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会前夕,公司开始裁员。
不知道哪个大聪明的提案,在这时候开展这种事。原本往年这个时候,公司的氛围都很好,大家盼着年终开奖,也等着过年的那两周带薪假期。
可是今年,到处都是死气沉沉的,坐在食堂吃个饭,不经意间听到的都是抱怨和咒骂。
大老板最近不见踪迹,只有那位高调的副总不怕死地挑衅每一个他看不顺眼的人。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我在内,有时候我都想不明白,除了开大会,我们基本上碰不着,他为什么要来找我麻烦。
譬如此刻,这个人不请自来,端着盘子站到了我对面。
“吃这么少?”文铭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让我联想起动物世界里喜欢掏肛的鬣狗,残忍又恶心。被他盯一眼,感觉食物都变臭了。
“文总。”
我勉强叫了一声。
他还不走,居高临下看着我。
“这儿没人坐,不介意我拼个桌吧。”
放着高管专区不去,跑这儿来,还特地来找我,肯定没什么好事。他不等我回应,说完以后直接坐下了。我心想,你早要坐下来,还废什么屁话。
“你叫唐歆是吧,你的名字我一眼就记住了。”
“嗯。”
我埋头吃饭,不接他的话。
“在这里工作了五年,怎么以前颜丹妮没想办法把你招进来吗?我看你合同上的待遇都跟正式员工没什么两样了。公司制度原本是一条笔直的线,怎么到你这儿,突然能转个弯?还挺有意思的。”
“嘶......”吃排骨猛地一口咬到了以为是肉的骨头部位,我的牙要碎了!我瞪着这块骨头,气得想把它砸在文铭坑坑洼洼的脸上。
“我跟你讲话,你在研究这块骨头......怎么,你属狗?只有骨头能吸引你的注意力是吧。”
“啊?”我茫茫然回过神来,他在讲什么来着?
“我说,怪不得你老公不要你,原来你听不懂人话。”
“文总你认识陈子捷?”
“当然。他是我师弟,我们关系一直挺好。”
之前陈子捷故作神秘地说在我公司安插了眼线,原来是在这里等我呢。都离婚了,还要丢个雷在我身边,这条引线也真是埋得够长的,到现在才引爆。
“哦。”我点点头,继续吃饭。虽然我已经没胃口了,但是他坐下到现在还没超过三分钟,我要是突然走了,估计后果更严重。
“我师弟就是人太好了,被你这种女人骗。私下作风差,工作上也不会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不过,要是你真有什么手段能施展,我也不介意看看......看......”
文铭话说到一半,被我抬头的一记冷眼盯得咂舌,磕磕绊绊说不出下一句来。
我很少能忍这么久。
通常来说,如果不是因为他在公司里的身份,在他坐下的时候,我就走人了。
但是这一刻,他已经触碰到我的底线了。
我站起来,把盘子往桌上猛地一放,震耳的响声让四周员工都齐刷刷看了过来。我俯视着文铭,他的表情很惊讶,似乎没料到我会反抗。
“文总。虽然我离婚了,但是,我对有妇之夫——不!感!兴!趣!”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大力甩过文铭的脸,此刻他整个人从脸颊红到脖子根,又窘又不知所措。趁着他没想好对策的那几十秒,我赶紧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走出员工食堂以后,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坐电梯上了顶楼,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这份工作肯定是保不住了,就算暂时保住了,我跟文铭的关系也势同水火,他肯定会暗中给我使绊子。像这种因为自己的师弟几句谣言就可以来试探的人,想必是做惯了这种事。
再留下去没什么意义。
打定主意之后,我决定辞职。
正要打电话给何惧,没想到她已经先给我留言了,我还在想她是不是感应到什么了,然而看到消息时我的心又凉下来几分。
——任为山被人报复捅了一刀,现在在医院抢救,你来吗?
——我先走了,你下班看到消息,就过来吧。
——唐歆,你应该过来,哪怕以朋友的身份。
我忙起来不会看私人信息,都是看工作号。这几条消息之间间隔的时间不长,看来任现在还在手术中。回了个电话给何惧,她马上接起。
“何惧,他人怎么样了?”
“还在手术室里。他同事都在外面等着,那里面太闷了,我现在在医院的花圃旁边坐着,你过来了吗?”
