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是一片死寂的白，狂风呼啸裹挟着冰冷的雪粒，置身于一片荒芜的雪地，雪深没过膝盖，渐渐的身子似被无数双无形大手拖拽着，天空乌云密布，沉甸甸地压下来，似要将她碾碎
远处，一位熟悉的妇人声影若隐若现，身旁还有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
待男子走进向她伸出手臂，贺涵看清了他的面容，高兴道：“哥哥！”妇人的脸已然有些模糊，但却能感受到熟悉的温柔，开口带着些试探喊道：“母亲”
就在两人将贺涵拉出深陷的雪地，四周也在此变成白茫茫一片，雪地中种植者三两棵梅花树，风一吹花瓣入蝴蝶飞舞
说话间，天空突然被一道血光笼罩，远处似有个鬼魅般的身影在舞动，她伸出长长的爪子“啊！”的一声，随着贺涵惊呼一声“母亲”妇人再此被吞没
贺涵再次转头，望向一旁的贺瀚，只见他依旧一副温柔的摸样注视着自己
瞬间，周围的雪开始疯狂旋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雪涡，雪涡中，似传出了十分凄厉的哭嚎声，贺瀚抓着自己的手突然松开，身体也渐渐的被卷入了雪涡
而她的双脚，却似是被钉在了雪地中，根本无法挪动分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贺瀚被吞噬
洁白的雪地，蔓延出鲜红，一步步入浪潮一般向自己拍来，只觉此刻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似是被拉扯着……
“啊！”贺涵从梦境中惊醒，只见舒兰近在咫尺的脸上，写满了担心的，收起为贺涵擦汗的手帕，轻声唤道：“涵儿……”
贺涵支撑起身子，望着四周昏暗的灯火，摸着身上已然湿透了的衣衫，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着身体，渐渐地牙齿也打起了战
舒兰给她披上大氅，轻声安抚，道：“没事了，只是一场梦”
贺涵在舒兰的怀中，慢慢找回了自己声音，带着一丝哭腔，道：“舒兰表姐……”
舒兰满眼疼惜，抬手轻柔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珠与汗水，正欲开口宽慰，只听得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紧接着是贺汝带着担忧的声音：“涵儿，你怎么样了？”
瑶儿站在一旁看向贺涵，只见贺涵微微点头，瑶儿会意，正欲朝着门口而去，舒兰开口道：“瑶儿”
“女娘有何吩咐？”瑶儿转过身欠身问道
“请贺汝兄长命人打些热水来吧”说完低头看了看此刻还是一副受惊小鸡摸样的贺涵
“是”瑶儿领命走向门口
行至门前，轻轻拉开房门，微微欠身，向贺汝行了一礼，轻声说道：“二公子，女郎君适才梦魇缠身，惊出一身冷汗，如今汗湿重衣，还劳烦二公子请人与店家知会一声，速取些热水来，以供姑娘沐浴，以祛寒邪”
“好！” 贺汝应了一声，眼神下意识地朝屋内望去，目光中满是关切，只是刹那间，他似是意识到此举有违礼数，忙不迭地收回视线，顿了顿，他又低声道：“门外有大兄事先安排好的府医，不知是否要让他进来为涵儿瞧瞧？”
瑶儿微微皱眉，思忖片刻后回道：“待姑娘沐浴过后，问过她，再做定夺吧”
贺汝听闻，微微颔首，应道：“有理，我这便亲自去唤人烧来热水”说完，脚下生风，快步转身离去
瑶儿目送着贺汝背影消失，轻轻关上房门，折回到贺涵身边
彼时，只见她已将寒湿的里衣换下，随手扔在一旁，此刻正被舒兰用被子裹在怀中
“舒兰娘子”瑶儿站定在不远处，朝着正凝眸看过来的舒兰，轻声道：“主子稍候要沐浴，可，屋子里的炭眼见着要烧尽了，我需得去找马车中再取些金丝碳来，若一会儿热水上来，还劳烦您多费心”
舒兰温婉一笑，颔首应承，道：“无妨，你放心去吧，这儿有我呢”
