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这场闹剧最终以骆明野勒令两位阿姨出院收场。
秦阿姨给在场的每位年轻群演结了50块钱的表演费，然后跟骆妈手挽着手欢天喜地出院了。
江屿搞不懂她们这奇异的友情，本着不理解但尊重的态度认真扮演骆明野的男友。
主要是不认真也不行，但凡分一点心都得撞在行人身上。
骆明野揽着江屿走得很慢。出门在外一前一后拉拉扯扯实在太傻，相比之下走路慢得跟没上油的卡顿机器人似的也就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只是他俩已经堪称龟速，身后居然还能跟着两个蜗牛速的骆妈跟秦阿姨。她们走在后面一会嘿嘿嘿一会啧啧啧，臊得江屿左脚绊右脚，只能往骆明野那边靠企图逃离身后两位阿姨的视线。
结果就是啧啧哈哈哈之类的声音更多了。
江屿：QAQ
他俩走得多了倒是也摸索出一些技巧，比如现在——
江屿拉着骆明野腰侧的风衣布料：“右前方来人，不用避让。”
骆明野搂着江屿的肩膀：“左前方有婴儿车，往右一点。
要进电梯的时候江屿说：“偏了偏了，你不要挤我，右边空很多。”
骆明野就自觉往右走：“你左边距离可以了，现在呢，会不会撞到？”
“没问题了，走吧。”
这幅画面落在后面的骆妈和秦阿姨眼里就是小情侣耳鬓厮磨一路上悄悄话不断，自成结界外人根本插不进嘴，真是□□爱了！
到了地下停车场，骆爸勒令骆明野开车，被他以不跟男朋友贴贴就会枯萎为由拒绝了。骆妈一脸欣慰地将骆爸赶上驾驶座，关门前还在跟秦阿姨说：“你看到我儿子没有，眼睛都长他老婆身上了！一路上就注意着老婆那边，自己都不看路的！欸呀，找男朋友就得找我儿子这样的！”
末了还伸长脖子大声补一句：“骆明野这孩子呀，打小就会疼老婆！跟他在一起准没错的！”
骆明野：……
江屿：……
不得已的一次出门给了两人协同合作的意外之喜，虽然吃饭问题还没解决，但至少能像正常人一样散步了。
是的，正常人走路的速度还做不到，但散步完全没问题呢：）
就这么过了整整一周，江屿把能请的假请了个遍，病例证明还是骆明野找相熟的朋友开的，扯了一堆韧带撕裂关节囊水肿，其实就是崴脚。总之江屿成功请到了一周的假。
就在他们已经逐渐改变身体惯性，习惯视觉和实际偏离一个身位以后，一切又悄无声息地恢复了正常。
在江屿转头的同时视野也随之而动的时候，他一下子没了瞌睡，忍者眩晕快速拍打身边的骆明野：“我们的视觉是不是换回来了？”
骆明野看着江屿喜悦又有些不可置信的脸，也跟着露出一丝笑意：“是呀。”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好久不见，江小屿。”
“也没有不见……不是经常照镜子嘛。”江屿挠了挠脸，“还好换回来了，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去请假了。”
骆明野搭上江屿的肩：“是呀，我休年假这几天电话都快被打爆了，打工人苦啊。”
江屿嘁他一声：“你是真没被打过啊，敢在自己的员工面前哭自己是打工人吗？”
“不敢不敢。”骆明野移不开眼，跟平时完全不一样的会嘁人的江屿，太生动了。
他勾着江屿往外走：“走吧，请你吃早饭，然后送你去学校。”
江屿不解到：“我们不是已经换回来了吗，为什么还要一起？”
“不是吧，这么狠心吗江小屿？”骆明野故意很夸张说：“我们好歹是住一间屋子的革命友谊，就这么脆弱？”
“我没有找你要房租就已经很对得起我们的革命友谊了好吗。”江屿戳了一下骆明野的腰，没觉得自己这个动作有什么问题。
视觉互换了太久，他们两个早就习惯了身边一直有对方的存在，原本很过界的接触也变得理所应当，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你去上班吧，我走去学校五分钟都用不了，有什么好送的？”江屿开了门以后下意识停下来等骆明野，过去的一周里但凡是需要从什么东西里穿过去，两人就都是同步的。
