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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艾尔第一次感受到属于阳光的温暖,虽然在他小的时候,瓦洛丽娅也会抱着他出去晒太阳。
可那终究是过去了很久的事情,久到艾尔的记忆已经逐渐模糊,美好的感觉更像是失去不像是忘怀。
而那些痛苦与仇恨却是如影如随,在艾尔闭上眼的瞬间就会紧紧跟随,死咬住艾尔的脚踝不愿意松嘴。
艾尔此刻还穿着昨天的那一条纯白色的长款丝绸睡裙,他从床上坐起身,神情淡淡、目光呆滞的看向窗外的阳光。
那是雪吗?
艾尔有些疑惑,还没思考明白,身体就不受控制的从床上掉下来,也幸好有厚实的被子垫底,否则艾尔这下会真的摔个结实。
**的脚接触在冰冷光滑的地板上,艾尔的体温总是很低,身体也很冷,但对比起地板的温度还是要高一些,浅显的脚印踩在地面上,很快就消失不见。
艾尔就像感受不到来自脚底的凉意与屋内空气的寒冷那样,很快就走到了窗户前。
瘦小的艾尔像一只漂亮的纯白波斯猫,他将温热的掌心与玻璃窗贴合着,艾尔甚至能看见窗户边沿已经结了冰,在逐渐往玻璃的中心区域靠近。
那双铂金色的眼眸模模糊糊的倒映出窗外纯洁的雪景,艾尔对一切都显得那么好奇。
他就这样静静的趴在窗户边,隔着玻璃,一遍又一遍的感受着聊近于无的阳光,一眨不眨的盯着窗外的银杏树上积雪慢慢消融。
兰堂现在居住的房子是很标准的原木日式双层房屋,有着一个小花园,花园里种着一课银杏树,很大很漂亮,正正好对着二楼的卧房窗户。
浴室内还摆放着兰堂给艾尔准备的牙刷与牙膏,厨房里的微波炉还热着早午饭,床铺上摆放着兰堂临时给艾尔找来的小衣服。
可艾尔都不在意,他甚至忘记了兰堂说过的话和讲过的事。
毕竟他听不懂日语,只能靠动作与表情去猜测对方的意思,后来兰堂就开始讲英语了,艾尔又发现兰堂有些时候表达的意思和他实际想要说的完全不一样。
毕竟【帕尔维斯】与日本-/横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艾尔能够发现还是因为有些意思太过离谱了。
比如在兰堂眼里,艾尔傻瓜似的将牙膏吞进肚子,实际上兰堂的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吃掉它。
艾尔当时也奇怪为什么明明听对了指令也做了正确的决定,但兰堂还是有些生气。
只是可惜,艾尔很难去表达他想要说出口的意思,就像现在一样,他好像与这个世界隔了一层玻璃,怎么样也无法穿过玻璃去触碰外面的世界。
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在排斥他,是没有得到世界之源的认可从而难以融入这个世界。
但这都不重要,艾尔看着银杏树上的薄雪已经融化的差不多了,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判定着自己的未来。
他早就死亡了,在那所地下实验基地,在那个全力释放能量的时候,艾尔甚至不清楚死的那天究竟是白天还是夜晚,那天的天气好不好冷不冷有没有下雨。
生活在哪里也无所谓吧,只是兰堂似乎和菲尔斯先生不太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呢?要艾尔说,他也说不出来,但他就是喜欢兰堂,喜欢窗外的雪,喜欢温暖舒适的床铺!
