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华闻大厦。
备受瞩目的新闻发布会,无数摄影机对准台上的人,拿着话筒的记者争相挤向警戒线内,险些连现场的保安都拦截不住。
“纪斐言,可以解释一下你偷拍同事私密照的动机吗?”
“是出于嫉妒心吗?”
“这么恶毒的事真的是你做的吗?”
“请问你打算怎么弥补?就只是公开道歉吗?”
在焦急的等待和犀利的质问中,纪斐言接过话筒,目光一一扫过台下的记者,绝大部分是生面孔,却也不乏一些眼熟的,曾在他出道时对他百般示好,如今却只想将他踩进泥潭。
台下一阵骚动,按下快门的声音此起彼伏,仿佛生怕错过他精彩的表情。
纪斐言收回目光,平静地说道:“我会退出娱乐圈。”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记者都愣在原地,随即便引发了更激烈的声讨。
“纪斐言,你终于承认罪行了吗?”
“早就该退圈了!还有谁找你拍戏啊,你不就是靠消费纪怀星获得的热度吗?”
“半点演戏精髓都没学到,人品还差得要死,真是给纪怀星丢人。”
“纪怀星作风这么端正的人,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侄子?”
“真不知道沈燮安看上他哪一点,这世上是不可能捧出第二个纪怀星的……”
恶毒的谩骂一声接着一声,现场的工作人员努力维持着秩序,不时朝纪斐言投去担忧的目光,纪斐言却始终没有半点情绪起伏。
他只觉得讽刺。
这里没有在意真相的人,只有肆意宣泄的情绪。
同公司艺人**被泄露,罪魁祸首被保下,替罪的人是他。
他没有澄清的资格,因为这背后有他得罪不起的人,和承担不起的后果。
“我没有其他想说的话了。今天的发布会到此结束。”
台下一阵骚乱,纪斐言将话筒归还,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步下演讲台。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扔出一把利器,狠狠砸在纪斐言额头上,血瞬间流淌下来,模糊了视线。
“纪斐言,去死吧!干出这么缺德的事,就应该自杀谢罪!”一名胸口佩戴蓝色满天星的男人在会场内不顾一切叫嚣着,还没来得及冲上去就保安控制住了行动。
纪斐言步子微顿,却连看都没看那人一眼,就这么径自离开了会场。
出了大门,隔很远就听见助理在向他的经纪人姜锐求情。
“姜哥,你帮帮我们家斐言,事情真不是他做的……”
“我帮不了。别怪我话说得难听,现在这个局面,大概只有死才能挽救吧。”
“姜哥,你说什么呢!”助理生气了。
“开个玩笑,只是想让你认清事情的严重程度。不是我不帮忙,而是这个忙不好帮。这种得罪沈总的事儿,谁敢做啊?你也知道,斐言之前因为得罪人,搅黄了公司的生意,倒欠公司一大笔债款,这件事也算是沈总给机会让他消债……”
姜锐虽是纪斐言名义上的经纪人,这么多年来却从没管过纪斐言,所有资源都拿去给了纪斐言的同期艺人林广白。
今天纪斐言召开新闻发布会,姜锐会来这里,纯粹就是代公司来防着他乱说话的。
“算了,别为难姜哥了,”纪斐言及时出声制止,继而看向面前的男人,“是我的助理拎不清状况,我替他道歉,还望姜哥别太介意。”
“呵呵,不会的。”姜锐拍了拍纪斐言的肩膀,见发布会已经结束,也就不再逗留,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了会场走廊。
“真是狗眼看人低!”助理狠狠骂了一句,随即便注意到纪斐言脸上的血,惊呼道,“斐言,你受伤了……”
“皮外伤,没什么大碍。”纪斐言漫不经心擦去脸上的血迹,低头的刹那,目光被那妖冶决绝的猩红色刺痛,手指竟是不可控制地颤了一下。
助理眼眶微微红了:“斐言,要不我们再去求求沈总……”
“没这个必要了。”纪斐言态度冷淡,语气里藏了一丝嘲讽。
去求沈燮安?
他出道四年,走到今天这个结局,哪一步离不开沈燮安的推动?沈燮安要他身败名裂,要他走投无路,甚至不惜把他推出去给公司其他艺人顶罪,这一切无非都是在提醒他内疚,要他给死去的人赎罪——毕竟,沈燮安的爱人是因为他才死的。
放言整个娱乐圈,没有人不知道沈燮安的爱人是谁。
国际巨星纪怀星,他的小叔叔,一个近乎完美的艺人,无论演戏还是唱跳都是业内顶尖,是天生的明星。
然而这样完美无缺的一个人,却在四年前来探望他的路上车祸身亡。巨星陨落,成为影坛不可磨灭的一道伤痕,也成了沈燮安心底永远无法消除的憾恨。
他是沈燮安眼里的罪人,被沈燮安折磨了整整四年,他不配好好活着。
沈燮安的确希望他能低头,希望他能去求他,但纪斐言清楚,沈燮安只是想折辱他的自尊,并不会真的因此放过他。
卑躬屈膝也好,宁死不从也好,结果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可是这样下去……”助理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哭腔。
公司艺人被散播私密照,纪斐言出面顶罪,很有可能要被送去坐牢!
