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乐走了这春游对纪延廷来说没有任何意思,他跟陈老师打了声招呼也准备走人。或许是看他难得参加集体活动,陈老师这次没有放任他擅自离队,拖着他去把刚才遗忘在大巴上的西瓜搬上去营地。
“小伙子就是有劲儿。”他把一大筐西瓜搬到营地后,陈老师拍拍他的肩夸奖道。
纪延廷很久没有因为这点小事就被夸奖,怔愣着,没等回味过来,又被安排去切西瓜。
咔、咔、咔,手起刀落,转眼间,一个个圆滚滚的大西瓜被切成规整的数片。陈老师冲他竖了个大拇指,“纪延廷你刀工不错啊。”她转身招呼其他人过来树荫下吃瓜。
听见吃庄晓宁一个箭步冲过来,说了跟陈老师差不多的话,“纪延廷你这刀工可以媲美开膛手了。”
纪延廷冷笑一声,“经常杀人的人都知道......”
“嚯!岑辰保护我!”
纪延廷睨了他一眼,咔嚓又开了一个,把话补全,“这种刀砍不断骨头,最多只能拍个呆瓜。”
庄晓宁小声跟岑辰吐槽,“他是不是骂我是呆瓜?”
岑辰嫌弃地把他推开,随手拿起一块堵住他的嘴,“知道自己是呆瓜还不多吃点以形补形。”
嘴里叼着一块,左右手又各抓一块,庄晓宁快速远离杀瓜狂魔,三块西瓜啃干净后,他有些疑惑地说:“我好像第一次和纪延廷说话,他居然还会跟人开玩笑,难道是因为他今天心情不错?”
“谁知道呢。”岑辰小口小口吃着,目光缓慢飘到正在派西瓜的纪延廷身上,“你觉不觉得他好像比初中的时候有人气儿了。”
“哈——他什么时候没人气。”庄晓宁一脸嫌弃,“我之前听班上的女同学说他有多帅多帅都听得耳朵要起茧子了。”
“我不是说这个人气。”岑辰嗔怪地嗤了一声,“我说是活人感,你懂什么叫活人感么你这个呆瓜,换作以前他根本都不会参加这样的活动,更别说帮忙切西瓜了。”
“你骂我!”
岑辰把瓜皮扔开,掏出湿纸巾擦手,庄晓宁伸手过去示意自己也要,她把整包塞给他。庄晓宁摆摆手,“不用,你那张给我蹭一下就行,西瓜汁又没多脏。”
岑辰翻了个白眼无语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交不到女朋友么。”
“为什么?”
“乐乐平时吃零食弄脏嘴巴纪延廷都知道抽纸巾给他擦,你呢,你只会蹭我的纸巾!”
“这有什么,这只能说明咱们是好兄弟,他们是洁癖好兄弟。”
岑辰眼睛斜斜勾起,仿佛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直男。
一大篮子的西瓜分得七七八八,纪延廷放下刀,旁人递过矿泉水,“冲一下。”
“谢谢。”
周遥西拿着瓶子给他冲完,把剩下半瓶倒自己手上冲去残留的西瓜汁,他问:“乐乐呢?还是不舒服?”
“他家里有事,先走。”纪延廷简言意骇。顿了一下,他有些按耐不住地攥起手,“他......昨晚跟你说了什么?”
周遥西轻笑一声,“你该去问他。”
“我会问的。”
咚一声空瓶子准确投进垃圾箱里,周遥西状似无意地感叹,“可惜不能去玫瑰园了,据说那里的玫瑰品种超过五十种,乐乐之前还很期待来着。”
就算再多的品种不也是玫瑰而已,有什么好期待的,禾乐就是这样,总是会因为一些很细微的事情感到高兴,真是不懂怎么会有人每天像晴天的太阳一样对什么都充满期待。下次假期开车带他去看好了,那家伙好像还挺喜欢坐摩托的。
从溪谷下来纪延廷没再跟随大部队行动,向陈老师请过假,他就回了海城。回家路上见到花店准备打烊,正把许多花枝拿出去扔,他心念微动喊了停车。
“还有玫瑰花吗?”
“有的,请问要什么颜色呢?”