喜欢自然而然的睡眠,喜欢早晨起床就能看见的阳光,更喜欢自由自在的自己。
兰堂布置的学习计划被艾尔搁置,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窗外的景色。
如果可以给艾尔一个选择,那么他愿意坐在这个位置观看自然一辈子。
厨房里的早午餐被艾尔遗忘,比起遗忘这种说法,倒不如说是艾尔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需要进食这个问题。
只有人类才需要进食!这是菲尔斯先生死死刻进艾尔血液里的道理。
甚至菲尔斯先生为了加剧艾尔对此观念的认同,对艾尔实行的政策是日复一日的培养舱与营养液搭配。
那种是极为浅显的东西,根本无法从中拥有实质的幸福感,甚至会在日积月累中逐渐习惯这种不丰盈感。
尽管菲尔斯先生从不在艾尔面前进食,因为实验室是菲尔斯先生的灵魂,不允许有任何玷污。
艾尔最开始还能感受到来自身体的颤栗,这让他有些陌生,但仔细感受又发现什么都没有,只是腹部有些不舒服,索性没什么大事也不会威胁生命,艾尔就放弃探究了。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艾尔·沃尔德莫特。”
这并不是自我安慰,因为死亡在艾尔看来都不算大事,更何况小小的疼痛。
艾尔说话时,用的是纯正的【帕尔维斯】通用语,尾调里还藏着与菲尔斯先生极为相似的向上扬调子。
屋内的温度与屋外是不同的,冷冰冰的屋子里没有一点人的气息,艾尔被冻的有些手脚发麻、鼻尖通红。
他盯着窗外的银杏树不肯挪开视线,这个屋子里所有的一切远不及眼前的自然植物令他感兴趣。
他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夸赞道:“真漂亮,艾尔。”
单薄的睡衣并不能支持艾尔外出,血液不循环与长时间不进食的代价就是艾尔此刻有些眼前发黑。
陌生的世界并不能让艾尔害怕,说到底还是因为艾尔的自我厌弃让他不再挣扎。
艾尔擅长等待,即使等待是一件过程漫长又枯燥无味的事情,即使等待会令人心生倦怠与不再欢欣。
艾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地板上,静静的看着外面又开始了下雪,静静的看着光秃秃的银杏树被冷风吹的瑟瑟发抖。
屋内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是窗户外的月色与道路两边的路灯。
横滨冬天的白日很短夜晚很长,兰堂觉得自己今天下班的时间已经够早了,但是无可避免的还是到了傍晚六点。
兰堂看着脚下踩着的雪,双手揣到兜里,扑面而来的寒冷把他冻得牙都在发抖。
这是他失忆后在横滨度过的第二个冬天,不过对比起去年一个人的孤独与寂寞,至少今年还有个小孩。
自从看完了有关艾尔的信,兰堂就放弃了追查艾尔的身份。
一方面是失忆后的兰堂对自己的过往一无所知、又对对自己的未来懵懂无知,另一方面是艾尔身上的懵懵懂懂与沉默特质对兰堂来说很是熟悉。
兰堂既想从艾尔身上获得自己曾经记忆与身份的线索,又想明白自己究竟需要改变些什么。
他不是日-/本横滨人,所以对待这片土地毫无认同感,哪怕看见这片土地的混乱无序也只是沉默路过。
兰堂偶尔能看见一片蔚蓝透亮的海,在失忆后也在睡梦中,清醒后就只剩下漆黑的世界与寂静无声的房间。
内心的空洞是那么的真实,眼前除了黑再也感知不到其他,波澜起伏的蓝在一眼看不到底的远方,沉浸在黑夜独自疗伤的灵魂会被空虚寂寞的冷埋没。
孤独像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海啸,而窗外的夜幕泛起清透亮眼的白,随着时间逐渐吞没所有的蓝,薄雾像是眼角要落不落的泪水,狠狠刺进兰堂的心脏。
兰堂厌恶寒冷,更厌恶充斥着薄凉与血腥暴力的Port mafia,渴望是一种无法根治的绝对病症,绝望在上面扎根扎底。
寻找不到过往,于是只能在每个冬季的夜晚惊醒,被无穷尽的绝望包围,再睁着眼,坐在壁炉前,安静的等待天明。
但此刻不同,兰堂破天荒的期待着回到那个房屋后能感受到的所有温暖,期待着如同寒冷的冬季里天地浑然成为一片的银白。
偶尔间在老旧书店里看见的诗歌成了生活里唯一的寄托,枯燥无味又循规蹈矩的生活也因此变得不那么无趣。
现在,让他感兴趣的除了诗歌,还多了一个艾尔,恍惚之间,兰堂觉得这个冬天似乎也没那么难挨了。
可是,有谁能告诉他,眼前这个没有亮灯的别墅里是不是真的存在一个艾尔,还是说艾尔只是他太过孤独而幻想出来的人物?
兰堂抿着唇,有些不高兴。他从兜里摸出钥匙,面无表情的将门从外面打开。
屋内很安静,没有亮灯也没有开暖气,兰堂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看向厨房,今早出门前特意开着的小电煮锅没有任何变化。
兰堂走到玄关处,伸手拍下客厅与楼梯的灯光按钮,轻声开口:“艾尔。”
没有得到回应,兰堂一边往楼上走,又一边喊着艾尔的名字。
眉头紧锁,只担心这是自己的一场梦。
然而兰堂的担心,艾尔一无所知,他往后回头,透过敞开的卧室门看见带着微弱光亮的位置。
连忙从位置上起身,身体被冷的有些发麻,艾尔拍了拍手,制造了些声响表示自己在这里,边走出房间,边回应道:“我在这里,兰堂先生。”
只是可惜,兰堂除了自己的名字,其他的都没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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