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的第一节课,肖伯安呵欠连天。撑过四十分钟,下课铃声一响就趴在了书桌上补觉,没注意到班主任李老师来了一趟班上,带走了两个男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后门被打开,桌椅拖动摩擦地面,两道噪声同时响起,越来越近。
肖伯安睁开眼睛,看见他们班的两个男生在他旁边又摆了一套课桌椅,看样子是有人要转来他们班。
他的第一反应是白明飞。
但是理智告诉他应该不是。
如果白明飞进这个班里,肯定是没人愿意给他搬课桌的,搬过来了都得踩上几脚,哪里会有这么平静。
班上的其他同学也在讨论新同学的事,有的在问男女,有的在问来历,看样子都不知道是谁。
肖伯安才懒得管是谁,往桌上一趴就继续睡了。
第二节课上课铃响了,肖伯安吃力地爬起来拿出数学书,半睁眼睛一抬头,教室前门被打开,在一片静谧中,李老师走上讲台,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男生。
意料之中的,那人不是白明飞。
新同学大概一米七的样子,没穿校服,戴了副金边眼镜,身上一件米黄色外套内搭深色毛衣,衣服上还戴了金属袖环。
他身上各种奢侈品牌的logo已经完全夺取了他本身的存在感,班级里罕见地沉默了下来,同学们面面相觑,表情都有点耐人寻味。
有的羡慕,有的震惊,有的不屑。
肖伯安没什么反应,只希望这位新同学是个能好好相处的人。
男生在黑板上写了他的名字,叫路子超。
路子超在他身边坐下,放好包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量他这个新同桌,从头到脚,当然,他身上学校发的校服没什么好看的,看得最久的还是他脚上那双鞋。
肖伯安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穿着一双白色运动鞋,什么牌子不知道,妈妈给他买的。
也算是批发的。毕竟妈妈每次给他买鞋都是几十双起步。
所以看他的鞋干嘛?
肖伯安不太能理解新同学的脑回路。
第二节课下课,新同学身边不出意外地围了不少人。
“你身上这件是L牌的秋季新款吧?多少钱啊?”
“三万五。我手上这个链子更贵,十二万。”路子超说。
“哇!少爷!”
这声“少爷”一出来,肖伯安还以为是在叫自己,下意识看了过去,发现路子超那边已经被同学们围满了。
他嫌吵,站了起来,从教室前门出去,站在走廊边上看楼下的操场。
很快就看见了白明飞。
白明飞站在跑道上,七班的学生给他们清出了一条路,体育老师吹哨,一排男生从起点开始往前跑。
白明飞冲在最前面,以第一名的成绩过线,停下来后脱了校服外套,在一旁和体育老师说着什么。
哦,好像十月是校运会。
肖伯安趴在走廊上边看边想,只见白明飞和体育老师说完了,左顾右盼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他这边,朝他挥了挥手。
肖伯安忍不住笑了,也和他挥了一下手。
“你在看谁啊?”
旁边有人突然问他。
肖伯安回头,看见是他们班的一个女生,叫邓琦:“我在看白明飞。”
“啊……”邓琦感叹了一声,又说,“我坐你前面不远,那天听到你和谭淋说话了,就回去查了一下A市一中论坛。白明飞以前是乐队主唱?”
“嗯。”他点头。
邓琦对这位长得贼帅但是在他们班上实在没什么存在感的高一跳级学生一直都感到非常好奇,现在也没打算走,没话找话地问:“你感觉他现在还想组吗?”
“不知道。”
肖伯安说完,似乎是觉得自己态度太冷漠了,多说了一点:“他现在的想法我也不太清楚,要是有的话,我告诉你。”
“我听说他家挺有钱的,”邓琦往四周看了一圈,确认没人在听,压低了声音问,“你觉得是他有钱,还是新同学有钱?”