贺涵洗漱过后，舒兰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主动开口留下，贺涵闻言亦未推辞，将她一道邀上了床榻，二人裹着一张棉被，心中各有心思，直至东方既白，都未曾合眼
次日早膳时分，贺汝见她二人神色倦怠、眼眶黑青，皆是一副没睡醒的摸样，满脸关切，出言询问，道：“昨夜，可是没睡安稳？”
“昨夜我不放心涵儿，留在她房中照看，许是有些认床，没睡得那么踏实”舒兰笑着回道
贺汝闻言，微微点头示意，恰在三人整衣拂袖，欲落座用膳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只见小厮神色慌张，脚步匆忙地走入屋内，强压下急促的呼吸“二公子，女郎君，表姑娘”说完，掏出一封书信递上前
见贺汝接过书信，贺涵面色有些急切，对着小厮问道：“可是舒县如何了？”
小厮望着贺汝，满上些纠结，半晌开口道：“回禀女郎君，大公子还未有稍息传来，现下应该还在救灾”
但小厮下意识回避的动作，并未逃过贺涵的眼睛，转头满眼焦急的对贺汝问道：“二哥，是谁来的信，如何说的？”
贺汝犹豫半晌，开口道：“是，江维成的信”
“说什么？”贺涵有些焦急，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伸手就要上前抢过书信
贺汝拦下贺涵伸过来的手，带着些安抚，柔声缓缓道：“山中积雪深厚，许多树木被压断，兄长亲自指挥众人搜寻……”
望着贺涵求知的眼神，贺汝越说声音越低“在救助一位被困之人时，不慎被滑落的硬块击中，又因着长时间在雪中受累，身体疲惫，摔在地上，手臂与背部都受了些伤”说完急转口风“不过好在伤都不碍事，而且……”
“二哥哥……”未等贺汝说完，贺涵声音带着些哭腔，眼神中带着些请求的望着他
贺汝自是知悉她的意图，紧咬着牙关，眉头微蹙，道：“涵儿，如今风雪未停，又……”不再看向贺涵的眼睛，转过头语气中带着些决绝“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二哥哥……”贺涵还是不死心，抓过贺汝的手，泪汪汪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我们此去不一定能寻着兄长，万一……”眉头紧锁望着贺涵“你再出了什么岔子，我更加无法向兄长交代”
贺汝深吸一口气，拍了怕贺涵的手背，神色凝重又恳切，继续道：“你与舒兰表妹在原地等着，待我筹备些物资，亲自去往舒县接应兄长”捏着贺涵瘦小的肩膀，耐心问道：“如何？”
贺汝闭着双眼，将眼眶中的泪珠系数逼出，抬眼望着贺汝，半晌后，沉声道：“此去未卜，二哥哥可寻些城中可靠的猎户、脚夫，他们熟悉地形”
“嗯嗯，好”贺汝重重的点了点头，揉着贺涵的头发，眼神中带着些坚定“你放心，这两年你二哥哥可是也没闲着的，在外四处访师学艺，也是积攒了些能耐的，不会有事的”
贺涵反手捏紧了贺汝的手“还有……”眼中满是认真，接着道：“我们留在此地，所需物资不多，富余的钱银、物资，你都带上，定是能排上用场的”
“嗯嗯，你放心吧”伸出手，轻轻擦干贺涵脸上的泪痕，轻声保证，道：“我一定会将兄长，安全带回你面前的”
接下来两日，贺汝几乎脚不沾地，四处奔走，先是寻来当地的县官，联系了商户谈妥了募捐之事
待众人忙活着物资筹备之时，又随着衙差去寻来了几位猎户与脚夫
待诸事完备，贺汝领着众人，驮着物资，择选了最近的路径，向着舒县进发，一路上，风雪几度肆虐，贺汝与众人顶风冒雪，艰难前行
猎户们在前头开路，凭借丰富经验，避开雪坑、断枝，虽多有辛苦，然众人一路皆无怨言
贺汝心中担忧舒县之事，又挂心贺涵，恨不得能得助双翼，即可飞至舒县，处理好一切，尽快一起回去
而贺涵与舒兰在驿站，亦未闲着，每日都让贺汝留下的小厮去打探情况，并且如往常一样，储备着药品、干粮等物资，隔三差五的便寻本地县官，命人往舒县运
贺汝临近舒县时，大雪也逐渐停歇，城中的道路有些已被清扫开，如山一般堆积在道路两旁
众人进城之时，路边各家门前，百姓们也还都正在清扫着道路
贺汝心急，甫一下马车，便径直走向聚集的百姓，上前问询贺瀚此刻的所在，得知后，便片刻不停歇，直赶往城外贺瀚的临时营帐