“行，那我晚上下班请你吃饭。”骆明野同样下意识抬手，护住江屿的左边肩膀，“你想吃什么？”
江屿听到这话有些迟疑。内心里他当然愿意跟骆明野多待，且不说他喜欢骆明野的手，就单这一周的互相照料就不能说两人还是因超自然事件被迫捆绑的陌生人了。
可是，真的要跟骆明野做朋友吗？他们的友谊能坚持多久呢？视觉错位的时候可以以此为借口行朋友之事，可若要真做朋友，那友尽以后怎么办？与其未来捏着鼻子尴尬互换，倒不如现在的每一次都逢场作戏。
只要不开始就不会有坏的结局。
江屿用力握了一下拳头，低下头小声说：“不用了吧骆明野，已经可以正常生活了，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
“所以这么久都还不算朋友是吗？”骆明野收回搭在江屿身上的手抱臂倚在门框上，“我们都不知道互换为什么会发生，不知道下一次互换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会维持多久。我不清楚你是怎么想的，但我把这些当成一种缘分，上天为什么偏偏选中我们两个？总不能是抽签抽出来的吧。”
“你不想跟我建立太亲密的关系可以，把所有都解释成不得已也可以，但至少我得让你清楚，如果跟我互换的不是你，那不论沙发有多小我都不会睡在别人的床上。”
骆明野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吐出来：“虽然不是朋友，但合作伙伴总跑不掉吧。”
江屿不知为何有些难过，但同时又有点雀跃，心脏变得很乱很乱，他伸出手：“可以的，那合作愉快。”
骆明野定定看了江屿几秒，最后一层凝结在身边的紧绷气场也散去，回握住江屿：“那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合作伙伴，咱们商量一下后续合作的具体事宜。”
江屿被他盯的有些发毛，那种感觉就像是不小心闯入什么野兽的领地而被暗中窥视，虽然周围一片风平浪静，可他直觉这里有危险。
江屿润了一下嘴唇，说：“好。”
骆明野就等着江屿点头，他抬起江屿的手送到唇边，如愿贴了一下他的手背，勾起的嘴角满不在乎又势在必得：“晚上我来接你。合作愉快，江屿。”
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上一秒还可以跟他吵嘴打闹的江屿在互换恢复后立马就翻脸要拉开距离，连做朋友这种保守战略都被对方死死抵挡。
但暧昧是两个人的心照不宣，如果有一方退后，那么另一方也应该不再冒犯才算成熟。
骆明野是个成熟的人。
但是江屿实在可爱，他想再给自己一个机会。
·
江屿阔别校园一周，他自己没什么感觉，但在班上看见安棠的时候对方明显十分开心。江屿请假期间安棠发过消息关心，只是那时候比较兵荒马乱，没有聊太久。
对于安棠，江屿的内心十分复杂。
没有人敢说自己一个朋友也不需要，哪怕是江屿这种天性不爱热闹的人也不可避免在有的时候感到孤单。
他小一点的时候其实是朋友很多的人，毕竟从小好看到大，那时的性格也更亲人一些，简直是块天然吸引同龄人的小磁铁。只是初中因为观念不和被自己的小团体背刺，大学又因为生活习惯相悖跟唯一的朋友分道扬镳。
就像父母的爱情会走向终结一样，朋友之间的友谊也是会随着时间消磨殆尽的。
江屿清楚的知道如何处理一段已知结局的关系，就像早上对骆明野那样。
可是看着安棠亮晶晶的眼睛，江屿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那我们说定啦，周六早上校门口见！”安棠几乎要跳起来，激动地去拽江屿的袖子并很小心地没有碰到江屿的皮肤。
“你不觉得我奇怪吗？”江屿有些怔怔地低头，卷翘的睫毛遮住了他琥珀色的眸子。
“这个吗？”安棠噗嗤一下笑开，提着江屿的袖子把他手拉起来在两人之间晃了晃，“是有点。”
江屿有些不好意地把手指藏进拳头里，轻轻嗯了一声。
