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们开着没溜的玩笑，并不以为意，男生群体间有两个特别要好的朋友时，便常常用‘你媳妇’‘你老公’这种夫妻称呼来调侃这两人友好的关系。
林予安也知道这只是玩笑，但唇角还是不可避免的翘起一点。
哪怕只是在他人的调侃中玩笑般的称呼，也足够让林予安满足内心那点隐秘的渴望。
球场上，程野和那耍赖男生已经开启了新一轮的solo。
男生紧咬不放，程野身形矫健，假动作如魔术般精彩准确，拿捏住对方的身心。
球鞋与塑胶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一下下将人的心也揪了起来。
篮球在程野手上乖顺得仿佛多年默契的伙伴，进攻与防守间是计算与本能的时刻而动。
只可惜对面的男生这次也是铆足了劲准备扳回一城，球衣飞扬，他终于找准了程野的漏洞，抢到了篮球！
林予安这个旁观者也忍不住呼吸一窒，他觉得口干舌燥，下意识地转头去塑料袋里找水，润一下干裂的嗓子。
与此同时，那男生已经敏捷地运球退到三分线，中午的阳光刺眼蜇人，男生体力已经接近干涸，但看到前来拦截的程野，牙一咬心一横，将球投出弧线。
“砰！！”迎来的不是空心入网的喜悦，伴随着沉闷的脆响，篮球撞到边框，在力的作用下以极快的速度飞向了......休息凳上的林予安，他的手指刚接触到矿泉水，就听见程野惊慌到破调的声音：“予安！！”
——
林予安被飞来的篮球砸中了。
一群人连忙呼啦涌上去，程野是冲在最前面的，脸上几乎空白，手臂下意识地颤抖。
好消息是，林予安没被砸晕过去；
坏消息时，被冲击力惯到铁网上的林予安眉头紧拱，双眼闭上，死死地捂住鼻梁那一块。
程野急得都快哭了，他睁大眼睛，声音发颤又极力挤出温和：“予安？给我看看砸哪了？是不是很疼？”
程野小心翼翼地抓住林予安的手腕掰到一边，去看伤在哪了。
林予安本来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手本能捂住受伤地方不肯松开，但一听到程野的声音，便也乖顺地随着力道移开手掌。
程野一下子露出很心疼的表情，他看见林予安红彤彤的鼻尖，似乎还有鼻血缓慢留下，被冷白的皮肤衬托得如此刺目。
与鼻血一同流下的，是林予安略带着茫然的泪珠，从腮边滚落，仿佛还没从状况中出来，发愣地看着一脸焦急的程野，泪珠子断了线似的一滴滴砸在衣领上。
鼻子是非常脆弱的地方，更不要说这飞来横祸的一下正正砸中。
林予安只觉得有那么一瞬间，连鼻子的存在都感受不到了。
生理性的痛激发了泪水，泪水又带动了他的泪失禁，此刻完全无法控制住的落着泪。
程野瞬间提了一口气哽在喉间，想去触碰，又迟疑着。
“去医务室！”
程野将林予安的手臂搭在肩膀上将人搀扶起来，一旁的弟兄们似乎也想帮把手，被程野婉言谢绝了：“我带他去就行，林子不喜欢人多。”
那失误伤人的男生更是神情讪讪，欲言又止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看着程野搀着林予安走远。
医务室离这里不远，但程野还是听到了林予安死死压抑在喉咙间的哽咽。
程野撇过头，林予安感受到视线便身躯一颤，僵硬地将头扭过去，浸透了委屈的声线别扭地响起：“别看我......”
