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奚石在猫眼里偷窥,确保小猴子走远了,才盘腿坐回窗台。
他摸了摸日记本的封皮,某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缺失了点什么,空落落的,可思来想去,又不知道缺了什么。
还是去便利超市买火鸡面的时候,他一下就想了起来——这次没失忆!
时间久远,记忆会模糊,这属于正常的范畴。
只要是人,记忆就会随着时间而衰退。可失忆不同,失忆者在失忆之后能切身体会到记忆残缺的空白和失落,比如——在做完一件事之后,突然恍神自己为什么会要做?
夏奚石经常失忆,可这次经历了赤炎症后没失忆,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他拿了好几包火鸡面,结账的时候还在胡思乱想。
难道这回赤炎症发作的古怪,猛烈到连失忆的副作用都消除了?
夏奚石掏出手机结账,却被人抢了先。
那人麻利地把付款码往扫码机上那么一靠,钱立马就付过去了。
“不用谢!”
纪鹤秋提溜着那袋火鸡面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夏奚石无奈只能跟在他身后。
“你还没走?我都说过……”
纪鹤秋退后几步,跟他并排走:“你不愿意救我,但我愿意给你付钱,我乐意。”
“……”
这是什么让人无法理解的逻辑。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纪……诶!”
“不用。”
夏奚石夺了他手上晃来晃去的塑料袋,推开了便利超市的门。
天已经黑透,路灯每隔几米才有一盏,还不亮。周遭人也不多,显得黑魆魆的。
纪鹤秋硬着头皮拦住了夏奚石:“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我奶奶说,你跟她儿时就相识了,可这么多年你还是年轻的模样。我相信我奶奶让我来找你,一定有她的原因,她从不骗人。”
“曾念慈跟你说了什么?”夏奚石问。
“你不必这么谨慎,我奶奶什么也没跟我说,我说的一切都是我的推测。”纪鹤秋冷静道,“我已经病入膏肓,医院都说只能保守治疗。可奶奶却断定你能帮我续命,难道我不该对你有怀疑么?”
夏奚石沉吟片刻,绕过了纪鹤秋往前走。
几步之后,他突然想起什么,中途折返。
“纪老太说,你从小顽皮。顽皮的人脑子都好使。你入狱这七年时间,就没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
“我有什么错?”
纪鹤秋的坚毅让夏奚石有了些许动容,倒是头倔驴。
“寿命天定,人生下来就是在赎罪,赎前世的罪孽。积德行善、赎清罪孽者可得寿终正寝,作奸犯科、做恶多端者则短寿夭折。你查出脑癌,是对你杀人的惩罚。你可以理解为天道或者命中注定,我无法改,也不能改。”
“可……”
夏奚石继续补充:“短寿夭折分为两类,通俗来说又细分为‘骤然’和‘持续’两种表现形式。作小恶者为‘持续’,若此人能悔过自新,其病便可医,赎清罪孽之后也能寿终正寝。作大恶者为‘骤然’,表现为意外死亡,或者药石无医的大病,你……应该属于第二类。”
“我是因为救人而意外杀人,这也算作大恶?”纪鹤秋不解。
“法律是人制定的,所以有温度,也通人情。你因为救人而意外杀人,按律法确实不算大恶,顶多算……防卫过当。可在天道的范畴内,杀了人就该偿命,无所谓杀的人是好是坏,是善是恶。”
“真是个病态的天道。”纪鹤秋小声骂。
“天道之内,众生平等,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没人能随意剥夺。”
“那这些恶人活着,就没人能管得了么?”
夏奚石:“你意外杀了霸凌者,你该死。如果你没杀霸凌者,霸凌者霸凌了其他人,做了恶,天道自然会惩罚他。天道会公平、平等地处理世间的每一件事,不需要你越俎代庖。”
纪鹤秋知趣地闭了嘴。
普通人的认知是建立在律法的基础上,可夏奚石所谓的天道则建立在众生平等的层面,这两者有本质的区别。
“我奶奶说,她年幼时本来应该是溺水身亡,可你救下了她,改变了她的命运。”
夏奚石叹了口气:“小猴子,你还是没有理解。命由天定,不能改。我不是改命,而是救命。”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命不该绝的时候能救。”夏奚石目光柔和,他救人时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
岁月催人老。
夏奚石猜到纪鹤秋会追问,又耐心地解答:“当然,有一特殊的方式,超出了长寿和短寿的范围,叫夺命,□□,而是**,在民间也叫以命换命。你奶奶儿时不作恶,自然不会短寿夭折,她之所以会差点溺水身亡,是被人偷了命。你记住,能救的人……都是命不该绝的。”
夏奚石也惊讶于自己一个厌烦说多话的人,居然会对这个小娃娃如此耐心。
可能是赤炎症发作,被他救了之后没有失忆,对他有了好感?
