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中的阳光正是明媚之时,永嘉却于厢房中来回踱步,似有心事压于心头,秀眉紧蹙。
主院中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府令人未进门,声音已至,“消息回来了。”
永嘉急忙上前:“怎么样?”
“皇上……没有召殿下觐见。”府令的声音弱了下来。
此话一落,失望之色浮现在永嘉的眼底。她默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摆手让府令退下。
知夏见此,面露担忧之情,缓缓靠近永嘉开口道:“殿下,您送去的信,圣上皆无回应。不然……放弃吧。”
永嘉出神地慢慢坐于桌旁,道:“再让我想想。”答应和贞尽力一试时,她未曾想到,自己竟然连父皇的面都见不上。
看永嘉愁眉不解,知夏也为其焦心。她似犹豫不决地看了两眼永嘉,而后缓步上前:“殿下,沈公子今日又递了帖子来。”
沈度?提到此人,永嘉不耐道:“这段日子事忙,都忘了杀他一事。”
说到此事,永嘉心中又是一阵烦闷。如果也能直接杀了汨啜就好了,只怕他死了,和亲仍要继续,那和贞的处境只会更差。
知夏微微怔愣,抿了抿唇:“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意思是,或许沈公子那边,会有什么消息。”
“嗯?”永嘉眼露不解,“可他与镇国公府狼狈为奸。”
“即使他帮镇国公府,也不代表,就不帮您呀。”
永嘉审视地看着知夏:“你这话好生奇怪,我与宇文家可是势不两立的。”
却见知夏微微垂头,语气斟酌道:“或许,没您想的那么糟呢?”
永嘉缓缓站起身来,步至知夏身前扫视她的脸,眼中审视意味更浓:“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没有,绝对没有!”知夏眼珠一转,“殿下,快到用膳的时候了,奴婢去盯着她们。”话落就立即转身,冲出了房门。
永嘉面上略带疑惑地看着知夏消失的方向,但是料想她也不会欺瞒自己,遂也不将此事放于心上。
沈度……永嘉眸子里透出思量之意。
“殿下,”府令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踏进门内继续道,“如意楼来信。”说着便将信件呈上。
那么巧?永嘉接过信件,旋即拆开。
永嘉一目十行看完,神情愈加严肃。
***
皇宫,紫宸殿。
“公主殿下,未有召,奴婢实不敢让您进去哪。”
永嘉看着周帝身边的大太监,微笑道:“本宫今日来,实有要事。劳烦公公再通传一声。”
只见对面那人无奈地轻轻摇头,叹了口气:“您稍等。”随即转身入殿。
未几,便瞧见大太监满面喜意地出来了:“殿下,陛下召您进去。”
永嘉闭眼,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
“父皇,儿臣近日听到了些风声,是关于,慎郡王的。”永嘉端坐于椅上,察言观色地开口。
“哦?是何风声?”周帝声音平缓。
“听说,慎郡王这段时日,与回纥走得极近。”永嘉执起茶盏,眼睛余光却一直盯着周帝,审慎道。
“极近?”周帝眉间微微一蹙。
“嗯,不仅常来常往,甚至还有书信往来。”
“既已常来常往,为何还要通书信?”周帝疑惑道。
永嘉没有说话。她知道,她父皇并不是在问自己。
周帝垂眸思索片刻,而后道:“小儿野心不小哪。”
听到此话,永嘉便知道今日这一状,告成功了。接下来就是要,火上浇油。
“回纥来朝当日,汨啜王子主动与宇文翊攀谈,邀其私下闲叙。”永嘉再次开口,语气不再如方才般诸多迟疑。
“那他们叙了吗?”周帝神色渐渐开始凝重。
