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斯复将提着的东西放在桌上,一杯可乐,和一个金记糖水铺子的打包袋。
他背对池宛棠,手上忙碌着,习惯性地拆包装将吸管插好,接着取出那份甜品,打开盒盖,勺子搁在一旁。
和从前一样。
池宛棠出神地望着,鼻子忍不住发酸,她暗自狠掐了两下大腿,挂上笑走向何斯复。
他坐在桌旁她最爱的懒人沙发上,神态自若地看着猛往下吞咽的池宛棠,她没碰那杯已经插好吸管的可乐,转手去拿自己的水杯喝茶,坐回电脑前。
何斯复四下环视,干净整洁的室内没有半点和他有关的痕迹,他收回视线斜睇着她,淡淡开口,“开店也是挺上道。”
池宛棠放下汉堡,四处乱瞟的眼神最终定在那份赤豆元宵上,没回话,何斯复看着她满脸的失神,又娓娓低语,情绪不明。
“几年不见,你看起来过得不错。”
他的手随意搭着,池宛棠又看到了那枚戒指,瞬间清醒。
她转回目光,盯着键盘,勉强笑着点头,将长发拢在耳后,“打发时间而已,不怎么赚钱,不像你啊何老板,事业……”
微不可闻的一顿,“爱情都成功。”
可他没耐心再同她寒暄,也根本不理会她东拉西扯的恭维,问得很直接,“为什么离开?”
池宛棠懵了懵,她看向何斯复,低声解释道:“你也知道,我之前发了笔小财,来这里旅游的时候觉得环境很好,很宜居,所以就留下来开店了。”
男人毫不躲闪地回望她,语气沉沉,“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别装傻。”
“……”
“为什么离开我?”
池宛棠像是被他的目光烫到,缓缓低头,看着掌根处那道已经极淡的瘢痕,默然许久,她的声音在静谧室内响起,像个没有感情的故事旁白。
“跟我在一起,你不会幸福的。”
不过片刻,她听到了带着嘲弄的轻笑,“池宛棠,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可你现在不是也过得很好吗?”
何斯复被她的云淡风轻刺痛,他微微眯眼,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指,听她如数家珍地叙说他错过的这些年——
“和你分开后,我去了很多地方旅游,看了很多风景,认识了很多有趣的人,还当起小老板、做科普,也算某种程度上地圆梦了,家里还养了只小猫,买了自己的车,正计划着年末在枰城买房——”
倒显得他的深情廉价了。
何斯复笑着打断她,“你是字字句句不提从前啊。”
池宛棠哽住,脸被电脑屏幕的光映亮,闪现出一丝难过低落,他不解地继续逼问:“伤心?为什么?”
她沉默不语。
“当初被抛下的不是我吗?”
池宛棠深深叹气,知道这是他们之间绕不开的结,她搜肠刮肚,艰难开口,“可我也很早就跟你说过,我们不配,你没必要把将来押在我身上,如果最后两败俱伤,回到最初才是对我们都好的,事实证明,的确如此啊。”
她喝水压下喉头的哽咽酸涩,“你当时答应了的,你说你愿意,是你求——”
何斯复定定地看着她,气极反笑,他不住地点头,像十分认同她无理的狡辩,咬牙切齿道:“是啊,池老板记性真好,那你除了记得我不要脸地求你爱我,是不是也还记得你的那个承诺?”
「别再一声不吭地消失,让我找不到你,不管什么原因。」
池宛棠掐着手指,记得,她当然记得。
何斯复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于心不忍地别开眼,眼眶泛红,不敢再逼她。
她内心百转千回,却终于松开了绞缠的手指,轻轻抚平指腹上的红痕,平静地问道:“所以,斯复哥你留在枰城没走,就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算旧账的?”
池宛棠望向他,有几分真挚地提议,“那你想我怎么跟你赔罪?用钱?还是我的身——”
何斯复突然起身打断了她,双手撑着桌沿,用力到青筋暴起,他摇头苦笑,瞪视着池宛棠的眼底,是说不尽的失望悲伤。
“留下没走,纯是因为我贱。”
说罢,他转身离开,摔门而去。
池宛棠独坐在桌前,许久后,她端过那碗凉透的赤豆小元宵,撇开上面的桂花酱,就着泪一口口吃完。
又甜又苦。
/
原以为经过那天的争执,何斯复会离开枰城。
可他竟只是缓了两天。
两天后,他照旧来了书店。
池宛棠在阅览室看到他时,手里的鸡毛掸子直接坠地。
何斯复却并不看她,悠然自得,全神贯注,仿佛真的就只是来看书。
就这样互不打扰地度过一周。
眼看他似有常驻书店半分不见离开枰城的打算,池宛棠先坐不住了,她端了杯咖啡,走向阅览室那个俨然成了他专属座位的窗边。
她不理解,为什么话都说得那么明白那么难听了,何斯复他还能这么泰然处之。
她更心疼,这个从来不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从来不带脏字的人,会那样恶狠狠地骂他自己贱。
所以,她很纠结,到底该怎么做,才可以抵御内心想靠近他的渴望,到底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和态度同这个已婚男相处而不会过界。
池宛棠将咖啡重重地搁在他手边,深色液体溅出了些,洒在他的手背,何斯复并不介意,他只瞥了眼,便抬手自然地将那咖啡液吮去。
她深呼吸,克制着情绪,“你没工作了?”
