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身影僵了僵，然后拔腿就跑。
郁野咬牙，一把追了出去。留下包厢里的江序，他此时什么醉意都没了，整个人欲哭无泪，这叫什么事啊。
郁野的心在胸腔里快速跳个不停，他艰难的在人群中穿梭，口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眼睛牢牢地锁着前方那个身影，生怕一不留神就失了这次机会。
拥挤中，他的口罩松了，从耳朵上滑下，露出整张脸庞。
灯光下他的眉眼格外锐利，眉毛蹙起，显出几分令人发怵的暴力气质。
有醉酒的人撞到他身上，迷迷糊糊地跟他道歉，郁野顾不上那么多，随口回了句没事。
他跟那人离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郁野心中一动，抓住他了。
那个醉酒的人此时反应过来:“诶，你不是那个，那个什么明星吗？”
他喝了酒，控制不住音量，声音很大，这一片人都跟着转过身。
郁野能感受到他们的眼光逐渐变得炙热，心里暗骂一声，他干脆卸下口罩，反手给顾青辞戴上，握紧人的手，快速冲了出去。
顾青辞被他拉着，耳边是酒吧里震耳的DJ和人群的喧嚣，像潮水一样蜂蛹着包裹着他，将他吞噬在其中。
他喝了不少酒，又在路上被拌了一下，慢了半步，就这半步，他被抓住了。
有手从四面八方伸出，拉上他的衣摆，他的胳膊，撕扯住他的皮肤，他的头很痛，被这股力度拽的不住往后。
郁野虽然是拉着他在前面跑，但一直留了神关注着他，几乎是在顾青辞被拉住的时候，他就停下来转过身，看到的就是顾青辞被四面八方撕扯住的情形。
他脑子轰——的一下就炸了，冲过来一把拽掉抓在顾青辞身上的那些胳膊，眼睛赤红，咬着牙疯了一样朝他们喊:“都给我松手。”
他的架势太过恐怖，好像要杀人一样，一时间震得众人都暂停了手上的动作。
郁野的手都在哆嗦，顾青辞抚上他的额头，触到一手冷汗，他对着郁野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郁野喘着气，扫视了周围一圈人，眼神冷冰冰的透着股狠厉，尤其是那几个刚刚拽住顾青辞的人，那些人的手机还对着他，被他盯得心里发怵，不自在地后退了一步。
事已至此，郁野也不怕被别人看，他拽着一个人，把他的手机拉近，嗤笑一声:“不是要拍吗？来，对着我，拍特写。把我后面说的都录清楚，一个字都不能少。”
那个被拉住的倒霉蛋一开始还有点怕，以为郁野是在说反话，看郁野没什么反应，他才怯生生地把手机举高了，直接怼上郁野的脸。
酒吧里的DJ声已经停了，只有氛围组的灯光还在工作，人群诡异的沉默，没一个人敢动手动脚，郁野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可以听的清楚:“我知道你们都在好奇什么，就是你们想的那样，我确实是在追求人，不过现在还没追上，又让他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
他闭了闭眼，往前又走了走，高大的身影牢牢挡在顾青辞面前，将他和人群阻隔开:“我很抱歉占用了公共资源，更抱歉把他扯进这一切，后面该回应的我会在微博回应，媒体如果想写文章，想编排我的黑料也大可以随意。
但有一点，不许暴露他的脸。如果有朋友不顾我的劝告，有一个算一个，我一定告到你倾家荡产。”
他说完这些话，人群迟迟没有反应，只有手机和快门声不停地响起，有一个女声突然响起:“好，算是个爷们。”接下来便是一片爆发的鼓掌声。
郁野朝那边颔首致谢，护着顾青辞从人群中穿过，上了车。
他车速放的很快，知道后面一定有狗仔在追，特意绕了远路，好在晚上人流量不大，交通畅达，给了郁野发挥的机会。
他车技一向不差，这几年被狗仔追更是追出了经验，打方向盘的动作干净又利落，顾青辞静静坐在副驾驶，系上安全带，脸上还带着那副口罩。
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刺激，他缓缓眨了眨眼睛，没有出声。
郁野一路拐，总算是甩掉了那几辆车，七转八转，到了一处居民区。
他轻咳了一声，转身看向副驾驶，顾青辞正入神地盯着车窗外的景色，看那熟悉的楼牌和那亮着灯的便利店，放在安全带上的手无意识收紧。
郁野靠过来，替他解下安全带，轻咳了一声，拿出刚刚在车上想到的借口:“太晚了不好打车，不如今晚就在这里住一晚，好不好?”
他瞥到顾青辞胳膊上的伤口，心脏刺痛，哑着嗓子:“至少，至少让我给你抹点药，好不好，青辞?”