“父皇,您也知道,宇文翊是不会让儿臣知道的。”永嘉瞄了瞄周帝的神色,再加了一把火,“如若他们三人只是关系好,便罢了。但是,有人听到慎郡王与汨啜王子说,哪怕割地相让,也在所不惜。”
“啪”的一声,瓷片四散飞溅。
“父皇息怒。”永嘉毫无迟疑地重重跪于地上。
而外边的太监们听到声响,便立即躬身上前将瓷片清理干净。
半响后,周帝出声:“起来吧。”
“谢父皇。”
永嘉扶着椅子缓缓站起,面上诚惶诚恐,眼里却是一派平静,甚至有似有若无的光亮。
周帝支颐沉思良久,而后才开口道:“李姓子孙,绝不能有出卖家国之事。”随即召出一人,与其道,“你去慎郡王府,搜些信件出来,带来给朕。”
那人退下后,周帝转眸盯着永嘉,沉声道:“如若信件是真,朕会将那不肖子贬为庶人。”
永嘉眼睛微微睁大:“父皇,这……”
周帝轻轻摆手,道:“你既然来了,便知朕会如何。”
永嘉随即敛眸不言。她自然知道。她收到信后马不停蹄地进宫,就是为了除掉慎郡王此人。
“这些消息,你是如何得知的?”周帝质询道。
“儿臣一些小打小闹的手段罢了。”永嘉语气仍是四平八稳。
“怎样都好,切莫结党营私即可。”此话一出,周帝神色变冷。
“父皇。”永嘉说着便要再次跪下请罪,却见周帝抬手示意,阻止了她的动作。
“朕愿意废了李越,是因为在朕的眼里,只有你们是朕的孩子。”所以他不在乎慎郡王是否冤枉。
“儿臣定会为父皇排忧解难。”永嘉神色坚定道。
“朕知道,你也正在做。”周帝眼神变得温和些许,“如若你是男儿就好了,你比太子更令朕放心。”
“谢父皇夸奖,皇兄人中龙凤,儿臣也比不得的。”永嘉眸中流露笑意。
“你皇兄是不错,只可惜,不够狠心。”说着又定睛看着永嘉,“你有这份狠心。”
永嘉闻言眸色几经变化,嘴边微微上扬道:“谢父皇夸奖。”
周帝面上现出满意之色:“你先回去吧,这段时日,怕是没好好歇息。”
“那和亲……”永嘉语带犹豫。
“既然回纥心不诚,也不必和什么亲了。”周帝冷声道。
永嘉眼中霎时绽放光彩:“是,父皇。儿臣告退。”
***
元庆二十一年五月,慎郡王李越以结党营私之罪,贬为庶人,一片哗然。
永嘉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在公主府中闲闲看戏。
听完禀报,她轻轻一笑。论罪名,谋反叛乱其实更适合慎郡王,也更难翻身。可惜了,回纥还在京城,只能给他换了一个罪名。
“殿下今日心情很好。”知夏道。
永嘉扫了她两眼,眼带戏谑:“我看你心情也不错。”
果然,脸又红了。
但平静祥和的时候未有多久,便有慌乱的声音传来:
“殿下!殿下,不好了,出事了!”府令着急忙慌赶来。
“哦?怎么了?”
“慎郡王……哦不是,那人来了!”
永嘉闻言眉心一拧:“打出去。”
“他已带人冲进来了!”
永嘉神色变冷,站起身来往外走去:“那本宫去会会这位皇兄。”
……
永嘉走到府门时,李越已被府中的侍从围住,不可再进一步。但是因为他的身份,侍从们又不敢上前硬拉扯他,便僵持在那儿。
而永嘉甫一出现,李越就立即捕捉到了她的身影:
“李容与,你个毒妇。”咬牙切齿。
永嘉走到他面前,抬颌示意侍从将他放开,而后话音从容道:“皇兄,怎还如此粗心呢?你一介庶人,辱骂公主,可是要杀-头-的。”言罢,嘴角缓缓勾起。
李越果然面上一僵,但仍目眦欲裂:“李容与,我何时加害过你?你竟然诬陷我,将我置于如斯地步。”
“诬陷?”永嘉语气上挑,“我从未与父皇提及过党争之事,你获罪又怎会是我诬陷?皇兄,小心说话哪。”
李越看着眼前那张蛇蝎般的脸。他不明白,她小小年纪怎能如此狠毒,完全置骨肉亲情于不顾。良久,他死盯着永嘉,一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模样。可突然间,他竟爆发出一阵大笑,引得众人皆怔愣。
李越似是极为开怀般,笑声不止,甚至捧腹淌泪。
永嘉秀眉紧蹙。这人莫不是疯了?
