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班休息室有两个,一大一小,小休息室在会议室隔间,大休息室在紧挨着会议室的北侧。
大休息室是由两个办事大厅改造的。
原本向阳的休息室搬来了了北向,原本背阳的办公室终于有一天面向了南方。
因为搬迁得仓促,休息室没来得及换一扇严丝合缝的门,冷气便顺着一指宽的门缝飘了出来。
空旷走廊里回荡着的脚步声冲击着着闷热的空气,飘动着勾连上了地面匍匐的凉爽。
磨蹭了半天,陶净客也终于还是走到了大休息室,象征性的敲了敲门,便推门走了进去。
休息室内三五成群的人堆有隐形的隔阂,好像处在不同时空,只有场外观众被允许看到所有视角。
其中一堆视角的中心的是一个两鬓微霜、难掩意气的中年男人。
紧挨着坐在他旁边的一人听到声音抬头,看到门口摇头四顾的陶净客,赶紧挥手示意。
待到这一堆的角色全都看过去,八面玲珑的秘书才轻声提醒,看似只对领导说道:“陶部长,您家二公子到了。”
闻弦音而知雅意,秘书先生提醒这是自己人,这是有身份的自己人。
陶净客走近,未等陶不渝提点,便对着周围的叔叔阿姨们和父亲群发礼貌:“各位好。”
陶不渝高扬的嘴角微微落下,沉默了几秒还是向围着他的诸人介绍:“这是犬子,陶净客,在科技班工作。”
陶净客没有直接坐下,而是拎起凉水壶给众星续上水,从上首慢慢移动到下首,再到边缘。
“陶部长这话说得,好像二公子在刷试管一样。”恰到好处地说出上级自己不会说出口的话,“二公子是刚刚大会上姚主席说的恢复通讯的仿生光子通讯系统的项目总负责人。”有眼力见儿的秘书才是好秘书。
闻弦音而知雅意,负责人前面的一串定语告诉周围的人,领导很满意这个儿子,请开始夸赞。
坐到边缘也逃不过成为面子的命运,夸赞与鼓励接踵而来,均匀地抹了陶净客一脸腻子,将谦虚的微笑僵硬地挂在脸上。
听得满意了,陶不渝才道:“诸位过奖,犬子不过忝居其位,尽力而为罢了。”
月亮又将视线转向面子:“你的新项目演讲稿准备好了?”
陶净客知道这是要他上台的意思,只得接受命运无情地安排:“准备好了。”
当然,这问话不知给陶净客一人听,周围的众星不可避免的听到,什么年轻有为,什么虎父无犬子,前赴后继,不肯落于其它夸赞之后。
看着谦虚谨慎的陶不渝,陶净客拿起水杯遮掩嘲讽的嘴角。
没有陶净客的积极参与,夸耀即将进入尾声,星与月都颇有一些意犹未尽。
正在这时段,陶溪客悄声进入休息室,被一直盯着门口的陶净客注意到,清亮的声音又一次提醒众星,又一层面子到了:“大哥,这里。”
目光汇集形成的聚光灯打到身上,无所遁形的陶溪客只能走过来一起接受礼赞。
“大公子是主席的近卫兵。”衣衫不整当然是因为浴血奋战,满面通红必须是因为身先士卒。
陶净客向大哥微笑表示不用谢,陶溪客咬牙向好弟弟表示感谢。
月亮与月亮的悲欢并不相通。
陶不渝的欢声笑语像一坨魔法能量团,穿过结界径直袭向另一位月亮的耳膜,砸碎这边不怎么努力也维持地很好的平静。
樊聪正拿起杯子想要润润喉,猝不及防被陶不渝的攻击击中,胳膊一顿,让杯中的水来个紧急刹车。
还好杯里的水已经下去不少,不然就他这个叉开腿的坐姿,尴尬将不止一点点。
樊聪伸直胳膊,将杯子放在茶几的中间:“老陶最近啊,真是,得意,得意的紧。”
快要牵手成功的左右眉头诉说着主人不太美妙的心情。
正在找话题闲聊的下属赶紧拎起手边的水壶为上司添水。
樊聪与陶不渝同为军部司令谢和下属的中将,大家战友一场却八字不合,樊聪嫌弃陶不渝虚伪,陶不渝嫌弃樊聪棒槌一个,最爱哪壶不开提哪壶。
如今陶不渝借着科技的东风扶摇直上,可给樊聪恶心的够呛。
在别人的主场上应当低调行事,乔拙与丁有容便颇有默契的选择了坐在角落。
更默契的是两人选择了同一个角落。
分属不同派系,乔拙与丁有容不应当当众熟稔,因此两人坐的也颇有一段距离。
安静中便理所当然地看到姚派的内部矛盾。
丁有容眉尾微扬:“人丁兴旺也未必全是好事啊,派系内部还分派系。”
乔拙冷嗤:“派系,都是天朝人,同处动荡年头,还要争权,还分派系。”
“乔部长这话,我倒是不太赞同。人都是有思想、有喜好的,难免不同频、难免有分歧。”
“是,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是现在不是太平盛世,不想着团结一心共度难关,还顾着自己那点的小心思。”乔拙脾气直,可不代表人家说话不会含沙射影:“等都到最后大家守着一堆破烂继续玩儿三国杀,还得自诩松弛。”
“也是,樊将军和陶部长两人那各退一步都能和平共处了。”这么正义你们倒是退一步啊。
角落的气氛也变得凝滞。
丁有容努力回忆与当派保持友好的初衷,友好地另起了一个不会出错的话题:“等下要预算,乔部长的部门都打算要多少?”