顾青辞衡量了目前的情况，犹豫几秒后，迟缓地点了点头。
他点头的那一瞬，郁野的神色肉眼可见的亮了，如果现在他身后有一条尾巴，估计会摇成螺旋桨。
走到楼下时，顾青辞定住脚步，往上看了一眼，夜晚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他收回眼神，由着郁野带他上去。
一层、二层、他在心里数着，叮——电梯停在四楼，在门关处，他难得有些踟蹰，郁野没让他用鞋套，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男士的拖鞋递给他，轻描淡写地说:“穿这双，专门给你留的。”
顾青辞换上，尺码刚刚好，郁野看上去也很满意:“东西都在原来的地方放着，你随便拿，我去取药。”
房间里的陈设一如往昔，连气味都差不多，客厅里有他们一起做的陶瓷杯，沙发旁摆着郁野很喜欢的落地灯，他最喜欢晚上在那下面开着灯写歌，说这样灵感会顺着灯光全部流进脑子里。
顾青辞当时还笑他，等到现在看着这些，却只觉得五味杂陈。
他嘴唇动了动，何必呢，何苦呢。
郁野拿出药箱，小心地拉着他的胳膊上药，还抓了把小零食给他，闲下来的时候，郁野会在家里捣鼓些小玩意，他在这方面还算有天赋，捣鼓出来的东西，顾青辞还挺爱吃。
顾青辞拆开一个尝了尝，外面裹的是肉松，里面夹了些脆脆的东西，他吃不出是什么，但是很好吃。
他吃着，想到郁野第一次做的时候，把家里的烤箱都烤黑了，他回来以后，郁野还在那里努力地刷着烤箱，看见他的时候，整个人又尴尬又窘迫，后来他和郁野忙了一个多小时才把烤箱收拾好。
往事在脑海里翻腾，里面还有很多郁野的“黑历史”，顾青辞想到这嘴角不自觉上勾。
郁野的心情却没那么轻松，顾青辞的胳膊上有五六处指甲划出的痕迹和淤青，有些在他的皮肤表面已经干涸成细细的血线，他拿沾了水的棉签，才一点点擦掉那些痕迹。
他撩起顾青辞的头发，仔细地检查他的脖颈，还好，脖颈上没有什么痕迹。他把头发放下，余光中却看见顾青辞细微地皱了下眉。
他马上意识到什么，哆嗦着小心地挑开发丝，果然，顾青辞的头皮上紫红一片，还有几个小小的出血点。
他咬着嘴里的软肉，静静地换了一支药膏抹，却哆嗦着一直对不准方向，眼前的事物在面前逐渐扭曲模糊，成为一堆各式各样的斑驳色块。
顾青辞在他挑起发丝的那一瞬间就意识到不好，这会又看到郁野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伸出手，勾住郁野的下巴，试图去看郁野的脸庞。
郁野偏过头，没让他看自己这幅狼狈的样子，但顾青辞手心的湿润骗不了人。
他沉默一秒，压下语气:“过来，抬头。”声音不重，但郁野却丧失了反抗的能力。
等他抬起头以后，顾青辞心下暗叹，果然。
他轻轻擦去郁野脸上的泪痕，明明是一副极具压迫感的身体，却偏偏长了发达的泪腺，顾青辞那会和他住了没多久就发现了。
他摸了摸郁野的头:“好了，跟你又没有什么关系，而且也不算什么事。”
郁野直直地盯着他，声音还带着一点哽咽，却犟着回道:“不是小伤。”
顾青辞身上的每件事都不是小事，更别提伤口了，甚至于这伤还是郁野引起的。
顾青辞听了他的回答，愣了下，不欲在这事上多争辩，轻描淡写回了几句，就将话题绕过去。
郁野给他身上抹好了药，每一寸都不曾放过，还丧心病狂地要给他煲汤补一补，顾青辞怎么拦都没用，干脆由着他去了。
郁野从冰箱里取了食材，又从橱柜里抓了把红枣，一个个耐心地给它们去核。
顾青辞在客厅里等着，掏出手机处理了一会工作。走进厨房，看看能不能帮些忙。
郁野听见动静，头也没回，舀了一勺汤放进瓷碗:“正好，试一下这个汤怎么样。”
汤的颜色清亮，底下沉的不知道是什么肉，顾青辞伸手要去端碗，被郁野躲开:“别，你受了伤，我端着就行吧。”
顾青辞眉心一跳，忍无可忍:“郁野。”
郁野应了一声，下一秒舀了勺汤，直接喂到他嘴边:“在呢在呢，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温热的汤匙触碰到嘴唇时，顾青辞瞳孔都放大了一瞬。他无法，只能就着这个姿势，由着郁野弯腰喂了他一勺，甫一入口，鲜甜的滋味便令顾青辞微微睁大了眼。
郁野的厨艺依然稳定发挥，甚至还有所增益，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喜欢的，郁野又用小瓷勺舀了一块肉喂到他嘴边，是鸽子肉肉，还有一股红枣和香气和淡淡的生姜味道。
顾青辞不讨厌生姜，郁野的这碗汤算是炖对了，嘴里的刚咽下去，下一勺已经抵到了唇边，顾青辞连拒绝的话都来不及说，就被郁野一勺接一勺地喂了半碗汤。
结束时，郁野还有点意犹未尽，懊悔刚才怎么没多盛点。
喝完汤的顾青辞整个人都有些微微发汗，郁野又给他盛了一碗，放在餐桌上。
家里的餐桌不大，两个人面对面坐一起，暖黄色的灯光顺着台布流泄下来，一时沉默无言。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安顿下来，精神便开始忍不住地躁动，每个人都在掩饰，竭力做出一副平淡坦然的样子。
顾青辞舀了一勺汤，装的若无其事:“你……你明天准备怎么办？”
郁野耸了耸肩:“看情况吧。”他也不知道舆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走向，只能到时候再看。
顾青辞汤匙顿了顿，点了点头。
郁野没把网上的事放在心上，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喝完了汤就撑着下巴盯着人看，顾青辞被看的久了，有些恼，瞪了他一眼。
灯光下，他的脸映上暖意，鸽子汤似乎真的起了作用，连唇上也有了些血色，是郁野很喜欢的那种样子，他心里痒得很，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
真的很软，带着顾青辞的体温，他眯了眯眼，笑了。
他脸上笑意还没下去，就直直撞上顾青辞那双要吃人的眼神，郁野僵了僵，收拾好碗筷麻利地撤回厨房了。
忘了，今非昔比，他得认清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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