我更有钱。
肖伯安不想装这个逼,因为这句话说出来会感觉自己是个傻逼:“比这个也没什么意义吧。反正在这个学校里都是学生。”
“确实是这样。”她连连点头,故作深沉地走了。
中午吃饭是白明飞主动来找他的,他俩这段时间每天都走在一起,一班学生对白明飞的态度也从警惕变得放松警惕,现在已经算是完全无视了。
因为他们发现,只要肖伯安在,白明飞就不会去骚扰谭淋。
说起来,白明飞已经好几天没找过谭淋说话了。
“你难道不喜欢她了?”
吃饭时,食堂里到处都坐了学生,肖伯安看着正努力维持人设,把单词卡藏在手心里看的白明飞,问了一嘴。
白明飞也看了他一眼,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我现在……在尝试着不喜欢。”
“这样,”肖伯安没多问,提了上午的事,“我们班转来了一个炫富的。”
白明飞一边吃饭一边问:“怎么个炫富?”
“一身名牌,没穿校服。他姓路,Z市有姓路的有钱人吗?”
“我不知道Z市这边情况,这个得问我妈。不过这人都敢在你面前炫富了,你都不打算装个逼啊?”白明飞咽下饭,打趣道。
“不打算。”
肖伯安答了一句,在他想说话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碗里酸菜炒肉里的酸菜丢进他的碗里。
“我靠,你干什么。”白明飞抱怨了一句。
肖伯安说:“手贱。”
然后就看见白明飞把他碗里的芹菜丢进了自己的碗里。
白明飞也说:“手贱。”
肖伯安:“……”
白明飞:“……”
两个人在沉默中对视良久,眼神中仿佛逐渐冒出了火星子,握紧手中的筷子蓄势待发,一场大战眼看就要开始。
“肖伯安。”
猝不及防的一声呼唤让俩人都熄了火,白明飞烦躁地抬头,看见一个满身名牌的男生在他们对面放下了自己的餐盘。
他好像知道肖伯安说的那个炫富的转学生是谁了。
这人没事来找肖伯安干什么?没看见他俩忙着呢吗?
白明飞低头检查他和肖伯安的餐盘,还属于吃了一半剩下一半没吃的状态,端起盘子就走也不礼貌,只能静下心来,等对面的人说明来意。
肖伯安也看着路子超,等他说话。
“是这样的,我家离这边很远,走读接送的话,校门口堵得厉害,走进来也要好几分钟。反正都没有宿舍方便。”
这人说了一大段开场白,顿了顿,终于表明来意:“我来的时候问了学校,这里没有单人间,最好的宿舍是二人间,其他几间都是给校领导和教师子弟了,不好去换,还剩下你住的这间,所以我想和你打个商量,能不能让我和你两个人换一下,我可以给你钱租房。”
白明飞看了一眼肖伯安,感觉这事与他无关,低头继续吃饭。
肖伯安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一个月给我多少钱啊?”
“三千五。”路子超说。
白明飞忍不住心里吐槽,这数字后面加个零都不够肖伯安一周的零花。
肖伯安却看向了白明飞:“你愿意吗?”
白明飞咽下嘴里的排骨,茫然地“啊”了一声:“干嘛啊。”
“这位是?”路子超问。
肖伯安:“我舍友。”
白明飞看见路子超眼里燃起希望的火光,心里“靠”了一声,去看旁边的肖伯安,又“靠”了一声。
这人把路子超甩给他,自己心安理得吃起饭来了。
还顺带往他碗里多放了一筷子酸菜。
白明飞放下筷子,在底下捏了捏他的左手。
肖伯安还在吃,只是极其自然地牵住了他的右手。指尖突然相触,白明飞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意识到这人是谁,就再也没有把他推开的想法,开始琢磨肖伯安这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不让他拿筷子的意思,但牵得并不用力,像并不怕他挣脱。
又像是在等着他挣脱。
当着外人的面,白明飞不好问他为什么,看向路子超:“你是Z市本地人吗?”
路子超有点莫名其妙:“是啊,问这个干嘛?”
白明飞又硬着头皮问:“认……认识……白千花吗?”