果然如此吧。
但安棠很快凑近用一种小学生讲悄悄话的幼稚语气对江屿说：“告诉你个秘密，我其实对女生的长发过敏，盯着长头发的女孩子超过三秒就全身起鸡皮疙瘩。”
他语气郑重，像是在宣布什么即将改变命运的大事： “所以我也很奇怪，跟你特别配！”
这一刻的天好像变得分外晴朗，江屿从早上开始就卡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心忽然可以顺畅跳动了。
有时候想通一件事就在一瞬间，理由连自己都觉得离谱。
仅仅是因为找到一个“同类”，江屿就愿意给自己一点点勇气和归属感。
是了，不管结局怎样，经历过总归是不一样的。经历本身就足够宝贵了，更何况还能得到数不清的回忆作为报酬，怎样都赚。
不论是安棠还是骆明野，他们本身都是很好的人，江屿渴望他们。
秋日的阳光洒下一片金灿灿的光辉，江屿站在温暖里用拳头轻轻贴了一下安棠的小拇指。
他们对视了两秒，随后一齐绽开笑容，是校园里最普通也最有活力的一角。
安棠个子小小的，他跟江屿说话的时候要仰着头看他，弯起的两条上目线很可爱。
“对啦，你要是不喜欢人多就我们两个去，要是怕冷场我就再喊几个闹腾的，反正游乐园人多人少都能玩。”
江屿摇摇头，把安棠拉到马路内侧：“我们两个就好。”
刚说完，他又想到了骆明野，想到视觉互换时默认的肢体接触还有今早的吻手礼，合作伙伴肯定是不这样的，朋友……应该行吧？
“要不你还是叫两个朋友吧。”江屿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掩饰语气的不自然，“我……也想带个朋友一起。”
两人走到校门口，安棠挥手跟江屿道别，一头扎进两个男生中间，挽着人往小吃街方向走了。
江屿目送着他们走远直至消失，另一个身影渐渐浮现在脑海里。
骆明野，渴肤症。
想要跟骆明野交朋友是不是得先把自己渴肤症的情况讲清楚？他跟安棠不同，渴肤症在骆明野这里不遵循一般规律。
他想跟骆明野贴贴，朋友间正常接触的那种，就像上周一样，就像普通人一样。
他想到了骆明野的双手。
好像也不一样，骆明野的手太好看了，只是正常朋友间的接触好像解不了江屿心里的渴，但超出正常朋友的话……骆明野一个总裁，应该不会接受包养吧。
要不试试？
也不是什么过分的包养，最多牵个手顺个背，或者换个委婉的说法，就说请朋友帮忙，然后再找机会把钱给他。
嘶，怎么背上这么痒？
江屿意识到什么，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为什么又在无接触的情况下过敏了？！
江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背上的痒意扩散地很快，不过几息便裹着颈子往脸上蔓延。
实在太痒了，他忍不住扣抠挠，却是越挠越痒，江屿把手掌覆在脖子上，企图用自己跟自己皮肤接触的方法来制止疹子作乱。
上次过敏的时候骆明野隔着衣服为他顺背，好像有点作用？
骆明野不是说要来接他吃饭吗，人呢，怎么还没来！
江屿缓缓蹲到地上，双手交叉握住自己卫衣两侧，让衣服紧密贴在后背上，企图给自己一些聊胜于无的安全感。
其实每次过敏都会这样，起疹子的地方会很痒，找些东西盖住就会好一点，但江屿知道这不是覆盖物的功劳，而是江屿自己心里想象着那是其他人的手贴在上面。
趁疹子不注意放个烟雾弹迷惑迷惑它们，要是能把它们吓退那就更好了。
骆明野……快点来吧……
好痒……
就在江屿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那道熟悉的懒散的声音远远传来，江屿好像恍然间好似听到了天籁，他解脱一般松了力气，放任自己栽向骆明野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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