乔拙也不觉得尴尬:“我们部门要的不多,毕竟既不用重建,也不用更新。”
“对啊,我们工业部的预算不会少,这两年高温加暴雨,很多设施都老化、毁坏了,新发明也要投入量产。”丁有容算着:“军部那边交通部要的多,聚集人口是个大工程。另外科技班要的也不少,环境变化太大,科技更新需求高。以及,陶不渝他儿子申请探日。”
“探日?”乔拙有些惊讶,大致算了算支出:“你们能掏出来这么多钱吗?”
“当然不能。”丁有容叹气表示无奈:“不会所有项目都批,批了的项目也不会一次到款。”
陶溪客多少忍耐着寒暄一会儿,便借口换衣服以逃脱陶不渝的引力场。
陶不渝耐心叮嘱:“顺便去跟姜部长打个招呼,你也懂点礼貌。”
陶溪客的脚步顿了顿,勉强答句“知道了”便头也不回匆匆走开。
听着背后秘书先生“怎么特意让大公子给姜部长问好?”的捧哏,陶溪客将油门踩到底。
更衣室是原本办事大厅的一角,也就是说,必须先进到休息室,才能进入更衣室。
这是陶溪客最不喜欢的设计,没有之一。
陶溪客将湿透的衣服当成毛巾用凉水浸湿,擦在身上,感觉呼吸都变得顺畅不少。
等身上的汗水不再成滴成滴地往下淌,陶溪客穿上备用的衣服。
湿漉漉的皮肤是比502还要好使的胶水,衣服被轻轻松松的黏在胳膊上无法拉下。
总于把衣服整理好,陶溪客的鬓角又有汗滴缓缓淌下。
姜起正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
陶溪客踌躇着不敢太过接近:“叔叔。”
姜起看着窗户玻璃上隐约的倒影:“跟你爸打完招呼了。”
“是,”陶溪客:“人太多了,不打招呼说不过去。”
姜起叹一口气,终于回身,看着陶溪客:“外面太热了,阿好让我给你带了盐糖水,你喝一点儿再走。”
委屈难过的时候最受不得被关心,陶溪客偏过头努力控制情绪,咬紧的牙关不让空气进入喉咙发出哽咽声。
姜起抬起手臂拍了拍陶溪客的肩膀,让他独自平复。
比起大休息室的宽敞明亮,会议室隔间的小休息室实在有些小。
仅仅容纳四人、一张方方正正的小茶桌、四张沙发和一台立式空调,就在放不下别的了。
不过好在空调的马力十足,感觉不到闷热。
姚禹坐在面朝门口的位置,右手边坐着当有为,左手边是温淑婉。
谢和坐在姚禹的对面,手里拿着茶壶给每个人添茶,红色的茶汤透亮,氤氲出白色的水雾。
“淑婉统计好具体有多少经费可以分拨了,基建、运输、科研三个大胃王都能分到多少?”姚禹啜一口茶水,放下空掉的茶杯,首先开启话题。
“基础建设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按月走,每个地区每月预计拨款在五亿,可以连续开工九个月。九个月后就要用回收的资金,需要再次计算。”温淑婉两手捧着茶杯,汲取热气温暖双手:“运输预计半年内完成,一次性拨款一百二十亿。科研经费第一批预计二十亿,整体浮动最好不要超过三十亿。”
“基建这部分太阳能高效转换器要快一点,排水也不能再拖了。”谢和:“科研这边,农业、医疗该跟上了,以及,探日计划。”
“探日,是小陶提出来的吧?”当有为三指夹着茶杯缓缓转动,思索片刻终于开口:“我觉得探日不能着急,经济状况太差,多线并行就怕有个万一在哪儿多出个钱窟窿,堵不上。”
“我也是这个意思,现在生产力被迫下降,回款其实不确定能达到预期。”温淑婉接到。
姚禹垂下视线,拿起添满的茶杯,未入口便又放下,试探着提议:“基建这边可以缓缓,慢点生产,给科研匀一匀。”
温淑婉没有立即接话,思索片刻:“如果基建这边放慢速度,运输那边也必定跟着放慢,这样一来运输那边开销就大了,基本上剩不下来钱给科研,得不偿失。”
当有为也不同意:“缓个三五月,社会稳定了在立项也来得及,左右也热了三年多了,不急在这一时。”
谢和:“不只是热的问题,连锁反应把生态毁得差不多了,各地也是天灾不断,早研究就早点结束灾难。”
温淑婉:“这,不一定吧,探日不一定有结论,有结论也不一定有方法。先把社会运转起来,提高一下生产力,再腾出手来探日比较稳妥。”
“科研班内部匀一匀,医疗这边缓一缓?”姚禹再次提议。
“农业、医疗这都是民生,我觉得不太好。”当有为反对,以人为本才是立足之法。
“姚哥,不是我们不同意,真的是咱们现在没有这条件。”温淑婉徐徐叹气。
姚禹看出二人坚持,无论怎样也不支持,也明白这条路暂时是走不了。
只希望太阳的变化是缓慢的,留给人类的时间还充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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