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架被文和放在离玻璃门两米的位置,昂贵的木材散发出一种自然的香气,谢君成看着花架上慢悠悠转着的风车,想起五年前的福利院,鼻尖掠过的风带着类似的香气。
那天正巧是手工日,福利院让孩子们做了很多样式各异的手工放在展台上,商北川要呆在军区办公,谢君成图方便没有跟别人报备,也没有带上保镖,一个人前往福利院探望小孩。
他照常和小孩子们做着些游戏,当老鹰捉小鸡的老鹰,在跳皮筋的时候站桩,做互动故事的主讲人……
孩子们玩累了就聚在一起台子上拿水彩笔画画,谢君成就俯下身教每一个孩子画简笔画——画花,画太阳,画天空,画可爱小人。围栏外面就站着一个孩子,一直看着他们画,也不进来,谢君成看大门是开着的以为是福利院里的孩子跑出去了,就隔着围栏轻声问:“你是刚才跑出去了吗?”
那孩子没回答,双手抓住围栏,直愣的看着谢君成。
谢君成注意到他身上定制款式的宝石胸针猜了个一二,他又问道:“你的爸爸妈妈呢?”
这一回那孩子开口回答道:“丢掉了。”
大概是因为这里路况不太好,人又多,和父母走丢了。
走丢了的孩子在大街上随意晃悠可不安全。
谢君成站起来用手包住他的手:“抓着栏杆等哥哥一下好吗?”
那孩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谢君成的眼睛,谢君成默认他听懂了自己的话,松开手就往门外跑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那孩子身边。
“跟哥哥去里面玩一会怎么样。”谢君成跑的急,双手撑在膝盖上还有点喘,“里面可以画画,种植物,嗯…还有很多小朋友陪你一起。”
那孩子抓着栏杆,侧过脑袋看着谢君成,那枚猩红色的宝石发出耀眼璀璨的光芒,招摇着自己的价值,有人驻足停下注意到围栏这边有一个小孩佩戴着前段时间在拍卖会上拍卖出的价值不菲的宝石胸针。
“你还记得爸爸妈妈的电话吗?”谢君成护住孩子,掩住他的那枚宝石胸针,边问边推着那孩子往福利院走。
那孩子也没挣扎,就顺着谢君成的力跟着一路走进福利院。
福利院里的孩子还没注意到多了个人,开心的玩着自己手里的玩具,谢君成安排他坐在一个小角落的凳子上,给他带上小黄鸭帽子免得太醒目:“你还记得家的地址吗?大概的位置也可以。”
谢君成有些急,如果这孩子不开口说话他也没办法帮他些什么。
“不想回家。”那孩子突然开口。
谢君成抬头看着他,意识到这个十几岁的孩子可能是和父母赌气离家出走了。
“你多少岁了?叫什么名字?”谢君成尽量的放轻语气,不让他感到紧张和不适。
那孩子思考了下,摇了摇头:“十四岁的米诺。”
谢君成柔声说:“米诺,告诉哥哥你为什么刚才站在那里呀,是迷路了吗?”
米诺回答:“好吵。”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你们好吵。”
其实和人声鼎沸的街道来看,福利院里的玩闹声压根算不上吵闹,除非刻意的站在围栏边听。
谢君成想了想拉着米诺的手说:“今天是手工日大家都要开心的一起玩,米诺要不要一起。”
米诺好像不太会应对,他抽出自己的手,然后双手捏在一起放在腿上不说话。
谢君成想让米诺跟福利院的孩子一起玩一会儿趁机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他的家人,但是他又想,一个文静的孩子可能并不喜欢和大家一起便放下了这个念头,他跑去展台上拿了几张纸和水彩笔走到米诺的桌子前。
白纸舒展桌子上,水彩笔被摘掉帽子。
“你看,这是米诺,这是我。”
谢君成拿起水彩笔,画了两个小人,两个小人很开心,趴在桌子上交谈着什么。
他将大体的框架勾勒出来后将画笔递给米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米诺犹豫了一秒,接过画笔,蓝色的水彩笔悬在大片空白的画面上,迟迟不落下。
“这里有大树,有小鸟,或者说…想象的更远一点,这里可以有麦田,草地,天空,宇宙……”
谢君成蹲在米诺身边,手指在空白的部分画上描出一朵蓬松的云。
米诺没有落下蓝色的水彩笔,他把水彩笔放在一边,拿起灰色的铅笔在画面上涂抹。
天空是黑色的积云,大地是麻乱的绳索,树被画上恐怖的脸,草佝偻着身子哭泣。和其他小朋友完全不一样的画风,谢君成看着画,许久并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米诺画完之后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像是在等待批评。
谢君成将视线离开画,他摸了摸米诺的右脸:“米诺画的很有自己的风格呢。”
米诺抬头,惊喜的说:“真的吗?”
“真的。”谢君成笑着说道,“很厉害,米诺画的很认真,也很棒。”
谢君成又抽出一张纸,摊在桌子上:“米诺你看,我们生活的地方有光明有黑暗,像我呢住的地方大多是阴天,太阳很难见,也不下雨,没有动物,没有树木,也没有可爱的你们。”
“所以我要经常敲门,敲开一扇又一扇门,去问一只魁梧的黑熊,我能不能出去呀?”
白纸上画了一只乌鸦看着坐在椅子上画画的人,面前五扇门向后延伸,重重叠叠,衍出无穷无尽的黑暗压抑的深渊。
“这是我生活的地方。”谢君成收起画笔,等米诺看完自己的画,他接着说,“所以我也很想知道米诺在哪里长大。”
米诺眨了下眼睛,似乎理解了谢君成想让他干嘛,他对谢君成说:“米诺生活在大树下,每天要等人来投喂他才能活下去。”
米诺想了想,说了一半又不再说。谢君成耐心的听他说话,没有打断,也没有插入其他的话题。
“他年龄太大,老是有气无力的看着我,我那天就看着他好久。”他双手比划着,双臂做了个抱的姿势,形容“他”有多大。
“实验室里没有吃的,我把那些人给我的东西给了米诺。”
听到这里谢君成开始想难道米诺不是他,而是其他人或者动物之类的?
“米诺要死了,我就把它带回我住的笼子里,那些人不要我养他,我就和他们做了交易,他们给我注射了好多又冷又烫的东西。”米诺撩起裁剪得体的衣服袖子,上面的针孔密密麻麻的遍布了整个小臂,让谢君成看了倒吸了一口凉气,米诺却是无所谓的样子,他疑惑的说,“我住的地方也有好多门,但是我不用问黑熊。”
米诺做了个扭钥匙的手势:“这样就可以把门打开。”
谢君成不知道,那扇门打开后是永恒的黑暗。
最后门的那一头,传来了熟悉的香气……
…………
……
文和的费洛蒙是什么味道的?谢君成想,一开始他分明闻见的是极具侵略性的朗姆酒,但是手帕上染上的却是香橙花的味道。
谢君成盯着花架看,一时无语。
事情过去那么多年,再去追究未免也太晚了点,既然已经发生,那不如就这么过下去,看看还能糟糕到哪里去。
谢君成轻笑了一声,真的能释怀吗?他伸出左手遮住阳光,上面的疤痕已经淡了很多没有一开始的割裂开的惊心动魄,哪怕是商北川调来了世界上最有名的外科医生来给自己做手术,他的左手也无法像之前那么灵活。
他动了动手,活动了下身体,开始往花盆里移栽孳息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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