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岁的赵竞逐正处在换牙高峰期,张嘴就是一排黑白钢琴键,听他小姑说完事故过程都要哭了。
以前听小姑说南极哪里哪里好,可小姑真去了,他又觉得南极哪哪都不好,吃不好睡不好,又冷又晒,一不小心就会冻着,要不就被晒成一块大黑炭,出门的时候最危险,到处都是冰裂缝,掉进去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小姑你下次不许坐摩托了,不然回来我就不理你了!”他沮丧着一张脸,忽然又睁大眼问,“小姑,你不会不回来了吧?”
温泠哭笑不得:“谁说我不回去了?”
“我听见奶奶跟祖祖说话,她们说你都不回她们消息,也不打电话。爸爸说,妈妈不接他电话,是因为妈妈还在生他的气,你不回奶奶和祖祖的消息,是不是也是因为你在生她们的气?”
“哪里有不回……”温泠解释,“你也知道网速不好的嘛,回了她们也不一定收得到。再说了,我不是每天睡前都在群里发消息的么?”
赵竞逐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你们不会都在骗我吧?姑父也这么跟我说。”
“怎么会骗你?我们不是说好了还要带芒种去山庄玩的嘛?”
芒种是一只阿拉斯加犬,温泠来南极之前送去了一个姐姐那儿养,芒种却不太听话,不到半个月就给送回了家。
赵竞逐这回勉强信了,“还有妹妹!”
“嗯,妹妹当然也去!”
“小姑……”赵竞逐又要哭了。
温泠应他:“小姑在呢。”
“我想妹妹了,也想妈妈。”赵竞逐没忍住抽泣了两下,又忙抹了眼泪,用力哼一声,“妈妈再不和爸爸和好,我就不理他们了,我要给你和姑父当儿子!妹妹也给你们当女儿!”
温泠一时哭不是,笑也不是,“说什么傻话,越是生气,就代表越是在意对方,连这个也不知道?怪不得交不到女朋友呢。”
“谁说我不知道?!”赵竞逐小朋友觉得自己的魅力被低估了,忙打包票:“等你回来的时候我肯定交到女朋友了!”
温泠假意伸个懒腰,“哎—呀,这个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呢?”
赵竞逐也记不得要哭了,争辩道:“才没有!我也就……我也就说了三四次吧!这次肯定是真的。”
见小姑一脸不信,他抬高声调:“小姑你快回来,回来你就知道了!”
温泠笑了,“好啦好啦,哪次小姑不是信你?”
赵竞逐生了两秒钟闷气,想到还要等三个月,又伤起心来:“那你快点回来,我不要你那么忙,每次我要姑父给你打电话,他都说你没空。”他很是郁闷,“姑父最近也忙,好久都没接我上下学了,今天还是我请班主任给他打的电话,我们吃饭的时候也一直有人给他打电话呢。”
温泠捉住话头:“晚上吃了什么好吃的?”
“就……”赵竞逐见小姑一脸警惕,骄傲地扬了下头:“就你吃不到的好吃的呀!”
“噢——我这里也有你看不到的企鹅!”
赵竞逐并没有失了气势,“才九月呢!企鹅都还没回你那里!”
企鹅确实还在迁徙的路上,十月份才会陆续上岸。
温泠挂了视频站在窗前,远处的海冰还没有开始融化,那座巨大的海蓝色冰山在夜里看去分外奇幻。
从去年十二月上站第一天开始,她每天都会在同样的角度给这座常年伫立在站前的冰山拍照,今天已经是第294张。
今晚暴风雪要来,明天它又是另一个样子了。
温泠一边写论文,一边注意外头的风势。
南极不仅风多,也极其干燥,风大的时候很容易发生火情。隔壁进步站就着过大火,死过人。
温泠得警惕火,还担心观测栋的门被风给掀开,里面观测设备一大堆,一失温就自动不工作,观测数据也就跟着中断。
论文写到两点,温泠决定再去观测栋巡视一次。
这次科考,温泠参与了地磁和海冰观测,每天要跑地磁观测室巡查,每周骑着雪地摩托去海冰上采样。
但最常跑的是她独立负责的六角楼,六角楼用来观测高空大气,里面有一整套极光综合观测系统,温泠的工作内容之一就是研究极光。
她们站点处在极光卵上,几乎每时每刻都有极光出现,只不过白天会被强光淹没,肉眼看不见。
温泠经常需要昼夜颠倒,尤其极夜期间极光大爆发的时候,观测时间更长,每天只能睡上两三个小时。
六角楼在山上,温泠绕着它转了两圈,旁边的天线阵列白天检修过,这会儿又仔仔细细看一遍,发现少了个加固零件。
零下十几度,又有风,一枚螺丝钉就拧了快二十分钟。以防万一,她又从零件箱里翻出一枚来。四十分钟过去,膝盖已经冻得没了知觉,起身时她扶住旁边的杆子,手指头不小心粘到金属,当即撕掉一小块皮。
她疼得龇牙咧嘴,一路上用手电筒给手取暖,跑着进了宿舍楼。
被暖气烘了一会儿,人渐渐回转过来。
已经过了三点,她脱衣服睡觉,刚脱到一半,暗觉不好,往自己鼻子下一摸,摸出来满手的鼻血。
她看一眼床头的加湿器,估计和她一样缺水,她上一次修它还是三天前,现在又罢了工。
她懒得再动,洗了脸就往床上扑。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失血过多人太虚弱,她很快睡沉过去。
迷迷糊糊中只觉得房子和床在晃动,她不愿意醒,只是翻个身,抱紧旁边的人继续睡。
她睡觉的时候必须抱着什么,也必须是紧紧抱着。抱一会儿还好,抱久了就让人忍不了。忍不了就挣脱,挣脱不了就推。
温泠被推开,听见他很是无奈地控诉:温泠,抱着让人怎么睡?
她睡得舒服了,哪管得了别人,五花大绑似的,靠过去抱得更紧了。
她抱得越紧,他也就推得越厉害,站上的床也就一米来宽,哪里经得起他这样推。
摔下床的时候发出“咕咚”一声响,把温泠给气坏了,捂着额头冲他喊:喂!要不要这样小气!我就要抱着睡啦!
他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急忙把她抱回怀里,揉完额头,泄愤似的在她脸颊上咬了两下。温泠被咬疼了,要背过身去,他倒不肯了,把她扳回去,起先只是捉起她手指细细地吻,再低头抵到她唇边,轻啄浅吮了一会儿,就径自撬开她牙齿,深吻了进去。
屋外风声猎猎,不知什么断裂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搂着她不松手,好像一直这样亲下去,她也就不会紧紧抱着他睡了。
温泠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隐约又觉得床在摇晃,这回还是翻个身,手一伸却重重打在墙上,痛得她直接惊醒了过来。
她甩了甩手臂,看看墙壁,又看看天花板。
屋外暴风雪刮得呜呜作响,像是要把房子给掀了。
被子一拉,温泠闷头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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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序章·在南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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