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着三婶油光满面,可见平日里吃的不错,哪像我们大房,各个都瘦成了竹竿子。再瞧三婶这行头,从妆容,到首饰,到衣裳,再到您脚下这翘头履,可看不出您现在是在软禁。
和我婆母一对比,您除了不能出府外,倒像翻身做了霍家的当家主母似的,再看看我们大房,就连祖母也只勉强有个银簪子绾发罢了。”
夕阳的余晖与天边的云霞相交映,落在尹微月脸上,那双狡黠的黑瞳像是被淬炼的火眼金睛,看得对方无所遁形。
陈氏抬手朝指着她肚子的手就是一巴掌,很可惜尹微月迅速抽回手,她打了个寂寞。
于是只得强行狡辩:“那是你们大房奢靡惯了,不知道细水长流,老早把物件都当了,现在吃不饱饭这能赖谁?”
尹微月于她的狡辩只是冷哼一声。
“当年软禁查抄霍府时圣旨言明,念在霍家三代之功,给霍家老小留下生活用品,家不可尽抄。那时负责抄家的主官是与四皇子交好的御史台中丞朱光业,此人素来与我公爹是对头,所以查抄大房的时候极为严苛。
他除了按照圣旨留下些衣服、被褥、家具、锅碗瓢盆外,莫说院子、墙根、灶台下,就连那池塘子都下去搜了好几遍,就怕大房私藏钱财。这还得亏旁边跟着圣上的贴身近侍王公公,有他在,朱光业才不敢把大房赶尽杀绝,而是照着圣旨行事,否则大房早就饿死了。
可待抄你们三房时那可松了很多。朱光业与我公爹有私仇,王公公不好公然护着,怕为此又给大房带来祸事。但他知道大房与三房是嫡出,同脉相承,于是便明帮暗护。三房只有明面上的家财被抄,私底下藏的东西都保住了,就连衣服、家具都没罚没多少。
临走时王公公悄悄叮嘱三叔,之所以给三房留下这么多东西,完全因为圣上想保霍家,并让三叔待官差走后把东西给大房送去一半。”
楔子里是这样写的:那朱光业虽然是四皇子的人,但也有自己的一套为官之道,自然不敢太驳王公公的面子,毕竟这太监的背后是皇帝。
老皇帝虽然实权被夺,但没实权的皇帝也是皇帝,想要杀个官员有的是法子,所以他卖了王公公一个面子,唯独对三房手下留情了。
其实朱光业也有自己的思量在里头,虽说大房与三房是嫡出,但在无尽头的圈禁中,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他仿佛已经预见霍家四房,为了这批财物,争得你死我活的场面,这可比直接饿死霍安疆的家眷有意思多了。
尹微月继续说道:“可你们三房呢?自己吃好的喝好的,只老太太每月能得你们十几块点心外,哪里管过大房其他人?
孝顺老太太本也是三房该尽的义务,其他庶出的两房,有自己亲生的母亲和祖母,大难临头对老太太没有真情实意也就罢了,但你们三房可是她的亲儿子亲孙子。这眼看软禁快两年了,连一碗干饭都没送过,你们对得起故去的老太爷吗?连我都替三房臊的慌!”
