭去。
林予安几乎怔愣地看着他，眼底闪动着深沉复杂的情绪，仿佛暗潮汹涌的海。
“没事的，林子。”程野这么安慰他，“你只是病了。”
白皙的皮肤泛起薄红，像从蒸笼里刚出来似得，林予安觉得自己的脸发烫，他轻轻地嗯了声。
程野知道林予安得了这个哭笑不得的泪失禁体质后，肯定会比平常更内敛敏感，所以他积极地回应林予安的每一句话，带着与往常无二的笑容。
只是，诱使林予安落泪的是负面情绪吗？这个所谓的泪失禁体质，其实就是把林予安那些平日里深藏起来的负面情绪，都简单粗暴地用泪水体现出来吗？程野不禁思考。
这是关联还不够多，程野没有妄下结论。
不过哪怕程野知道林予安冷若冰霜的外表下是颗温柔敏感的心......也没想到原来林予安平日里未曾表现出来的负面情绪有这么多。
还是说这不知缘由的病症放大了他的某些感情？
下午，他俩在沙发上互相靠着，同看一部纪录片，程野看了三分之一进度心思就飞到了手机游戏上，又因着比较放松的缘故，自然而然地把脑袋靠在林予安的肩膀上，充当靠枕。
林予安的肩部肌肉有一瞬间的绷紧，随后又放松下来，显然是习以为常程野没什么坐相这件事。
他还刻意往程野那边凑近了些，好叫对方悬空的脖子也能有个肩膀微靠，不然没多久会酸痛的。
五光十色的游戏界面在虹膜上反射出虚幻的光，耳畔是时有时无的纪录片声，旁白语调舒缓地介绍着非洲大地上的象群习性，让程野莫名有些昏昏欲睡。
林予安钟情纪录片，程野更喜欢打游戏，但尽管爱好如此天差地别，他们也能在互不打扰的同时一起开心。
游戏稍暇时程野会抬头问纪录片现在讲的什么，林予安总不厌其烦地帮他总结一遍。
哪怕程野听后嗯了声就回归游戏，但林予安知道程野一心二用，纪录片的旁白断断续续地描绘故事，他有听进心里。
林予安甚少玩游戏，也没有程野那么一心二用的本事，但程野若是打出了精彩操作必然会显摆给他看，哪怕再沉浸纪录片，林予安也会第一时间对他的操作表示肯定。
他们就这么相安无事地在沙发上互靠着，消磨着沉沉的午后时光，窗外又是阴雨连绵的淅淅沥沥，程野玩着玩着，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居然慢慢地阖上了眼睛。
他陷入昏昏沉沉的梦境，只是假寐了没多久，就感觉脸颊上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脸廓缓缓淌下。程野迷迷糊糊睁开眼，恍惚间本能以为窗户没关好，让雨水飘进来了。
不对，哪有温热的雨水？
程野微微清醒了些，微微活动脖颈，本能往‘下雨’的地方看，果不其然，林予安那分明流畅的下颚线边缘，果然挂着欲垂的泪水。
那泪水清透而摇摇欲坠，像饱满极了的果实，随时都会颤悠悠地坠落，在程野脸颊上溅开水色的花。
又、又哭了？
程野本能地屏住了呼吸，他发现林予安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醒来，而是认真专注地，带着细腻哀愁的微表情，盯着纪录片。
林予安专注一件事的时候，很难被外界影响到，哪怕是程野。
这记录片也能看哭吗？
程野随他的视线而去，画面上是迁徙的非洲象群，这群庞然大物成群结队地行走在黑色大地上，迎着赤红的暮光，去往不知何处的家乡。
也许是摄影师的拍摄技巧高超，又或许旁白娓娓道来的声音为画面增添的历史的沉厚与沧桑，程野一时间也有些被吸引，心中无端涌上些许戚戚。
干旱的季节到来，它们也要循着生存与血脉的起源，前往缥缈的雨季了啊。
程野又偷偷将目光移回林予安脸上。
他有些出神地用目光描摹对方的侧颜，捕捉眼泪滑过脸庞留下的浅淡痕迹，又仔细去瞧对方因生理泪水微泅红晕的眼角。
不知道为什么......
刚刚那一瞬，程野觉得无声流眼泪的林予安叫他心疼的同时......又非常好看。
等、等等，这是什么鬼想法？！
这鬼迷心窍般的想法马上被悚然反应过来的程野掐灭，他是什么大坏蛋吗？喜欢看美男子哭为乐？
......只是那个瞬间，他的心跳确实加速了，几乎震耳欲聋的跳动着，呼吸变得略显急促，气管里仿佛有羽毛刮搔，令程野没有忍住滚动喉头。
不不不，这不可能！
程野抚心自问，在小学那样男生最顽劣的时期，程野都没有像班上的男同学那样，去揪女孩的辫子，踢女生的凳子取闹做乐。
那些男生总是乐于把有点好感的女孩气哭，真哭后又手忙脚乱地去哄，而程野从没这么干过。
更不要说对林予安这个从小到大的伙伴了，程野对林予安的怪病深表同情，也有些心疼他摊上这么个奇事。
只可惜程野没读过一句话：“心疼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就是爱上他的开端。”
而为一个人的眼泪而牵动心神时，注定了未来你的双眼要为他流下漫长的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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