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书鱼鼓着嘴，独自躲在卫生间门背后生闷气。刘远跟在宋泽身后走进来，边走边四处观望。
客厅空荡荡的，看不出异性停留过的痕迹。刚才的声音是他听错了？
宋泽坐回原位，刘远挨过来想坐宋泽旁边，才走出两步，宋泽轻飘飘看他一眼，抬手指向对面。
“你坐那儿。”
刘远眼神闪了闪，顺从地坐过去。
“要和我对哪场戏？”宋泽双手抱臂，面无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刘远嗤地一笑，“纪老师你至于吗，咱俩可是老搭档了，你这么防备我我太伤心了。”
宋泽耐心开始下降：“你伤不伤心关我屁事。哪场戏？”
“噗哧。”封闭的卫生间内声音的穿透性极强，纪书鱼笑到一半忙捂住嘴。
刘远猛地看过去，“谁在那儿？”他清晰地听到了一声短促的，属于男人的笑声。
宋泽屈起指骨，敲在茶几上，“笃笃”两声，刘远回过头，就见宋泽眼神冷的像千年玄冰，“别让我说第三遍。”
刘远对上他的眼神，心底没来由地升起惧怕。他不敢再出言试探，安静地翻开剧本示意宋泽看。
宋泽坐的远，要看清楚剧本内容就得蹲在刘远身前凑近看，他便快速扫了一眼页码和集数场次，起身去卧室拿剧本。
刘远按捺不住窥私欲，站起身去往卫生间。
他不可能听错，他倒要看看宋泽在酒店里藏了谁。一旦被他逮到又是个稳赚不赔的把柄。
脚步声响起，透过门缝传入纪书鱼耳朵，她想关门但已经来不及了，纪书鱼瞬间紧张起来，同时在心底不断默念，别过来别过来刘远你个大瘟神退退退。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虚掩的门板上传来一股明显的推力。纪书鱼心生绝望，因为心跳过速眼前阵阵发晕。
可恶，要是被刘远发现他俩共处一室，她的名声可就彻底没了！宋泽你大爷的死哪去了还不出来！
纪书鱼紧张又气愤，恨宋泽恨得牙痒痒。
“刘远，你做什么？”
纪书鱼噗通乱跳的小心脏重重地落回胸腔，只觉此刻简直是如听仙乐耳暂明。
刘远抖了一下，放下推门的手，面色讪讪，“没什么，水喝多了想上个厕所。”
宋泽靠在卧室门口，手里握着剧本，望向他的视线带着冰冷的审视和洞悉，冷酷拒绝道：“拿走你的剧本，回你自己的房间上。”
刘远忙坐回原位。正餐还没吃上呢他可不能走。
宋泽神色淡淡的落座，径直翻开剧本。
刘远如坐针毡，有种眼前人好似换了个人的错觉，但他看来看去实在看不出异常，再一想卫生间还藏了个不知身份的男人，刘远原本笃定的心态渐渐开始摇摆。
宋泽捏着页码边角的手指逐渐用力，越看越恨不得一把撕掉剧情扔进垃圾桶。
明天两人的对手戏主要有两场，都是接近剧本结尾的戏份。一场是女主瞒着男主和主角团伙伴独自深入仇敌大本营与大反派决战，激烈鏖战后双双重伤濒死，男主踩着七彩祥云，啊不是，踩着点出场上演英雄救美，一招反杀残血倒地的反派的重头戏。第二场接上一场，女主大仇得报，情绪激动外加受伤过重压制不住体内情蛊，不得不和男主在漫天血雨中含泪深情拥吻，这里一般会辅助后期缠绵悱恻的插曲共同食用。
宋泽艰难地看完了薄薄的一页纸，被白字黑子的情蛊、拥吻震成了地铁老人看手机经典表情包。
不是都市奇幻悬疑剧吗？都现代都市了，怎么还有情蛊这种设定？
“纪老师看完了吗？”
宋泽冷冷瞪他，刘远这傻逼还有脸催他。一想到明天要在片场跟他接吻，宋泽只觉得肠胃开始剧烈蠕动，“呕。”
宋泽迅速移开眼，抬手捂住嘴，好似刘远不是人，是块肮脏的垃圾。
这、这是在嫌弃他？刘远愣住，巨大的羞耻和恼怒涌上心头。
“纪书鱼你什么意思，你不想演就走人，大把的人愿意演。”
刘远一时嘴快，说完又有些后悔。这部剧纪书鱼是一番女主，作品立项时便是定女招男，要不是他费尽心思搞定了制片人，这个男主还真轮不到他来演。
宋泽放下剧本，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拧开，连喝几口，勉强压下胸口呕意。再坐下时眼尾一圈浅红，嘴唇沾了层更深的水色殷红，衬得本就精致明艳的容颜更加摄人心魄。
见多了圈内帅哥美女的刘远看直了眼，一腔恼恨霎时散了个干干净净。
卫生间内，纪书鱼耳朵紧贴门缝听了半天没听到动静。不是说对戏吗，怎么还不开始，她躲了快半小时，耐心快要售罄了。
宋泽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剧本。
