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别再退了,再退就该跌进河渠了。”我虽喜欢瞧这少年吃瘪的样子,但到底是在与他玩笑,不至于存心要将他给怎样。况,他出现了这么久,我甚至不能从他身上感觉到半点仙气?
“你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脾气依旧是那么的硬臭,在我拎着他远离河渠的时候竟还对我施以暴力。那双唯有凡间有天界那得几回见的布靴蹬踢的狠劲可是一点儿也不含糊。
我一时不察,拎住他后襟的手腕冷不伶仃地被他一口咬住,“真是个没教养孩子,你爹娘都不管你的吗?”我揉着一口牙印的手腕骤然变了口气。说实话,在天界的这万余年光阴里,这还是头一遭受袭。而且,袭击我的对象还是个葱嫩少年,说出去真是教人汗颜。
天孙跌在草地上怒发冲冠地仰视着居高而立的我,没了方才的恐惧,咬牙切齿道:“你才是没人教养的花痴。”
嗳?!
他叫我什么?花痴!难道凡间的孩子都比较早熟么?这些个生鲜的词语我还是在成了人之后方才知道的。不愧是天孙,人才,真是个人才呀!不愧是乃父的儿子,玩劣不羁的性格很是剔透。
未免他觉得我这是在以大欺小,我先缓了缓神色才与他道:“其实呢,我叫花奚,不叫花痴。”
少年白了我一眼,自顾自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身高虽然将将至我肩头,但他说话的语气分明感觉比我的个儿头要高出许多。“别为自己花痴的行止找借口,女人贵乎从一而终,朝三暮四的女人与水性杨花的女人一样,一样讨人嫌。”
我差几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咳了几声斥驳他,“我我我,我哪儿花痴了,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儿知道什么。”如我这般纯洁的仙姑打着灯笼也难找了,更何况我还是一枚纯洁了万年的仙姑,这在人间不知得作古好几十回。如今从这不懂人事的孩子口中说出,我怎就成了品德败坏的女人呢?
少年带着藐视一切仙物的眼神瞟了我一眼,冷然一笑,有板有眼地悉数着我犯花痴的证据,“在与瘟神卿卿我我的时候骤然对别的男子心存不轨,夜里呓语还口口声声喊着我爹的名字,真是不知羞耻。”
嗳?我几时在与瘟神卿卿我我?还对别的男子心存不轨……
“你说的是夜阑君吗?”我承认对夜阑有好感,但人家好歹是一位光芒万丈的巨人,而我不过洪宇中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纵然对巨人暗生钦慕之情也是人之常情吧!至于像他说的那么不堪吗?说到对别的男子心存不轨……我没表现的那么明显吧!我向来都以矜持著称的。
少年把脸一扬,那副模样可不就是理所当然的意思。
至于他说我夜里呓语喊着太子韶音的名字,这,这教我从何考证?没人对我说过我在困觉的时候还有呓语的习惯。
瞥眼望向小桃枝儿,以腹语传达,“我,我不会真在梦里喊太子的名讳吧!”肖想太子,好像罪过不轻。
小桃枝儿摆了摆,利索地把伸出来的枝桠缩了回去,那回避的姿态一瞧就证实了少年郎所言非虚。
我摆了个笑,趋步靠进少年郎,迂回道:“不知天孙殿下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差点便就教他给唬了。
少年嫌恶地拿开了我抚在头上的手,仰起头,理所当然道:“我要这园里的果子。”
呃……
我瞅了瞅那一本正经的脸蛋,据实以告,“这蟠桃园归属王母娘娘,园内的果子只有在蟠桃宴的时候方可采摘。何况,花期才至,到累出硕果还需待上六千年光阴。”临了,我不忘问他,“你为何要园里的果子?”他个天孙,要什么没有,犯得着大半夜做贼一样地猫身进蟠桃园?
“干你何事。”少年摆明了对我无有畏惧,嚣张的模样真教人想上去掐一掐他那白皙的脸蛋。
“那,天孙殿下请自便吧。”我点了点头,好样的,惹不起我还躲不起?遂以,转身便要折返回去。
“你站住。”
“你意欲何为呀天孙小祖宗。”我站是站住了,但是绝对是在极其不情愿的情况下。我想,没有一个大人被一个孩子呼喝还能够欢欣的起来。
有身影蹭蹭蹭地跑到我面前,满脸认真夹杂严肃纠正我,“不许叫我天孙,我就是我,我叫阿澈。”
我虽乐得不用管他叫天孙,但我到底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仙,直呼帝孙其名!我的胆子却还没有养的那般壮硕。
是以,越是纠结的问题我一般都会选择性无视,最好的方法便就是转移话题继而忽略问题,“那么,夜已深了,你是不是该回到自己的住所呢?”
