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宅里,王夫人已经教训王远道不止一次两次,“你就让我们未来媳妇儿一个人留在铺子里啊,你让她回来家里住,多不安全呐。”
王远道在家地位骤降,王夫人嫌他越长越胖,早饭只给他啃大萝卜,他抱着大白萝卜,啃得却满不在乎:“有什么不安全的,铺子里不是还有俩伙计嘛。”
王夫人:“那我问你,她在店后院厢房里弄那么一大堆陶器瓷器,天天煮兰花,跟炼丹似的,是想干什么?”
王远道:“她说是在炼制兰花精油。”
王夫人:“什么是精油?”
王远道啃萝卜也啃得很香,像只大肥白兔,摇头说:“不知道。”
王夫人把萝卜从他手里抢了过来,“跟你说正事呢。这姑娘人还行,但是说话老神神叨叨的,老蹦出些我听不懂的词儿,现在又要搞什么精油,跟江湖术士一样,你不是中了她的什么毒蛊吧?”
“夫人您多心了。”王远道试图把萝卜抢回来,但王夫人早看准他的动作,把萝卜往旁边一偏,他抢了空,只好放弃。
“这样吧,”王远道说,“你现在跟我一块去店铺,我们出其不意打她个措手不及,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这样总行了吧?”
王夫人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遂答应了。
·
王家在平潭街开的是一家布店,因为是新开的,人流量本就不大,加之又是早上,街上行人不多,进铺子里的人就更少了。
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王夫人站在街口看自家铺子,发现这过往行人在经过他们家店时,似乎脚步加快,等过了店门口,脚步又立马放缓下来。
有问题,不太对劲。
他们进店,伙计正忙着整理货架。
柜台前,管事的正在清点账目,看到东家进来,放下帐簿,忙过来迎接。
王夫人直接就问:“小珂姑娘弄得如何了?”
话音刚落,突然砰的一声,像什么东西炸了,管事和王远道夫妇同时震了一下。
震过之后,二人皆一脸茫然。
管事却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往后院的地方看了一眼,说:“又炸了锅。”
王夫人疑惑:“什么炸了锅?后面在干什么呢?”
管事说:“这几天时常这样,小珂姑娘好像是想烧出一种特殊形状的陶器,但总是失败,动不动就砰一下炸了,店里客人都被吓跑了,最近都没什么生意。”
王夫人:“……”
王远道见王夫人一脸菜色,忙帮黎珂说话:“夫人息怒,世之瑰丽,常在于险远,咱儿媳妇有着探索的精神,咱们得支持,你说是不是?”
“支持个屁。”王夫人推开他,气急败坏地冲向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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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珂刚炸掉一个坩埚,正郁闷呢,王夫人就推门冲了进来。
房间里顿时飘出一股奇特的香气,王夫人本来很生气,可是嗅到这股味道,竟不知为何心神忽然感到安宁,甚至于有些喜欢。
黎珂站在桌子前,盯着坏掉的坩埚思考。
王夫人突然出现在门口,紧接着王远道也来了,正要拉架,发现王夫人并没有骂人。
“好香。”王远道嗅了嗅,“兰花香气。”
王夫人走过来,“这是什么?”
摆在桌上的,有一排盛装液体的瓷瓶,其中有几瓶都敞开着,香味似乎就是从那里面散发出来的。
由于王夫人的愤怒消散得比烟还快,黎珂并没有察觉到她生过气。
“这个吗?”黎珂拿起一个瓶子,看了眼上面贴的标签,“是白兰花加橙皮混合提炼的精油,你觉得好闻吗?”
黎珂在瓶口扇了几下,让王夫人闻,王远道强行凑过来要闻,被王夫人推到一边,却也嗅到了精油的香气。
“好舒服的气味。”王夫人不得不承认,自己闻到这个味道,心情都舒畅不少。
黎珂自己也觉得好闻,本来她只用了白兰来提炼,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刚好午饭时伙计给她拿了俩橙子,她尝试把橙皮加入到兰花里进行蒸馏,发现出来的味道清新中带着橙香,非常好闻。
就是这屋子桌子旁边堆了一堆碎陶器,从来没见过这么奇形怪状的器具,几个小锅破碎的边缘清晰看到爆炸的黑色痕迹。
黎珂给他们解释了这些器具的作用,有坩埚、冷凝管、接油瓶、漏斗……
“真厉害。”管事的在一边都听呆了。
王夫人此时对黎珂的眼神也大有不同,心说相公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姑娘,居然会弄这些。
黎珂把瓶口封起来,交给王夫人:“晚上睡觉前,滴几滴在热水里,然后用雾气蒸脸,可以滋润和清洁皮肤,增加皮肤的弹性,纯天然的成分,很好的。”
王夫人一听这功效,眼睛都亮了:“真的?”