果然还在手术。
何惧的声音听上去挺焦急的,我尽可能用平稳的声线去安慰她:“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任为山会没事的,我做完手头的工作尽快赶过来。你们通知他爷爷奶奶了吗?”
“没有,他不让......”何惧哭了。她的抽泣声很微弱,但我听到了。
“你怀着孩子呢,不要激动,平复一下心情。既然那么多人在,不如你先回家,晚点我再陪你去医院。”
有时候碰上一些难以预料的事,何惧也并不是如我所想那般镇定自若。也可能任是她多年的挚友,又是碰上这种生死局,所以她才会这么紧张。
我用午休的时间把堆积成山的工作加紧处理,但文件往上走,流程总是卡在文铭那里,上周的事情也催发三遍了,他非要卡在回复权限的最后一天。
本来中午在食堂我就火大,现在又碰上别的事情,如果他非要卡时间回复我,这意味着我晚上还得加班。
我气得杀到了他办公室,他的助理踩着恨天高愣是没拦住我,在险些跌倒时门被文铭拉开,那位助理就这么水灵灵栽倒进了他怀里。
两人眉来眼去好一会儿,他才把人家扶正了,转而问我:“哦,是唐歆啊。什么事啊?用得着你亲自来找我!”
他说话声很大,似乎有意让别人听到我主动来找他。
我一把扯过他的领带,把他撞到旁边的玻璃上,“文铭,流程赶紧给我过了!年会的事情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到时候出了问题,我全赖你头上!”
“好好好,你先放开我!我结婚了,你这样大家会误会!”
他尴尬地往旁边看,然而并没有人理他。
“现在马上给我过!”
我拽着他到了办公桌前,替他开了电脑,“上周的,赶紧。”
或许是不想跟我正面起冲突,文铭很快照做,还把今天我刚交上去的也审批了。我看着他点击得飞快,而且只有我的是一条又隔着别人的几条,全都留在那儿未读,越看越气,走之前连带门都格外用力。
好不容易熬到快下班,还剩五六分钟时,文铭突然在年会群里通知要加塞一个短会。
我双手一摊,关闭了群聊,关闭了电脑。
“唐歆姐,你在收东西?等会儿要开会你没看到通知吗?”陈以茉听到我这边的声响,很好心地过来提醒了我一句。
“我有事,已经跟文总请示过了。”
说完我看了一眼表,还有一分钟,正好走到打卡机那儿。
文铭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纸老虎,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我背着包从大堂出来时,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我在玻璃外檐下犹豫着,在想要不要淋雨走到地铁站,忽然有人从后面叫了我的名字。
“小唐?”
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
我侧身一看,居然是燕志才。他是文铭的上级,他们两个总是形影不离地出现在吸烟区,看上去关系很好。难道我没去开会,他替文铭来教训我了?
“下雨了,不好叫车回去吧。不介意的话,我送你一程?”
“呃......谢谢,谢谢燕总。”管他来做什么,伸手不打笑脸人。我陪着笑容说:“我完全不介意。但我要去一趟医院,不知道您方便不方便?”
“哪家?”
“S市第一人民医院。”我说。
燕志才微微一笑:“可以。正好顺路,走吧。”
*
我上了燕志才的车,他开始从一些家常问候过渡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问题。
他对我说:“其实我都觉得,你在颜姐手下做的时候表现挺好的......我的总助这周结婚了,现在在休假。你也知道嘛,女人一旦结婚,就被家庭给捆绑住了,这几天我为这件事心烦,唉。下午看到你去找文总的时候,我豁然开朗,想起你来。”
我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竖起来了一样,因为我现在非常认真地在听燕志才讲话,任何一句话我都会记下。大概是察觉到我的态度,他的笑容更慈祥了几分。
“小唐,你觉得自己能胜任总助的工作吗?”
燕志才的上一位总助在他身边做了八年,这些年里,公司的人对她都是褒奖。现在她结婚了,燕志才那番话的意思,显然就是她不准备干了,或者是......他不需要她了。
机会给到我手上,我不可能放弃。
真的被陈以茉说中了,她的嘴简直开过光!我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努力在脑海中组织合适的语言,顿了片刻,我果断对他说:“可以。我会尽全力向前辈学习,不辜负燕总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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