这不仅仅会断送纪斐言的职业生涯,更会毁了纪斐言这一辈子!
纪斐言过去待他不薄,他不想看到纪斐言落得这样的下场。
“放心吧,这不过是公司的公关策略,把我推出去对公司损失最低。我毕竟是小叔叔的家人,沈总就是再恨我,也不至于逼我上绝路。”
作为这则丑闻最大的受害者,纪斐言却还要在助理面前为公司找借口,简直荒唐到了极致。
助理犹豫了一下:“可是你……真的没关系吗?”
“嗯,”纪斐言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发布会刚结束,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晚点再走。”
助理脱口道:“至少让我留下来,陪你去医院吧!”
这个关口,他不放心纪斐言一个人。
纪斐言却说:“你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外面记者多,人多只会更不方便。听我的,你先回去。”
助理最怕给他带去麻烦,经他这么一说,果然没再坚持:“好吧。那要是有事,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会的,”纪斐言看向已经抵达十七层的电梯,“走吧。”
-
十七层的露天平台空空荡荡,只剩下纪斐言一个人。
他走到观景台边缘,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他知道沈燮安会联系他的。
果不其然,不出五分钟,沈燮安的电话就打来了。
“发布会结束了?”语气云淡风轻,好像那只是一件和吃饭一样平常的事情。
“刚结束。”
“看到网上那些消息没有?他们都说……”
“看没看到重要吗?”纪斐言突然间觉得难以呼吸,攥着手机的手不知不觉间收紧。
他是站在风口浪尖的人,怎么可能不清楚舆论的风向?
沈燮安却故意在他面前提这一嘴。
他知道沈燮安恨他,只是没想到沈燮安会这么迫不及待地来践踏他。
网络是一个巨大的吸血池,喂养了无数隐藏面目的怪兽,什么东西有话题度,便会被无数人拿来炒作,相比之下,真相反倒成了最无足轻重的东西。
这或许就是沈燮安想要看见的结果。
“怎么不重要?关系到你的将来,难道你就一点不关心吗?不过你要是真的承受不住,想要退出娱乐圈,那也是你的自由。只是在这之前,公司的损失还需要你来承担。”
纪斐言听着那些刻薄的话,渐渐就没有痛感了。他像是被一把冰锥刺穿了心肺,身体逐渐失温,无法思考,大脑的自保机制让他丧失知觉,却不能让他遗忘。
他低下头,淡笑着开口:“沈总,您放心,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得有人站出来为公司负责。我明白您的意思,不会让您太为难。”
手机另一头,沈燮安没有说话。
“这是我为环耀影视做的最后一件事,我会做到不留痕迹。可是沈燮安,我也不欠你什么。”
沈燮安依旧只是沉默。
纪斐言没有等他的回应,挂断了电话。
他把手机里一切有关沈燮安的信息都清除。他一向懂事,不会留着对环耀影视不利的证据。
他抬起头,缓缓走到了栏杆边上。
凛冽的风如刀割一般吹在他身上,他却已经不觉得冷。
这里很高,距离悬挂在夜空的银河很近,低头便能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鳞次栉比的高楼连成一片温柔的星海,容纳着形形色色的人,还有那些璀璨瑰丽的梦想。
却唯独容不下他了。
这天晚上,纪斐言在大厦楼顶站了很久。
凌晨三点十一分,他从十七层的高楼露台坠亡,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
……
2024年2月17日,北云市第一人民医院,急救室。
“立刻进行心肺复苏。”
“病人血压偏高,需要输液。”
耳边充斥着嘈杂的声音,不断刺激着纪斐言的耳膜,在大脑中生成混乱诡谲的景象。
是谁……
谁在说话……
身体沉重得像是陷入了沼泽,腰间却被绑上粗重的绳索,有人拼了命地想将他往岸上拉。
他无法拒绝。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每一秒都漫长得像煎熬。
五秒钟。
一分钟。
三分钟……
“病人恢复心跳了!”
“啪”的一声,急救室的灯光熄灭。
伴随着胸口一阵锥心的疼痛,纪斐言猛地睁开了眼睛。
天花板刺眼的惨白闯进视线,浓郁的消毒药水味扑面而来。
“他醒了!”