白天他只是快速浏览了一遍剧情梗概和女主的双重人格人设，当时还在心里赞了声剧情和女主人设出彩，纪书鱼这次难得选的本子不算烂，原来是他夸早了，烂的部分这不就上门来了。总在女主高光时刻踩点上场抢高光的男主和主角中了情蛊必须接吻的狗屎设定。
短短三十集，男女主角就亲了三十集！甚至剧里主角的初始立场也是彼此看不顺眼的死对头！
宋泽这下可算知道纪书鱼刚才为什么要提议和他接吻了。
他从没演过这么糟心的本子，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是不想演就得跟纪书鱼换回来，换又换不回来，绕了一圈进了死胡同，走来走去还是无解。
宋泽心如死灰。他认命地放下惨遭蹂躏的剧本，“开始吧。”早死早超生。
两人跳过女主独自鏖战的戏份，从男主抱起重伤倒地的女主开始演。
宋泽半撑着身体躺在沙发上，抬手捂上胸口作重伤状，眼眶包着一层眼泪，望向刘远的眼神俨然已是见到恋人出现的惊喜感动与掩在深情之下的缱绻不舍。
宋泽不是科班出身，他之所以能得影帝，大半得归功于与身俱来的演绎天赋。他讨厌人，很难共情真实的人类情绪，但却特别容易与虚拟人物共情，这使得他几乎演谁像谁。
刘远骤然和他对上眼神，一下子忘了台词，卡了壳。
宋泽瞬间出戏。他闭了闭眼，刘远这才回过神，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怎么突然……”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演技坐火箭似的突飞猛进。
刘远把后半句吞回肚子里，不想承认纪书鱼吊打他的事实。
刘远定了定神，胜负心也上来了，“再来。”刚才是他轻敌，这次他一定可以压过纪书鱼。
宋泽默默将眼技下调百分之五十，这次刘远勉强接住了他的眼神，给了他一个稍稍逊色只能算及格的回应，然后对着空气比划了一个招式，冷脸对着虚空放了一段狠话，才将宋泽虚抱在怀里。
宋泽冷眼旁观，情绪从嫌弃到麻木。
咆哮式放狠话，全程用嘴演戏，直视前方的眼神不像看仇人而像是智障在发呆，更不能忍的是刘远那一段像是被封印封住嘴唇的黏糊台词，说台词不张嘴说不清楚还当个屁的演员！
宋泽默默地又将演技下调了百分之二十。他没有帮助可回收垃圾升级重造的想法，早对完戏早休息。他白天才在电话里答应了纪书鱼的父母要按时吃饭规律作息，不能食言。
刘远越演越膨胀，忍不住沾沾自喜。
都是演员，对手演员的状态变化他还是有敏锐性的，很快就发现对手的表现越来越敷衍，甚至还不如两人上部戏合作时的表现。
刘远心态平衡了，反过来指导，“纪老师你稳定性不行啊，第一次的状态还不错，后面越来越平。”
宋泽掀起眼帘看他一眼，笑笑不接话。
刘远把这个笑容理解成了被他戳中要害的窘迫，优越感一上头，决定放放水，向下兼容对手的演技。
他动力十足，一遍遍来，一遍比一遍烂，偏偏本人毫无所觉。
宋泽耐着性子陪刘远对到第九遍，眼看着刘远还要继续重复第十次，宋泽熬不动了，“啪”地放下剧本，“下一场。”
刘远还想反对，宋泽一指门口，“或者你现在走。”
刘远秒怂：“下一场下一次。”
下一场……是吻戏。
宋泽坐起身，“不练了。”
吻戏怎么练？
宋泽需要连夜做心理建设，否则他怕明天开拍会吐刘远嘴里。
刘远不同意，“必须练啊纪老师。上次咱俩合作的那部剧只有一个额头吻，还是我吻的你，不私下练练明天ng怎么办？”
明天这场吻戏可是重场面中的重场面，不仅要吻，还要吻的有角度有情绪。
宋泽：“怎么练？”
刘远顶着他极有压迫感的眼神，壮着胆子说：“最好是、真实地练啊。”
这才是他非要深夜前来对戏的最终目的。
一是他能借着对戏的机会光明正大地和女主角接吻，二嘛，他提前安排了自家助理埋伏在这层楼的杂物间，吩咐助理拍下他进门和离开的照片和视频，后续无论是炒cp还是虐粉提纯都有机会用出去。
刘远想到这儿，黏腻的眼神顺势落在宋泽唇上。
“滚。”宋泽又想呕了。
刘远没把这声滚放在眼里，笑嘻嘻地说：“纪老师干嘛生气啊，导演说了让我们练，咱们做演员的，吻戏也是工作的一部分，纪老师这么不配合，太不敬业了吧。”
宋泽掏出手机，准备打给小李，让小李过来把刘远拖出去。刚按下通话键，卫生间突然传来“嘭”一声巨响。
“十二点了还让不让人睡啦？不就是吻戏嘛，我女朋友可以跟我去床上练，赶紧滚，再不滚我报警告你性骚扰！”
刘远：“……”
宋泽：“噗。”
他一般不笑，除非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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