尹微月这一番话可谓激起了千层浪。
这两年,陈氏将此事瞒得严严实实,不许任何人往外透露一丝一毫,还经常装模作样拿被褥衣衫给外面的侍卫去典当换粮食,以此为掩饰。
老太太嫡次子,也就是三老爷霍安宗,他常年惧内,家中事管不了干脆就当甩手掌柜。两个小妾是二等丫头抬成的贱妾,若要活下去,就必须得对陈氏言听计从。而陈氏的三个女儿从小就跟她沆瀣一气,且早就被陈氏挑拨的处处不满大房,自然不会去说。
至于女主张语琳,她虽然心地善良,但并不是圣母白莲花。她嫁进门后因娘家官职低微,处处被婆母和三个大姑姐刁难,如今忙着自保都应接不暇,自然不会主动拆婆婆的台来拉仇恨。
而男主霍开极其孝顺陈氏,虽然谈不上是妈宝男,但很草鸡他老娘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套,为了耳根清净便随着母亲了。
但他发誓绝不会眼睁睁看大伯父一家饿死,打算以后大房真没粮了,再偷偷接济他们。免得此事闹开后府里吵吵闹闹,被侍卫发现私藏钱财,那可就鸡飞蛋打了。
就这样,陈氏成功瞒过了大房、二房和四房。
听到尹微月的话,贺氏、苏氏虽心里气愤,但身为侄媳妇也不好明面上得罪陈氏。可霍婉瑛实在忍不下了,虽然从小被教导要温婉谦恭,豁达大度,但人都是有脾气的。
以前她可以不计较,可现在已经圈禁快两年了,大房即使节衣缩食,一天只吃一顿饭,不知道还要被软禁多少年。眼下他们手里最值钱的就是祖母的拐杖,可也轻易不敢用掉,因为那是大房最后的活路了。
虽然他们都知道,霍家没诛九族而是只圈禁,说明皇帝信任霍家,但他们却不知道这圈禁何时能结束。不说家里大人各个饿得皮包骨头,几个孩子都要饿成豆芽菜了。
大哥家四个孩子,最大的六岁,老二四岁,最小的是一对龙凤胎才一岁多。
当年大哥刚下大狱,大嫂就发现自己怀孕一个月了。圈禁日子难过,营养跟不上亏了身子,一对双胞胎八个多月就生了下来,得亏老天爷开眼才活了下来。双胎又难养活,如今只能吃母乳,可饭食不够大嫂又坚决不肯多吃,导致乳汁根本不够两个孩子喝的。
二哥成亲虽只比大哥晚了三个月,但他们夫妇子女缘分来的晚,目前只有一个三岁的儿子。
再加上九岁的弟弟霍东,他们大房一共有六个孩子要养。可三房没有孩子只有九个大人,如果真如尹氏所说,王公公特意为大房留下一半东西,那非得要回来才行,不然孩子们怎么办?
霍婉瑛面无表情冷声问道:“三婶,七嫂说的是不是真的?”
陈氏怪自己大意了,来这边竟然忘了把钗环首饰摘下来,若大房真要去拿东西,也只能咬死了说没有。
“胡说,三房正厅连桌椅都给收走了,哪还有别的家当,我身上的首饰是当时藏起来没被翻出的,可也只身上这些。本来揭不开锅要拿去当的,但我开儿孝顺,硬是把自己仅剩的被褥当了,每日宁肯睡床板,也非得给我留下这几样。再说了,你们头上不也都插着银簪子吗?跟我哭什么穷!”
说完,陈氏便又开始张牙舞爪地乱哭一气。
尹微月冷不丁插一句:“正厅是空了,那不是您怕招眼,将东西都藏进卧房里了么。除了两个小妾没有外,你房里、三叔房里、霍开夫妇房里,对,还有我那三个大姑姐的房里。若三婶一直犟着没有,不如叫上大家伙儿去看看便是。”
“你!”陈氏被噎了一下,脸涨得通红,假哭就那样猝不及防僵在脸上。
“你们有什么资格去看,我被朝廷抄一次家,还要被你们大房再抄一次?造孽啊,霍家怎么出了你们几个小杂种!”
霍婉瑛一看陈氏这副样子,就知道尹微月说的是事实。
她不在乎尹氏是怎么发现端倪的,反而感谢她将这件事戳破。王公公授意三房给大房的东西,她必须去拿回来,他们一定要支撑到霍家沉冤昭雪那日,绝不能饿死哥哥们的孩子。
这边陈氏可不知道霍婉瑛的决心,她从地上爬起来,拿手帕擦了擦眼泪,心道就算跟大房撕破脸,钱财也不能给他们。
大房一堆老弱病残,眼前这个尹微月虽说娘家厉害,嘴上也厉害,但到底是个外嫁妇,不足为惧。
尹建章为她求了和离的圣旨,还每日来送三餐饭食,这宠溺已经好得顶天了,难不成还能为了她再大动干戈?不可能的,自己也有个二品的娘家爹,可不是照样屁用不管么?
陈氏因为自己没得到过父爱,所以就严重低估了尹建章对女儿的爱,书里原身被砍头,不是他不想救,而是四皇子铁了心诛尹家三族,尹建章再无能力罢了。
陈氏还沉浸在自以为是的思绪里,在她眼里,大房顶事的唯有个霍钧,但他也只能算小半拉男人,那柔弱模样,她的开儿一个小拇指就能把他身子戳破了。
所以,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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