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收旧道具，旧道具换菜刀，换剪子，换盆——”
“回收旧通讯器，通讯器换营养剂，换压缩包——”
魔音绕耳，菜小六快要被折磨疯了。
“欸，好好写作业，你摔笔做什么？”
夜南溪骑着东拼西凑样子可以吓走一头牛的破烂三轮，残缺不堪的喇叭跟念咒似的重复同样的话语。
她下车弯腰捡起只有一根小拇指大小的铅笔放到了三只脚的木桌上，这桌子看着有她年纪大，风吹雨打断了一条腿还被迫上岗。
“你能不能关掉你那个喇叭，我正写作文呢，满脑子都是换菜刀，你这样的行为是在摧残未来低阶社会的希望你知不知道！”菜小六埋头苦擦作文纸，像是连带着脑海里那挥散不去的魔音一起擦了。
夜南溪痛心疾首道：“菜小六，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到这么大，果真是孩儿大了就忘娘。”
但凡她有点眼泪，菜小六良心都会隐隐作痛，只可惜那演技实在拙劣，但他从来不会扫兴——
他仰起头，神气道：“等我以后发达了不会忘记你的，我现在完成作文就是成功的第一步，请你不要打扰我。”
小破三轮再一次起航，不过这一次没有了喇叭的声音，为了给低阶社会未来的希望腾出足够的空间，夜南溪将车骑得远了一些。
他们所处的低阶社会简单来说就是由大大小小的贫民窟组合而成，在这里有点生存能力和特殊才能的都想尽一切办法去了中阶社会，以至于这里常驻民大多都是一些老弱病残外加一些没人庇佑的妇孺。
不过听说高阶中阶前段时间良心发现耗费巨大资源打算发展这个灰色地带，只是过了大半个月也没见到什么动静，不知道是不是发展到地下十八层去了。
夜南溪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日子过的苦但是乐在自由，每天收收破烂捡捡垃圾到交易市场兑换点东西其实也能过得下去。
只是后来捡了被人抛弃的菜小六生活才明显捉襟见肘，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天生胸前有个火炬的胎记就认为自己是这里未来的希望，哭着嚷着求她帮他交学费供他读书，还要给他吃给他喝让他争取健康快乐的成长——
健康不健康不知道，反正挺快乐的。
作为这里享誉盛名的冤大头夜南溪还是有点受人优待的——只要是她捡垃圾的地方总看不到其他人。
因为争夺垃圾发生打架斗殴大有人在，夜南溪从来没有这方面的苦恼。
今天气温难得回暖，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偌大的垃圾场只有她一个人。
“嗯，运气真好。”夜南溪用手半掩着眼睛看着天上的太阳。
忽然，脚步错乱，由远及近。
这不像是机甲处理垃圾的声音。
“前面的，有没有看到这里躺着的一个人，半死不活的。”
身后传来粗辱的男声。
夜南溪自顾自捡着垃圾，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能源电池，手刚伸过去，那电池就被黑色皮鞋给踩碎了五脏六腑。
“......”
果然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么个好东西说踩就踩。
“喂！那边的捡垃圾的，我大哥跟你说话你听不见？”
夜南溪低着头置若罔闻。
不远处有一只黑色的颜料笔，塑料薄膜还没拆，是新的！她连忙走过去要去捡——直到又被那黑色皮鞋踩碎。
“......”
“大哥，这人是不是个聋子，听不到我们说话似的。”这人说话尖，像猴。
“聋子？”被唤作老大，膘肥体壮的男人手落在腰间的枪上，阴笑道，“不是都说聋子嗅觉都比较灵敏吗，既然是聋子那就把她压在这里给我当狗嗅，找不到就把她剁碎了喂狗吃。”
夜南溪还沉浸在菜小六的新笔粉身碎骨的悲伤里，后背突然被一个人的胳膊肘狠狠撞击了一下，她本能地前倾，很快她的腘窝处也被人用脚踹了一下狠的。
下跪是不可能下跪的，夜南溪忍着剧痛，核心用力保持站立，喘息之间她转身用手臂限制住后人的脑袋，另一只手辅助逆向扭动，只听见骨头错开的声音，那人便没了声息。
“孬种。”夜南溪也是没想到对方会弱到这个地步。
其他人被这一反击吓得够呛，有枪的拔枪，没抢的就在地上找个顺手的武器。
“太久没活动筋骨了，正好用你们锻炼锻炼。”
夜南溪每一次攻击都精准击中对方要害，地上很快就躺满了人，持枪的吓得手抖每一发都射在令人想不到的位置，其余的更是弱鸡，只是挨了两下揍就撒开丫子跑了。
能有机甲作为武器说明他们不是低阶社会的，能力又太弱没资格进入高阶，只能是中阶末流下来狐假虎威的人。
夜南溪看着他们身影彻底消失才松了一口气，随后便开始的剧烈咳嗽，她扶着三轮缓了好一会儿才顺了口气。
就凭她现在的身体素质果然还是太强求了。
天色还早，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后，她又进入了垃圾场捡破烂，今天这一批垃圾应当是新送来的，收获颇丰。
那是......