此混乱之时,宇文翊却回来了。
他未拉缰绳便直接翻身下马,两步便踏入府中,抬眸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后,急步行至永嘉身边:
“没事吧?”宇文翊垂首细细扫视着永嘉。
永嘉侧睨他一眼,不答他话,旋即眼珠一转给了侍从一个眼色,示意他们将李越拉出去。
可是侍从甫一动手,李越便伸臂挥开他们,笑声由此也戛然而止:
“皇兄?我是你的皇兄吗?我可担待不起。你不就是为了你的皇兄,除掉了我吗?”声声质问。
永嘉问心无愧地盯着他的眼睛:“不是,是你自己蠢。又蠢,又无情。”
李越闻言眼中浮现思索之意,片刻后道:“无情?你说的是和贞?”
永嘉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李越见状便知自己猜对了,面露讽笑:“我无情?我走的哪一步,不是他们走过的?”说着他又扫了宇文翊一眼,“我想让和贞去和亲是无情,那太子将你送给宇文翊又是什么?”
永嘉明眸之中立时燃起怒意,方想出言教训李越——
“李公子,慎言。”宇文翊轻轻扯着永嘉的衣袖,自己上前一步冷冷看着李越。浸淫战场多年的血腥之气,对对面这位曾经的皇子,也形成了不可抵抗的威压之势。
李越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宇文翊的眼中尽是戒备之色。但他眼眸轻转看着他二人后,对着永嘉反而笑容更深了:“看来,你皇兄的美人计奏效了啊。”
永嘉整个人透着寒意,周围的气场都冷了下来。她瞪视李越片刻,而后,一巴掌甩了过去。
干净清脆的一声。
李越不可置信地捂着脸:“李容与,你敢打我?”
永嘉声音极为淡漠又无情:“打你?我还敢杀你,信不信?”
“你!”李越说着便想上前冲撞永嘉,脖颈却蓦地被人紧紧掐住。他惊愕地看着宇文翊无甚表情的脸。
“李公子,现在回去,还不迟。”宇文翊说着,手上的力道慢慢收紧。
李越大惊失色。他能感到宇文翊身上的杀意:“我回去,回去。”他连声说道,面色已开始发白。
宇文翊的手一下松开。
李越连忙吸了两口气,抬眸看了看面前的这两个煞神,而后重重地“哼”了一声,面有不甘地带着手下走了。
瘟神既然已走,院子中的人也一下子散开,只余永嘉与宇文翊二人。
“还好吗?”宇文翊低头看着永嘉,剑眉微蹙,语带担忧。
永嘉置若罔闻,转身欲走,却又被他扯住了袖子,寸步难行。
宇文翊无视永嘉的怒意,再次开口:“还好吗?”
永嘉极不耐烦地出声:“这句话你是不是该追出去问李越啊?”
宇文翊面色平静,只紧紧盯着永嘉圆睁的杏眼:“他胡言乱语,你莫要在意。”
“我自然知道,”永嘉垂眸看着他拉扯着的手,“放开。”
“我今日偶有闲暇……”
“宇文翊,你也疯了吗?”永嘉不可置信地看着宇文翊。他有闲暇关自己何事?难道他还想把这份闲暇分给自己?
宇文翊垂首敛目,抿紧了唇,片刻后再次开口:“我今日闲暇,可带你去看雅宁郡主。”
永嘉将雅宁派于她的行伍中历练。
永嘉才不想与眼前此人相处,语气敷衍道:“巧了,本宫今日忙得很。”转身朝府中戏台所在之处走去。
她的戏还没看完呢。
宇文翊站在原地,看着她款步姗姗,星眸都暗沉下来,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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