“噢对,白兰花精油还可以放松神经,帮助入睡,你今晚试试就知道了。”黎珂说。
王远道眼馋得不得了:“啊那不得给我也来一瓶?”
黎珂摊手:“忙活几天就提炼出这么一小瓶,没了。”
王远道很失望,王夫人却很高兴,说了几句鼓励黎珂再接再厉的话,就揣着精油哼着小曲儿走了。
他们前脚一走,黎珂就把地上这些碎的器具扫出去了,回到客房,她铺开纸,给乡下写了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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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送到宁乡已经是五天后。
这种乡下地方,信使一年都不定来一回,他不清楚这收信人是哪户,便在村口拉了个人问。
好巧不巧,拉到的恰好是断了腿的李招财。今天家里就他一个人,他撑着个木棍在村子里到处溜达,近来他在村里的名声更坏了,外人看到都不理他,他便逮着人骂,把气到处撒。
他一听这信是送给村里一户姓李的人家,就猜到这信是黎珂从城里寄来的,收信人是连照云,他认下自己就是收信人,信使没多想,便将信交给了他。
信使一走,李招财便将信拆了,他不认识字,看不懂满满当当两页纸上写的什么内容,但是信里夹了一张票。
他认出这是可以去镇上那家米铺换米的米票,看数额,可以换他们家一个月的粮食。
李招财把信拧成团扔了路边,揣着米票往镇上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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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兰和李成学一起从戏班出来,就看到李招财拄着木棍从大街走过,李招财没看到他们俩,他们俩却发现李招财今天心情好像不错,没拄棍的那只手里拿着瓶酒,边喝边走在大路上。
“你给他生活费了?”成学问奚兰。
距离黎珂去兰城过去快一个月,奚兰已经进戏班跟着排练了七天,班主人还不错,每天会给她一点米让她带回去,但是还没富裕到能给李招财生活费这种程度。
李成学看奚兰的表情,就知道不可能。
“那他哪来的钱买酒?他这方向是去赌坊吧?他这次把谁卖了?”
奚兰也觉得奇怪,李招财居然有钱买酒,天天瘫在家里混吃等死,等着连玉芝伺候,居然现在有钱买酒?
“算了。”奚兰想不通,但对李招财她是一点懒得管,“不管他,我们回去吧。”
成学:“我今天想吃青椒炒肉,买块肉带回去吧?”
奚兰耸肩:“没钱。”
成学无奈。
本来戏班预付了奚兰这个月的工钱,三十五文,但奚兰为了学工尺谱,去学堂找老师教,留了十文给家里当伙食费,剩下的钱都给先生当学费,现在又是穷光蛋一个。
回乡下路上,成学肚子饿得咕咕叫,但他们没钱坐驴车,只能背着夕阳走回去。
“话说我姐怎么还没回来?”成学说,“都一个月了,再怎么耽搁都应该回来了吧,集市不能开这么久吧?”
奚兰每天都在想黎珂怎么还不回来,每次她疯狂想联系黎珂的时候,就会忽然意识到自己身处古代,除了书信和见面,没有其他联系的方式。
两人的布鞋与路面的石子发出沙沙的摩擦声,那只叫夸父的小狗每天跟着他们来镇上,傍晚再跟着他们回去,暮色里,两人一狗,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成学:“你说我姐怎么也不让人捎个信回来,不知道她现在在兰城过得怎么样,我们以前可是黄金搭档,不晓得她现在一个人咋样。”
奚兰心底黯然,默默叹气。
黎珂都离开一个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想起送黎珂离开那天,黎珂开玩笑称王员外为未来公公,当时听着觉得玩笑,可是这么久没回来,黎珂不会偷偷在兰城嫁人了吧。
秋天马上到了,等王员外的儿子秋闱过了,他们是不是就要谈婚论嫁了?
想到这里,奚兰心里像堵了个大粽子似的,很不通畅,但又咽不下这口气。
回到家里,连玉芝已经将饭做好。奚兰把从戏班带回来的米交给连玉芝,连玉芝把米放进米缸,和先前存下的米放在一起。
连照云把饭盛出来,去房里叫李招财吃饭,却发现人不在。
她奇怪:“他这几日腿才刚好些,怎么就往外跑了?”
连玉芝不想管他,“谁知道呢。”
李成学说:“我们今天在镇上遇到他了,他买了酒,好像还往赌坊去了。娘,你是不是偷偷给他钱了?”
连玉芝大惊,她对奚兰心存愧疚,像怕奚兰误会似地,她连忙解释:“我哪有钱给他?我怎么可能给他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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