贺汝赶到营帐之时，正逢医师为贺瀚换药完毕，此刻正用绷带层层裹住胳膊上的伤口
贺瀚抬眸，瞧见贺汝的身影，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讶异，待看清他衣衫破旧、满是狼狈的摸样，复又攀上心疼，忙问道：“你怎么来了？”
“涵儿听闻你受伤，很是不放心”说着稳步走近营帐，在贺瀚身边寻了个空位坐下，目光紧锁贺瀚受伤之处，眉头微蹙，满脸的担忧之色“若我不来，她便要亲自来了”
“涵儿现下状况如何？”贺瀚强撑着坐直身子，不顾伤口扯动的疼痛，伸手拜年去拿一旁的衣物，急切的穿好衣物
“初至枞阳时，她便复又被梦魇纠缠，幸得有舒兰日夜相伴，如今已是好了不少”瞧着贺瀚还是不放心的样子，忙补充道：“我启程之际，她夜间已然能安稳入睡了，临行前，我还特意请府医仔细瞧过，说是情绪安定许多了，兄长大可宽心”
贺瀚闻言，微微颔首，紧皱的眉头也稍稍舒展几分，面上浮上了几分宽慰与感激之色，叹道：“此乘当真是多亏了有你和舒兰在”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贺汝抬眼望着贺瀚的，满是关切，问道：“兄长身子如何了？”
“无甚大碍，不过是些轻伤”说着示意医师先出去，抓过贺汝的手，问道：“我知晓你们牵挂我，如今你也亲眼瞧见了，我这儿一切尚好”
贺汝察觉到了贺瀚的意图，方才开口吐出一个“可……”贺瀚便及时打断，接着道：“此地你你便不必强留，尽快启程回去吧，免得因我再多耽搁了”
“此前我已然松了家书回去，将此间种种详述，祖父定是不会怪罪的，兄长不必多虑”贺汝神情笃定，言辞恳切道
贺瀚眉头紧锁，额前青筋微微凸起，语气不自觉的拔高了几分“可，舒兰与涵儿她们二人也不会武，在那陌生地界，我总是不放心的”
贺汝闻言，眉头紧锁，站起身，满脸决然“若她二人当真出了什么意外，那枞阳的县官都不必干了”
“你……”贺瀚一时情急，忘记了手臂上的上，抬手同时牵动了伤口，疼的“嘶”了一声
贺汝见状，忙往帐外而去，便走边说：“兄长便好好养伤，待事了我再与兄长一道去与舒兰、涵儿汇合”话音刚落，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贺瀚无奈长叹一口气，眼中神情复杂，不多时便命人将县尉与县丞找来，吩咐着不让贺汝插手救援之事，只留在营地找些帮衬的活计
次日，天光破晓，贺汝便早早起身，唤来江维成郑重嘱托其，亲自速去同贺涵报个平安“你且详述舒县如今的救灾情形，莫要有所遗漏”
“如实？大公子的伤也要告知吗？”江维成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贺汝抬眸望着营帐外依旧白茫茫一片，轻皱眉头，思忖片刻，复又郑重，道：“小妹聪慧细腻，若有所欺瞒，她定能察觉，为让她能安心，还是如实相告吧”
“好，二公子放心，我知晓了”江维成应承下，正准备转身离开
“且慢！”贺汝出声阻拦，继续补充，道：“去到枞阳后，你便留在她们身边把”向前走了两步，郑重道：“小妹二人便交托师兄好生看护，不可再多生变故了”
江维成抱拳朗声道：“嗯，我定看护好女郎君们的，不会叫你们分心”说完，几个箭步便踏入皑皑白雪中，须臾间，身影便隐没进远方，最后唯留马蹄踏雪之声，渐传渐远，终不可闻
[垂耳兔头][垂耳兔头][垂耳兔头][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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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节 贺涵惊魇忧心重，贺汝舒县援贺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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