待看清了不远处地上的东西后夜南溪扭身就走，没有片刻迟疑。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裹挟着垃圾啪嗒啪嗒掉落的声音，血腥气弥漫开来，如芒在背，夜南溪的脚步没有停，但是她知道自己躲不过了。
毕竟没有谁拔枪射击的速度能有远在高阶的她快——
“你跑啊，我让你跑三秒钟。”身后的人说。
......三秒，高估她了，不如不跑。
夜南溪无奈地转了身，尴尬道：“好久不见啊，焦槐。”
焦槐红着眼眶扔掉了手中的枪，鲜红色的血顺着她的手臂流下，黑色的头发混杂着汗水和鲜血凌乱地贴在脸上，凄惨又迷人。
“好久不见......南溪。”
焦槐瘸着退一步一步向夜南溪走去，手上流下来的血落在地上形成了鲜艳的红色指引线，她伸出手想要去触碰眼前的人。
她哑着嗓子忍着泪水，“我不敢找你，但是你真的狠心十多年来不来看我们。”
夜南溪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要擦干净焦槐脸上的血迹，但焦槐说完很快就虚脱地倒在了她身上。
她一连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现在的她其实跟废物也没多大区别，她半拖半拽将人扶到了三轮旁边，将三论里面的东西全部扔了出来才腾出了一个干净的位置给焦槐躺。
这要换做以前，这半车的废品就是她的命根子。
菜小六刚满意地完成他最后一张试卷，夜南溪回来了。
“南溪姐，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这谁？”菜小六看着三轮里面浑身是伤的女人惊恐道。
“来，搭把手，和我一起扶她出来。”夜南溪向菜小六招了招手。
菜小六惊魂未定，僵硬地帮忙把人抬了出来后就傻了吧唧的站在原地。
“你现在跑去林易家里把人喊过来。”夜南溪在家里翻找着绷带，“还有，让他把医药箱一起拿过来，要他多嘴，直接敲晕拖过来。”
“是！”
好端端的怎么受了这么多伤，夜南溪一边帮她清洗着伤口一边帮她上药，表情十分凝重。
林易被菜小六火急火燎带了过来，鞋子都没换穿着拖鞋就过来了。
“我大致看了一下，她除了小腹和肩膀有枪伤，其他地方都是一些皮外伤。”夜南溪的语速很快，她端着被鲜血浸红的水盆说，“治好她，我答应带你妹妹过新手本。”
看得出这人对夜南溪很重要，更重要的是自己妹妹有了着落。林易点头答应。
菜小六站在房门冻得直打哆嗦，见到夜南溪出来后连忙凑过去，“南溪姐你刚刚带回来的那个人是谁啊，受那么重的伤是不是被仇人追杀了......”
“菜小六，你今年多大了？”夜南溪问。
菜小六完全被夜南溪转移了话题，思量了片刻说：“下周应该满十六岁了。”
他们从来没有特地提起过这些日子，他南溪姐不过，他也不过，不过偶尔换的东西多了些，南溪姐会在他生日这天吃顿好的。
不过他们只知道日期，并不知道具体年龄。在这个世界有的人过得好能活到两百岁还年轻貌美，也有的人五十岁就年衰岁暮，所以久而久之年岁越来越没人在意了。
“原来距离我捡到你已经过了十年了啊......”夜南溪看着天上高悬的月亮有些感慨，“下周我陪你进本，林糯也会一起。”
根据规定，年满十六岁的孩子必须进入副本，一是为了整个系统健康发展剔除没能力的人，二是为联盟挑选具有潜力的人才。
这个规定由上至下全面贯彻，只有通过了自己新手本的人才能获得专属ID，也就是未来无论去哪都需要的身份证。
大多做父母的都会为了保证孩子安全，自己或找人陪同一起进本。到目前为止低阶社会孩子新手本通过率不到百分之十，由于他们没有受到专业的培训也没有广泛的人脉，医疗和教育的落后使得这里的家长惧怕自己孩子死在副本中途，所以选择孩子做黑户，如此循环往复形成闭环。
这也就是为什么林易拜托夜南溪带他妹妹进本，林易在几年前的一次副本中从阎王那抢回了一条命，但身体上的损伤无法挽回，做个简单的手术都很难集中注意，吃饭的家伙没了，又偏偏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妹妹，在中阶实在难以生存下去才来了低阶社会。
自己身体吃不消，但是又希望妹妹能有更广阔的未来，认识的人屈指可数，夜南溪算是其中最善良且最有能力的了。
“我不要你陪，我自己可以的。”菜小六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你就安心在家里等我凯旋归来吧，听说副本里面危险重重，你两步一小喘，三步一大喘的身体怎么受得住。”
夜南溪很庆幸自己没捡到小白眼狼，不过菜小六没有人帮自己总归还是放心不下，毕竟自己还是“含辛茹苦”养了十年。
——
林易出来时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由于刚刚超出自己身体承受能力强制集中注意力，导致一句话都组织了半天。
“......还好都没伤到要害，这几天我都会过来检查伤口，没生命危险了，只不过要能完全康复我这里的药可能做不到。”
“辛苦了，药的事情我会处理，你回去休息吧，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谢过林易后她让菜小六出去送人。
夜南溪进屋稍微收拾了一下，走到床边，她垂眸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无奈道：“怎么就这么倔呢。”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焦槐醒了，虽然虚弱但语气强硬。
“醒得真快。”夜南溪惊叹道，她窝心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
“这伤算什么，更重的伤我都能靠自己活下来。”焦槐冷哼了一声，“哦对，反正你在外面有别的狗了，我又算什么呢。”
夜南溪：“......”
——
“林易哥慢走，我先回去陪南溪姐了——阿嚏！”菜小六揉了揉鼻子。
有人骂他？
“好，你赶紧跑回去吧，夜深风凉，别感冒了。”林易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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