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行呢?
不行。
因为还没等萧遥同意或者反对,薛衍舟就松开了她的衣袖,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下滑。
萧遥还攥着他的一只腕子,下意识就揽住了薛衍舟的腰。
好瘦……他比看起来还要瘦。繁复的衣袍下面空空荡荡,揽在臂弯里只剩下一把骨头。
他又开始推她。
怎么……不是刚刚还说要去小院里?!
是她又想错了。
薛衍舟只是将她推开一点,急切的偏头呕出了一大口血。
鲜红的血落在地上,星星点点的溅在他的白衣上,却半点都没沾到萧遥。
萧遥这下子什么别扭都顾不上了,尘封了四年的称呼就这么脱口而出:“衍舟?!”
薛衍舟喘过一口气,愣愣看向萧遥。
是他听错了吗?萧遥怎么还肯这么叫他……为什么声音里的担心这么不加掩饰。
看在萧遥眼里,又是那副无喜无悲的表情。
她什么都不想猜了,也不想再试探,一把将薛衍舟抱了起来。
“我带你去找大夫。”
“别……”
萧遥微微皱眉,却听到薛衍舟声音虚弱的开口:“药一直在吃着,只是今日喝了酒才会这般……不打紧。”
才说了两句话就又开始喘,手指却悄悄攥了一片她的衣襟。
萧遥看着他,花了四年筑起的城防就这么一点点土崩瓦解,心甘情愿的去做那个先妥协的人。
“……我带你回小院。”萧遥移开目光,轻咳一声:“别误会,只是带你去休息一会儿。”
薛衍舟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连卧房里的摆设都与四年前毫无变化。
萧遥看着躺在床上陷入昏睡的薛衍舟,没来由的想到她离开这小院那天。
其实记不太清了。
那时薛衍舟已经失踪了三个月,萧遥每天一睁眼就往外跑,满京城的找他,直至深夜才回。最后在街上见到薛衍舟……
萧遥想到这儿闭了闭眼。
每次想起都是痛苦不堪。那一日的痛苦,从没随着时间流逝而减轻过半分。
不知道薛衍舟后来重新回来打扫这小院的时候又是什么心情。
她从来都看不懂他。哪怕……如今他看起来才是弱势的那一个。
萧遥以为自己是恨的,哪怕不恨……也总不能又送上门去给人家糟践。
可重逢之后,一切都不受她的控制。
睡梦中的薛衍舟皱了皱眉,萧遥赶紧伸手轻轻拍了两下。
后知后觉的僵住了手臂。
罢了……
萧遥轻轻呼出一口气。
糟践就糟践吧,逃了这么久……若到这般田地还不肯承认放不下,那她才真成了自己最瞧不上的那种人。
薛衍舟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身边没人,屋子里空空荡荡。
闭上眼睛。
他这大概是醉酒换来的一场美梦吧……
薛衍舟起身,强忍了许久的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连门外传来的脚步声都没听到,直到房门打开,肩披暖橙色夕阳的萧遥大步走进来,薛衍舟才愣愣的转头看她。
萧遥一只手上提着大大小小的油纸包,另一只手还小心翼翼的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馄饨。
“巷口张叔家的馄饨,还有董大娘家的梅花糕和杏仁饼、刘大娘家的干脯……快来尝尝,也不知道你口味变没变……衍舟?”
萧遥这才看清薛衍舟满脸的泪痕。
她这一声衍舟出口,薛衍舟眼泪落的更凶,萧遥不敢再妄加猜测,将手里提的吃食放在桌上,走到床边蹲下,仰着脸看薛衍舟。
“怎么哭了?”
薛衍舟仓惶的抹掉眼泪,伸手去拉萧遥起身:“没……我,我以为……”
萧遥顺着他那点微弱的力道起身,顺势坐在床边,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变得很近,近到萧遥能清楚看到薛衍舟眼底的红。
又在强撑。
萧遥抬手遮了薛衍舟的眼睛。
薛衍舟有些无措的抓住身上的棉被。
“你要想哭就再哭一会儿,我不看。”
清晰的一声啜泣,萧遥的心都跟着颤了一下,然后就没了声音,只看到有泪珠一直顺着薛衍舟的下巴落下来。
他哭到颤抖。
萧遥抓住了他落在锦被上的手。
“薛衍舟……”她咬着牙,孤注一掷:“咱们再试试,行吗?”
萧遥说完甚至不敢去看薛衍舟的反应,只看着他被自己抓住的手,有些急切的补充:“不问过去,不管将来……就像,就像以前那样……行吗?”
薛衍舟颤抖着搭上了她的手腕,轻轻下压,露出一双哭红的眼睛。
萧遥鼓足勇气抬头看他。
明明哭的满脸都是泪痕,却还是这样……平静的表情。
她忐忑的等着薛衍舟审判,却听到一声带着浓重鼻音的……
“好……”
落日的余晖涌入房间,薛衍舟坐在桌前,分不清眼前到底是现实还是幻象。
直到咬开一颗馄饨,熟悉的味道带回了味觉,然后是嗅觉,听觉……视觉。
薛衍舟抬头,看着坐在对面的萧遥,听到她笑意盈盈的声音。
“怎么样,好吃吗?”