不得不承认,这是生平头一遭。
夏奚石心里也在琢磨,若不是命数已定,他都想帮,毕竟纪鹤秋是这世间唯一一个能缓解他赤炎症的人,就这么死了多可惜。
理性的夏奚石打消了这个疯狂的念头,毕竟天道难违。
“不要再跟着我了,有这些闲工夫,还不如好好利用这三个月的时间,该吃吃、该喝喝,游山玩水,安详地面对死亡。”
纪鹤秋被训了一顿,郁郁寡欢地回了家。
回到家,纪鹤秋洗了个澡,往床上一躺。
他望着一闪一闪的白炽灯,出了神。
其实,今天还发生了一件让他难以启齿的事。本来在夏奚石的民宿里,他想说来着,奈何夏奚石展示得过于强势,让他压根就不敢张嘴提。
几个小时之前——
他给夏奚石打电话,隐约听到电话铃声从房里传出来,可就是没人接。
这一阵子大理出了好几个猝死的事故,纪鹤秋心里一哆嗦,生怕夏奚石出事,情急之下打算踹门而入。
他的脚刚踹上去,那门就开了,并没有上锁。
纪鹤秋偷偷摸摸地进了门。
虚弱的夏奚石湿漉漉地躺在地上,全身发烫,大口地喘着粗气,怎么叫也没反应。
纪鹤秋只得咬紧牙关,把人扛起来放在床上。
刚躺下,夏奚石就迷迷糊糊地撕扯着自己衬衣,领口和胳膊部位不时会因为拉扯而露出肌肤。
纪鹤秋也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这些场景一来二去地在他脑子晃,搅得他一团乱麻,他扇了自己一巴掌。
疼痛让他片刻地冷静下来,他咬着牙从衣柜里找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帮夏奚石换上。
给他脱衣脱裤时,纪鹤秋全程半眯着眼,生怕看了不该看的地方。
夏奚石的嘴唇、双颊、双眼和额头都爬满了绯红,剧烈的燥热感彻底从四肢百骸里释放出来。
“热……热……热……”
纪鹤秋在民宿绕了半天,也没找到空调遥控器,连应急的落地扇也没有。
看夏奚石高热不散,他只得打湿毛巾给他冷敷降温,用给人治中暑的法子应急。
“好一些了么?”
夏奚石突然仰起头,炽热的呼吸扑在他的耳后,骚得纪鹤秋耳根红透了。
他想逃,可夏奚石的力量极大,镇住他的胳膊之后,他完全动弹不得,只能听之任之。
他细细打量凑近的夏奚石——丰神俊逸,像画里的清贵谪仙,高不可攀。
“你……怎么样?”纪鹤秋咽了咽口水。
下一秒,夏奚石突然张嘴,嘴唇逼近,吻了上去。
“嗯……”
纪鹤秋融化在这温柔的吻中,渐渐失去反抗。
湿润而缱绻的吻持续了几分钟,全身发烫的夏奚石才恢复了正常。
唇分,纪鹤秋后知后觉地碰了碰自己的嘴,湿的,还带着似有似无的檀香味,这不是在做梦。
他小心翼翼地去烫了烫夏奚石的额头,总算降温了。
纪鹤秋呼了口浊气:“我这是……给他当发情的宣泄工具了?”
倒在床上的纪鹤秋越想越憋屈,明明吃亏的是自己,怎么搞得像自己轻薄了他似的!
纪鹤秋脑子突突疼得厉害,他拧开一瓶矿泉水,倒了几颗止疼药咽下去。
望着墙上的日历,他轻叹了口气:“哎,明天还得去医院复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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