他感觉肖伯安的手紧了紧,旁边传来一声咳嗽,带着笑意的那种。
“认识啊,我和她一起吃过一次饭。”路子超还是不明白他想说什么,皱着眉回答。
“她是我妈。”白明飞小声地说完这句话之后,肖伯安又忍笑忍得咳嗽了。
他尴尬得头皮都发麻了。
也不是不好意思提妈妈的名字,就是在这种对方打算用钱来解决问题的情况下说明自己家的财力,真的是一种很多此一举又装逼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但也是当下最快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果然,路子超的脸色变了,看他的眼神也变了,身上那股骄傲的气场消失不见,惊讶地指了指他身边的肖伯安:“那他是……”
白明飞只想让这人赶紧走,口不择言道:“他是我哥哥。”
“咳咳咳咳!!”
旁边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肖伯安忙不迭放开了他的手,弯下腰,捂住嘴,耳朵都咳红了。
几乎在他开始咳嗽的刹那,白明飞的手就遵从肌肉记忆放到了他背上,路子超看见白明飞极为熟练地给咳嗽的肖伯安拍背,连怀疑也不怀疑了,站起来端起餐盘就走。
肖伯安咳嗽完,接过白明飞拧开瓶盖递过来的一瓶水喝了好几口,看见对面那人走了,也不装了,颇为无语地转头瞪了白明飞一眼。
白明飞好像意犹未尽似的,笑道:“怎么反应这么大啊?”
肖伯安拧紧瓶盖:“你以前不还威逼利诱我来着,就为了让我叫你白哥。怎么现在辈分都喊乱了?不想当哥了?”
“又不是真的亲兄弟,你喊我姐都行。”
“不过话说回来,咱俩好像也没有喊昵称的习惯。”白明飞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肖伯安看着他,一时失神。
不是他俩没有喊昵称的习惯,是他没有喊昵称的习惯。
正如肖伯安所说,他小时候经常被白明飞逼着喊白哥。小孩子交朋友,给对方起个外号起个昵称再正常不过,白明飞就很热衷于干这个。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白明飞叫过他弟弟、小安、小少爷。他对白明飞的称呼永远只有白明飞,引起了他的不满。
两人因此吵了几次,每一次都是白明飞单方面表示不满,肖伯安则是无视。
不知道多少次让他喊自己昵称失败后,白明飞索性也不强求了,也和肖伯安一样,只叫他肖伯安。
现在这么多年,两人早就习惯互相喊全名,也没有喊昵称的必要了。
不过白明飞听过肖伯安叫过自己几次“明飞”,可能只是叫着顺口吧。没什么特别的。
但是第一次听见他这样称呼自己的时候,白明飞是很开心的。感觉自己好像在他心中的分量都变得不一样了。
“肖伯安。”白明飞喊了他一句。
“怎么?”
“你昨天晚上。”
白明飞说了半句,另外半句斟酌了一下才说出来:“是不是有点冷?”
肖伯安心里一紧,下意识想要去看他脸上的表情,但又在最后一刻忍住没看,说:“是有点冷。”
“最近天气有点降温了。”
肖伯安:“嗯。”
白明飞:“你吃完了?”
“吃完了。”
又是一阵沉默,他们盯着自己面前的餐盘,谁都没有起身,表情都有点凝重。
两个人这会儿的心思都不在对方身上。
肖伯安是在回忆自己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睡着的,确保自己没做出什么让白明飞不舒服的事来。
白明飞则是在反思自己昨天晚上的反应有没有让肖伯安察觉到。
昨天晚上,后半夜,肖伯安越抱越紧,把他勒醒了,他当时原本是打算把他推开的。
但是他没能做到。
一开始希望肖伯安醒来把他松开,后来有点缺氧,推了几次没推开,懊恼间,猛然意识到自己在推搡中发生的变化后,就变得不希望肖伯安醒来。再到后来,那感觉经久不散,他又开始担心肖伯安怕他尴尬在装睡。
他俩之间很少尴尬过,白明飞本来也打算忘了这件事的,但是刚才,肖伯安又握住了他的手。
这让他心里产生了一点微妙的期盼。于是问了肖伯安昨晚的事。
也和预料的一样,问了也白问。
白明飞知道这事没必要提,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想要问,更不知道自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但他本能地感觉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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