少年郎明着让我直呼他名看似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实则在行止上仍旧没有丝毫的改观。他笑眯了眼,举步走进蟠桃园的时候说:“不了,此地清幽,我要留在这里过夜。”
看着那悠悠然踱步进园的少年,我不禁抬头望了望朦胧的月色,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感叹,我的确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仙姑吧!要是换作别人,兴许早就动粗了。
***
“嗳嗳嗳,那个不能摘。”
“……那个不可以踩。”
“……那是我的床……”
左右阻挠之下,少年最后颠颠地爬上那张悬于两树之间的藤床,再用力一躺,很是满足地说:“这床甚好,今夜我便宿于此了。”
“呃,这个,不太妥当吧!若是太子殿下找你不到可就麻烦了。”我晓以大义地劝说着悠哉游哉的躺在藤床上的天孙,实在不是我不想攀龙附凤,而是这头小金孙攀不起,攀不起呀!
听我此言,少年郎非但未有动容,反而还将双手往颈后一枕,打赏了我一眼道:“那是你会有麻烦呢还是我会有麻烦。”
嗳?
天孙瞧我一脸怔忡,径自又道:“若是我的麻烦那便不需你来操心,若是你的麻烦……”顿了顿,眼角滑过一丝狭促,“你的麻烦便就与我无关,是死是活你自便。”
掩在衣袂下的双手不自觉地握了握,我的怒点几近爆棚,这小子果真是欠收拾。若非心里一直告诫着自己他是帝君的孙儿,兴许此刻我早已失去理智,暴揍他一顿定然不在话下。
几个深呼吸后,我扯出一抹自认为还算灿烂的笑颜,“天孙殿下既然这么喜欢干鸠占鹊巢的事情,我也不能奈你何。虽说小仙我不敢怒也不敢言,但还是有必要告知天孙殿下,每当桃花欲展之际,都会有异类出没在这片桃园中采食花髓,误采了人来食也是常有之事……”好吧,看到少年郎愈来愈纠结的脸蛋我总算是欣慰了,谁教他仗势欺人在先,我这叫以牙还牙,纵使让他占了巢,我也得让他睡不安生了。
“此乃天界,哪个异类胆敢在此出没,定然是你在危言耸听。”少年强自镇定着说,但他那一脸的畏惧早已将他出卖。
“诶嘿嘿,天孙殿下果然慧眼。没错,小仙这是在与你说笑,千万别当真,别当真哦。”我展臂一舒,掩不住席卷而来的倦意,谁说看守蟠桃园是一件美事来着。服伺帝君的时候好歹只把他一人当祖宗对待,在这儿却要将三千六百株桃树当祖宗来伺候。每念及此我的心都不由得寒上一寒,这苦逼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呀!
“你回来。”
我收住迈出去的脚却未有立马回转回身,有气无力吱应了声,“天孙殿下还有何吩咐?”纵使年纪轻浅再有活力也不需在半夜挥霍吧,我好困呐!
“园子里有蚊蝇,你留下来驱一驱,要不我睡不着。”
蚊蝇你个头,这方园百余丈的蟠桃园内连只蝈蝈儿也没有,要不我也不至于会如斯无聊。畏怕异类便就承认了,小小年纪花花肠子倒是不少。
我压制着直跳的眼皮,好脾气几近磨光之际,那少年郎倒像是转了性子似的揪着我的衣袖扯了扯,“我娘若是在一定不会看着我被蚊蝇吵扰。”
我不是你娘,更不是你奶娘。
“……”一回头,那双水汪汪的大眼霎时便就将我难得硬起的心肠狠狠揉碎。哎,这孩子定是因为与娘亲分别所以才会变得这般孤僻乖张,一不留神我便缓和了脾气,握住那只柔软的手揉了揉,“好,我留下给你驱蚊蝇,你乖乖躺下困觉。”
霎时,少年不甚留恋地拨开我的爱抚,露出灿若银河上闪闪发光星子一般的笑靥,指了指藤床边上的一个位置,“那你便站在那儿替我驱逐蚊蝇吧!我困觉了。”说完,舒展着臂膀将身子陷进棉软一般的藤床内。
呃呵呵……
我忍不住抽搐起嘴角,天孙这是在涮我吗?又再瞅了瞅闭目欲眠的人儿,他的确是在涮我!
我咬了咬牙,绕指拂手之际幻化出一柄团扇握在手中,继而十分孙子地蹲在天孙给我指定的位置有一下没一下地替他扇起风来驱蚊蝇。
就在我昏昏欲睡、点头如蒜之际,肩膀被温柔地触了触。起先我以为是小桃枝儿,连眼皮也不睁就朝着身后扇呼了下,咕哝一声,“再吵我就挠你了。”
静默了会儿,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轻透的声音,“即便仙子想挠我,总不能背着我挠吧!”
浑然间未知是梦是醒,只一个激灵灵便就教我坐直了背,茫然地朝左右打量了眼未觉有异,再瞧眼前与身后的时候不免清醒许多。有我在此保驾,天孙尤睡酣畅,只是不太老实的把一只脚翻出藤床。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噙上一抹久久挥之不去的笑靥颇令人生羡,比之醒着的时候不知可爱多少。身后,一个颀长的身影当头压下,背对着月光教人一时未能瞧清他的真面目,只隐约在空气中嗅到一股与天孙身上一样的独有香味。
在他愈发欺近的时候我忘却了如何正确对待不轨之徒,只个一个劲儿地将嘴巴张大再张大,企图在到达极限之时朝他狠狠咆哮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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