不甚熟练的勾起僵硬的唇角。
“好吃……”
“那多吃些。”
但即便萧遥再怎么哄,薛衍舟最后也只吃了小半碗就再也吃不下。
萧遥想到他昏迷之前还在吐血,也不强求,接过碗,薛衍舟还没来得及阻止,她便几口将剩下的吃光。
吃完还茫然的看着薛衍舟伸出的手。
“怎么了?”
“……没,没事。”
萧遥于是又将那一堆油纸包着的点心零食推到薛衍舟跟前。
“你先吃,我去把碗还给张叔。”
她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薛衍舟转头去看她的背影。
四年的时间,萧遥变了许多……可又像是完全没变。
怎么会没变呢。
她被自己害的远走边疆,出生入死……如今眼看着柳暗花明,成了大萧的“永安王”,却又因他所困。
其实“薛衍舟”本就不该存在于世间……
可萧遥问他能不能再试试,那样忐忑不安的看着他,等他的回答。
又怎么舍得拒绝。
不问过去,不管将来。
就容他贪心……再入一次属于“薛衍舟”的梦吧。
萧遥回来时,薛衍舟正坐在葡萄架下发呆。
见萧遥进了院子,还不甚熟练的朝她笑笑。
“你回来了。”
“回来了。”萧遥走到他跟前,故作轻松:“难为张叔还记得我,不然怕是不肯将碗借给我拿走。刚才去还碗,他还问我……”
问她这几年去了哪里。
不问过去。不问过去。
萧遥停顿了一下,换了说辞:“问我这馄饨好不好吃来着。”
薛衍舟就像是没听出她语气中的生硬,温声道:“张叔的手艺自然是好的。”
“那下回可得再多吃几个。”萧遥朝他伸手:“要不要散步?”
“好。”
自然的将手交给她,借力起身,再故作自然的松开。
两人肩并肩的在院子里散步,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平和的假象,连说出口的每句话都得再三斟酌。
不问过去,不管将来。
萧遥于是没有探究薛衍舟为何住在薛府却无人知晓,薛衍舟也没有提起萧遥“永安王”这个身份,
只当还是四年前,误入院子的受伤侠客,和院中独住的那个小公子。
薛衍舟走了没一会儿就有些气喘,萧遥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身体情况变得这么差,可又担心会触到他们共同的禁忌。
那些话在舌尖滚了几圈,出口时就成了:“要不要回去休息?”
“对不起……”薛衍舟下意识道歉。
萧遥看着他,轻声叹息。
“薛衍舟,咱们要不再加一条吧?”
“不要道歉,行吗?”
“对不……”
萧遥眯眼,薛衍舟于是将最后一个字吞了回去。
“……好。”
薛衍舟没提要回薛府的事,萧遥便熟练的拎起桶去井边打水回来烧。
薛衍舟喜净,每日必然要沐浴过后才肯睡觉。
一边等着水烧热,萧遥又开始担心。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真的能自己洗澡吗?
于是放好了水后跟薛衍舟再三叮嘱。
一旦脱力就喊她,她就在门口守着。
薛衍舟听到第三遍的时候,耳边终于控制不住的起了些红晕。
萧遥一时间看呆了,直到薛衍舟抱着衣服进了浴房还久久不能回神。
然后熟练的唾弃自己。
……怎么过了四年,还是这么没出息。
等萧遥也洗完的时候,薛衍舟正倚在床上昏昏欲睡。
见萧遥走出来,薛衍舟瞬间清醒过来。
……要睡在一起吗?
薛衍舟问不出口,理智觉得不该,可又隐隐的期盼。
萧遥一边胡乱擦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往外走——她对这一头长发一向没什么耐心,擦了几下就想丢下巾帕,却在路过床边时被轻轻抓住了衣摆。
萧遥眨眨眼,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薛衍舟摇头,犹豫着伸出手:“我,我帮你。”
巾帕被交到了薛衍舟手上。
他做事一向细致,哪怕是为萧遥擦头发这样的小事。
巾帕从头顶一路擦到发尾,每一寸都认认真真的擦过,又用手指一点点梳理开,指尖不小心触到萧遥的脖颈,两人都是片刻恍神。
这样的事……四年前也是做过的。
在萧遥带伤逃进这间小院的那几天,她重伤无力,都是薛衍舟一手照顾。那会儿两人尚算是陌生人,对方是个未出嫁的郎君……这样亲密的举动让萧遥不知所措,薛衍舟反而不甚在意的劝她。
“你就当我是医者,不必觉得难为情。”
即便如此,待萧遥好转一些,便不肯再让薛衍舟照顾,就算后来在一起之后也没有。
直到今日。
“好了。”
清浅的声音打断了萧遥的思绪,她转过身,烛光映在薛衍舟脸上,莫名添了几分温柔,两人都散着发,发尾落在床上,混在一处,纠缠不清。
萧遥下意识凑近。
偏有一阵风透过窗缝,烛光晃的厉害,扰得萧遥不得不回神。
瞬间移开了视线,起身去关紧窗子,连头都不敢回。
“你……好好休息,我就睡在外间,有事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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