纪延廷进去看了一眼,道:“每个颜色都要几朵。”
“要怎么包扎呢?这是样式,可以选一下。”
一眼相中其中一个小熊形状的花盒,手指点在上面,他说:“就要这个,盒子要橘黄色。”
“好的。”
纪延廷几乎一夜没睡,心里的亢奋大于身体的疲惫。禾乐神秘兮兮地让他十二点去钟楼。在荣德读了几年书,虽然对外界事物不怎么感兴趣,但他还是知道钟楼的传说的——相传十二点在钟楼表白就会一辈子在一起。
这些天来,禾乐的那些别扭、回避、以及偶尔的脸红、大胆似乎都找到了原因。
他以为禾乐什么都不懂,他也不想他那么快懂,害怕自己还不能保护好他,不敢把心事宣之于口。没想到禾乐比他勇敢得多,像不知世界有多大的雏鸟,横冲直撞,就这么直直撞了上来。
“点点,点点......”纪延廷半夜吵醒睡着的鹦鹉,问它穿哪套衣服,点点烦躁地把头一扭不理他,于是他就选了点点朝向的那边的那套。
好不容易捱到早上六点——上学起床的时间,高一春游还没回来今天不用上学,也只有他才会这么早从床上弹起来。拿出手机点开禾乐的聊天对话框,突然又想到或许禾乐还没起床,于是他放下手机,继续数时间。
禾乐,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对他有意思。纪延廷有些压抑不住心底的悸动,恨不得把时针拨到十二点。实在太慢了,时针仿佛灌了铅,每一格都走得分外缓慢。
也不知道那个笨蛋家里出了什么事,昨天发的消息还没回,等下也不知道会不会迟到。如此想着,他发信息提醒禾乐,要是他敢迟到的话就......就......就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不对,就算迟到了他也要表白的,表白完那他还是能把他怎么样的。纪延廷握着禾乐的月亮印花小枕头,眼底闪过亮色。
体内的火气是彻底压制不住了,纪延廷咬着后槽牙去了隔壁健身房。给拳头缠了一圈绷带,停下,喊siri设置一个十一点的闹钟。
“算了,取消,设置十点半的。不对,设置十点的。”
发泄完一身躁动,洗漱沐浴,还特地把纪桢落在他家的发胶拿出来抹了一点在头发上,把额头完全露出来。抓好发型,突然觉得这个举动很傻,好像多么期待着一会儿的见面似的,又匆匆洗掉。
或许禾乐只是觉得钟楼维修太久,想约他上去看看,别无它意。纪延廷暗暗告诫自己不要有太大的期待,省得在那个笨蛋面前丢脸。换上点点选的衣服,抱着大大的玫瑰花盒才往学校去。
今天是工作日,需要上课,没穿校服进不去。纪延廷拐到一处没有保安巡逻的墙边翻过去,花盒凹了一个小角,他啧了一声,不过这点小插曲并没有太打扰他的心情。
钟楼维修还没结束,门口贴着不得进入的黄色封条,纪延廷径直拆开上去。每次爬钟楼禾乐都喊累,思及此,脚步顿住,纪延廷从楼梯上退回来,面对着关闭的铁门等待。
10:50 a.m.
到得有点早,他掏出手机想发消息给禾乐问他起床没有,但又不想显得太急躁,早上已经发过两条了,最终还是放回口袋。
今天没太阳,琉璃窗只起了一点点透光的作用,没有花卉影子投下。禾乐不能拍影子了,幸好他带了花,禾乐应该会大拍特拍一番吧。纪延廷打开盖子把几朵歪掉的玫瑰扶正,又妥帖地盖好,耐心等待。
11:27 a.m.
有脚步声靠近,很重很实,与禾乐轻快的步伐截然不同。
“谁把维修的封条拆了。”保安骂骂咧咧捡起来,重新贴上,脚步走远。
11:43 a.m.
某个班级体育课提前下课,学生吵吵闹闹经过,伴随着拍球的声音。
11:55 a.m.
下课前的死寂,机械表刷一下换了一个数字。手机没有收到任何信息。那说明这次约见没有取消。
果然是睡过头了吧,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在跑,可别跑着跑着摔了。
11:59 a.m.
纪延廷觉得他的手表可能坏了,秒表跳得很慢,每一秒似乎都凝滞了片刻才跳过去,或许不是一分钟,而是十分钟,也可能是一小时。总之过了很漫长的一段时间,下课铃与表盘数字变动同时动作。
12:00
紧闭的铁门纹丝不动。
没人敲响,也没有人经过。
过了大约五分钟,稍远的高二高三教学区的学生经过钟楼,吵吵闹闹猜测饭堂今天的饭菜是什么,还有人说刚刚上课老师的小蜜蜂根本一点声音都没有......
掏出手机,确实是过了十二点,手表没有错,学校的下课铃也没错。
禾乐迟到了,他想。
几乎耗尽这辈子所有的耐心,等到午后一点,纪延廷才终于给禾乐拨去电话。
关机。
两点。
仍是关机。
不能守约为什么还约今天白天十二点!
打开与禾乐的聊天对话框,发了几条暴怒的语音过去。
一分钟后,逐一撤回。
纪延廷:【发错。】
纪延廷:【在哪?】
纪延廷:【回消息。】
......
夜幕降临,厚重的云层遮盖了星星,天空黯淡无光。纪延廷爬到顶层倚着大钟坐下,开始怀疑昨天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其实禾乐说的是晚上十二点。
传说也是说晚上十二点表白的。禾乐那么迷信的人,相信握手可以传输魔法,他应该会严格按照传说的做才对。况且禾乐不是不守信用的人,就算不能来也会想方设法告诉自己,应该就是自己听错了。
再次十二点。
万籁俱寂,就连风也吝啬动静,好像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坚持了一天一夜的玫瑰失水干枯,变得皱巴巴的没有了原来的美丽。纪延廷从来时的那道墙翻回去,周围没有路灯,看不清落脚点,差点摔倒时下意识伸手撑了一下地面。尖锐的石头划过掌心,留下火辣辣一道伤。他啧了一声把花盒扔在一旁的垃圾桶上。回到家打开水龙头冲洗手心的血迹,一抬头,镜子里的人脸黑得吓人。
“禾!乐!”简单的两个字像是从牙缝挤出来的,胡乱包扎了一下手掌,他掏出手机,喃喃自语:“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嘟——嘟——
不再是简单的关机,漫出的拨号音过去——你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胸腔猛然震颤,这种久违的抽离感,好像有什么要离他远去,无论怎么用力都抓不住。
重拨。
这时,屏幕跳出资讯网站的推送。他烦躁地划走却不小心点开了,配图很熟悉——禾乐家的房子,但是外面围满了警戒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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