纪斐言干涩的嘴唇轻启,艰难地呼吸着,肌肉强烈的酸痛感让他有一种死过无数次的错觉。
刹那间,记忆如同爆炸一般涌入他的脑海。
铺天盖地的舆论谩骂,沈燮安冷漠绝情的声音,身体失重的恐惧感,还有最后坠地时头骨碎裂的剧痛……
纪斐言猛地从床上坐起。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占据了他的全身。
他……没有死吗?
从十七层的高楼坠落,却还活着……
怎么可能?
如果他还没有死,那么现在的舆论新闻——
纪斐言本能地想找自己的手机,侧过头的一刹,却无意间留意到病房墙上的电子日历。
红色的数字散发着刺眼的光芒,让他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2024年2月17日。
是四年前。
心脏突然间跳得很快。
这个时间,这个时间……
纪怀星还没有死。
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有关四年前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
他在练习表演时意外从高处摔落,被紧急送医,而纪怀星在来医院探望他的路上不幸遭遇车祸,抢救无效去世,成为震惊影坛的重磅新闻。
此后的四年里,他的每一天都活在纪怀星死亡的阴影下,他是沈燮安心里纪怀星劣质的替代品,也是粉丝眼里致使这场悲剧的罪魁祸首,没有人不恨他。
2月17日。这是他和纪怀星约定好来探望他的日子,距离他们见面只剩下不到半小时。
现在,他还来得及阻止一切发生……
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纪斐言侧过头,看见放在床头上的手机,伸手拿过,却发现屏幕被摔碎了,根本就无法开机。
悬着的心一点一点下沉。
时间紧迫,他再也顾不上别的,翻开被子跳下床,二话不说就要离开病房。
“这位病人,您还不能出院……”医生焦急的声音追着他的脚步,消失在电梯门关上的刹那间。
成片的乌云堆积在一起,天空灰蒙一片,细密的小雨在潮湿的地面上打着圈,天气十分闷热。
位于市中心的医院,人流量很大,每天门前都车来车往。
尽管对上辈子的纪斐言来说,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年,他却永远对那一天记忆犹新。
人行道两侧的红绿灯由红转绿,他远远看见了对面正准备过马路的纪怀星。
和即将从电影学院毕业的他不同,纪怀星是家喻户晓的巨星,出入公众场合总会装扮得低调一些,哪怕二月底的北云市已经开始升温,纪怀星却依旧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黑色的墨镜更是让纪斐言一眼就认出了他。
“小叔叔!”看见左侧急速行驶而来的银色轿车,纪斐言的心脏陡然间收紧,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人行道跑去。
人群中的纪怀星似乎听见了他的声音,朝他所在的方向看过去,步子有一瞬间的迟疑。
银色轿车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眼看着即将闯过人行道,纪斐言朝着纪怀星所在方向急速奔去。
“嘀——”
银色的轿车猛然间刹住车,伴随着司机恶毒的咒骂,纪斐言抱着纪怀星重重摔在地上,在雨水中滚了个来回,蹭破的伤口瞬间渗出鲜红的血液,浸染了潮湿的地面,如妖冶的花朵一般在水中绽放。
预收《二度沦陷》:
林驰上辈子对沈诚一见钟情。
万众瞩目的宴会上,他点名要沈诚跟他结婚,沈诚沉默着答应。
结婚的三年里,沈诚是最完美的情人,林驰却始终感觉不到半点爱意。
沈诚不吃醋,不生气,同样……不像个人。
林驰心力交瘁,在纪念册最后一页写下:“我不后悔,但下辈子别再相遇了。”
离婚那年,沈诚车祸,他无意间翻开沈诚的日记,才知道沈诚为了维持这段婚姻,是怎样竭力隐藏他的病态和偏执,努力在他面前学着做一个正常人。
在没有遇到自己的那七年里,人人谈沈诚色变,对他避而远之。
-
一场事故,林驰穿回七年前,高速公路上前后无人,荒凉得可怜。
一抬眼,看见沈诚坐在自家豪车里抽烟。
他从车里瞥了眼自己,开着豪车扬长而去,把自己丢在了大马路上。
林驰:“敲你妈??”
没良心的狗东西!
为了弥补上辈子和沈诚的遗憾,林驰想方设法跟沈诚一个宿舍。
沈诚生日,他给沈诚送镶金的钟,沈诚苍白着脸表示拒绝。
沈诚搬家,他带着四个铁哥们去帮沈诚庆祝,被沈诚冷言冷语赶了出去。
贴了沈诚一学期后,感情毫无进展,林驰遗憾地得出结论:他们果然还是不适合。
放假前夕,林驰怀着沉重的心去搬宿舍,却听见沈诚在跟人打电话,声音里的偏执隐忍让他莫名熟悉。
“和他待在一起时,我根本不像个正常人。”
“我怕我吃醋,他会觉得莫名其妙。”
“他再做那种事情,我不保证不会把他关起来。”
林驰:草。
这不是沈诚上辈子的日记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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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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