别看我这副狼狈又懦弱的模样。
林予安紧张地咬着下唇，因为这点伤势而哭出来的男生，放在哪都会被嗤笑的吧？
林予安也讨厌这该死的泪失禁，讨厌程野忧心忡忡看向他的目光，仿佛那目光下隐藏着鄙薄，将他的尊严如鳞片般一寸寸撬起来，暴露在日光暴晒中。
而程野几乎是瞬间明悟了林予安的心理，以一种福至心灵的方式。
“好好好，不看。”
程野扭过头去，不看哭声已经从齿缝里溢漏出来的林予安，他也有自己的尊严。
中午的太阳很大，晒得柏油路散发难闻的气味。
难得的休息时光，校园路上没有什么的学生，基本上都窝在宿舍里养精蓄锐下午的课程，幸而林予安啪嗒啪嗒掉眼泪的模样没有被路人用异样的目光围观。
只是快到医务室的时候，林予安的泪水已经接近干涸，转而开始打嗝，哭到打嗝。
程野有点想笑，他还没见过哭这么狠过的林予安，但也笑不出来，人家的鼻头还红彤彤的，鼻血倒是之前程野给他塞纸团制止住了。
林予安这会儿的心情总算平复一些，用纸巾抹了把脸，将脸微微低下，凑近问程野：“哭的痕迹明显吗？”
程野秒懂，林予安不想被别人看出来哭过，于是手指捏着林予安的脸庞，细细地揉搓，左看右看：“看不出来的。”
林予安脸红了些，轻轻点头。
到了医务室，校医简单地给林予安做了个检查，终于确认无事，不过保险起见还是丢给程野一盒清凉止痛的药膏：“敷一敷就行，过段时间看看还疼不疼。”
说完便出去了，似乎是还有学生需要照顾。
林予安坐在医务室的床上，程野一边抠开药盒，一边关心他：“还疼吗？”
“......疼。”本来想说不疼了，不知为何，林予安又改变了主意。
程野皱起一点眉头，唇角下压，这是他心疼的表情，林予安很受用。
程野站到他跟前，轻声道：“头抬起来一点，我给你抹药。”
林予安嗯了声，乖巧地抬起脸，看着这张脸，程野莫名其妙觉得内心软了一块，又带着点说不出的无奈。
抹了点药膏，用细腻而轻柔地手法慢慢地涂抹过林予安发红的鼻尖，肌理接触的些许热度和药膏的凉意混合，医务室轻薄的白纱窗帘被微风吹得鼓荡起来，将温暖的柔风徐徐送进明亮的医务室内。
哪怕程野已经用上了羽毛般轻柔的力度，似乎是因为二度挤压的疼痛，林予安还是在眨眼间又落下几颗晶莹的泪珠，顺着他流畅美好的颈线滑落进衣领。
程野的目光开了小差，追寻那点晶莹一路也滑落至林予安松垮的领口，露出一点冷峻的锁骨和极深的颈窝。
程野的心猛然跳动起来，几乎要与窗外聒噪的虫鸣同步，几乎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声撕扯开一些以前从未意识到的情感。
为什么他会觉得这样垂泪欲滴的林予安令人心疼又.......色气？
林予安泪光朦胧地看向愣住的程野，目中似有疑惑：“怎么了？”
程野捏紧了手指，清凉的药香将他发散的思维扯回来，他勉强地干笑了下：“没什么，涂抹后觉得好点了吗？”
程野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林予安落泪后，自己的心似乎也会跟着抽痛起来，真奇怪，为什么他的鼻子也有点发酸了？
“好点了。”林予安说。
程野迟疑片刻，收起药膏，随后他捻起林予安有些松散的衣领，给对方整理起来，一边说：“不好意思啊，老赵他不是故意的，那时候估计是太用力了才砸飞的......”
林予安失笑：“我怎么会怪他？是我图方便坐近了，而且小概率事件，也没有办法。”
程野反而听了不开心：“也得亏你没事，不然鼻梁骨撞断了怎么办？”
“□□着呢。”林予安轻声说。
程野恨不得在他鼻梁上刮一下，看对方吃痛后还说不说得出这种话，只是顾念林予安的鼻子，最终没能下得去手，只是叹气一声。
“下次找个安全的地方观战，嗯？”程野捏了捏林予安的脸颊肉，觉得手感不错。
可是安全的地方离你不够近。林予安想。
林予安吸了吸鼻子，眼睛里有湿润的荧光，他温和地看着程野，在明媚的四月风中轻轻点头：“好。”
又休息了会儿，快到下午的上课时间了，他们还得回宿舍拿下课本，便准备走了。
临走前，程野背对着林予安打开搜索栏，纠结半天输入一行字：“泪失禁会传染吗？”
得到某度不会的回答，程野又想，那他怎么看到林予安流泪难过也会想哭呢？
——
老赵：“林子没事吧？真对不起......”
橙子：“没事没事，都是意外，谁也不想的。”
发完这句，程野按下手机，转头去看坐在自己旁边的林予安，去观察他仍然微红的鼻尖。
林予安正听课，察觉到身旁人的目光微微侧头，对程野露出微笑：“怎么了？”
砰砰。
程野表情异样，干笑着说，“没事。”
又来了，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最近总是很频繁，明明只是不经意间地瞥过林予安，心脏总是漏了一拍的慌乱。
他这是怎么了？
程野看不进半点书，他趴在桌上，将半张脸埋进手臂里，苦恼地想。
程野不是什么也不懂的，虽然在感情上比较迟钝......但再迟钝和不愿承认，程野都无可避免的意识到，自己似乎对林予安萌生了别样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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