“休假。”
“不回宁江了?”
何斯复指尖稍抬,缓缓翻过书页,“没玩儿够呢,暂时不回。”
池宛棠伸手合上他的书,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生硬冷漠,“那你倒是去玩啊,天天泡在我的书店里做什么?”
说完,她瞥了眼书封——《微表情解析》。
“改行了?改研究心理了?”
何斯复转头抬眼看她,温声反问:“怎么?我在这看书,让你心神不宁了?”
她耸耸肩,扯出个不屑的轻笑,目光瞟向他搁在桌上的眼镜,抿起嘴稍抬下巴,“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我没有。”
何斯复勾唇笑了,把书重新摊开来。
他的阿棠最喜欢说谎,可也真的最不擅长说谎。
外面淅沥沥下着雨,天色阴沉,阅览室的灯早早开了。
她站在他身旁,垂眼看着他身上的浅蓝色针织开衫,就像口腔溃疡时,明知道疼还是忍不住去舔一样,她又问:“就这么把老婆孩子扔在家里,不管不问,她不怪你吗?”
“婚姻重在经营。”
何斯复轻抬下巴,点点他对面的空位,没有正面回答池宛棠的问题,只道:“育儿经我很有一套,两性关系也深有研究,你好奇的话,坐下聊?”
池宛棠小声嘟囔了句“有毛病”,转身离开阅览室,迈大步走向前厅,倚着书店大门看萧条的街道。
天气原因,今天见不到晚霞。
路灯亮起,风卷落叶,细密的雨丝斜斜打在玻璃上,路人撑着伞,行色匆匆,一对年轻情侣罩着同一件外套,在对面店铺的门廊下躲雨。
慢慢地,低洼处积起浅浅的水坑,行人踏过,溅起水花,点点涟漪,圈圈不停。
池宛棠突然转身,从柜台后拿出把雨伞折回阅览室,将伞挂在椅背,何斯复先是瞄了眼身后的伞,又默默地看向她。
她还是故意嘴硬,“家里的顶梁柱,可别塌了。”
他微微笑着,“谢谢关心。”
/
“小棠啊,我真不是故意给你揽这么个事儿的,纯纯是同学聚会上喝多了,顺口提了那么一嘴……”
池宛棠站在镜前,一手拿长裙在身上比量,一手举着手机和冉老板通电话,“没事的思沐姐,不是就在我店内碰个面吗?”
对面的人连声应着,“他这个人吧,有点怪,反正你随便跟他聊聊就行,别当真,他是家里一直催,就病急乱投医,但你不一样,你……你跟何先生?”
她最终选定了那件白色修身的连衣裙,“我跟他,下辈子的事儿了。”
“……我先挂了,最近旺季,客人多。”
“嗯,拜拜。”
池宛棠去冲了个澡,换上长裙,披上浅咖色的外搭,画了全妆,出门前喷了另一款香水。
什么悦己者容,她才不管那个,打扮得漂漂亮亮,只为自己开心。
午后两点,池宛棠坐在阅览室内,刻意让出了何斯复常坐的位置。
冉老板提到的那个老同学还没来,倒是先等来了按时报道的何斯复。
四目相接的一瞬,他有些意外地挑眉,池宛棠也不禁有些耳热。
他们的衣服色系一致,像是情侣装。
他坐在池宛棠对面的桌子,中间隔了两张背对背放着的椅子,安静的室内,她听见何斯复的询问,“换香水了?”
“嗯。”
他点点头,“很适合你。”
任瑶端来两杯水搁在池宛棠的桌上,何斯复照旧捧了本书,惬意地翻着,他瞥了眼相对而放的两个玻璃杯,“今天有约啊。”
他话音刚落,一道温柔有礼的男声传来,池宛棠看见个瘦瘦高高的男人走进阅览室。
他也戴眼镜,斯斯文文的,扬手冲池宛棠致歉,“池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刚下高速,路上堵车,来得晚了。”
池宛棠冲他笑笑,“没关系。”
目光转回,她瞥见了脸色阴沉的何斯复。
他仍在看书,书页捏在指间,池宛棠听见了一声细微的“嘶啦”。
本文15号恢复日更,日更到完结。[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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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因为我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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