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儿小时候太苦了,下人得到主夫授意,故意刁难我们姐弟,送的饭不够两人吃。他把饭全都留给我,自己饿了就去打井水喝。”陆映昭借着酒意,将自己一直以来的愧疚之情一口气倾诉了出来,“他说他不饿,我当时就真的相信了,我怎么能信了呢……”
说到激动处,这个平日里铁骨铮铮的将军竟落了眼泪。
“我愧对川儿,我不能让他和我回边关,他得留在这里,寻一个好妻主,平安地过完后半生。”
柳忆安不太擅长安慰别人,她轻轻拍着陆映昭的背,说道:“会的,你们姐弟都会幸福的。”
“真的吗?”陆映昭抬起头,用满是泪水的眸子看着柳忆安,小声抱怨道,“可是他不愿听我的,一直在舞刀弄枪,这样哪个女子敢娶他。”
“真心爱他的女子只会因此更欣赏他。”
说完,柳忆安想起了方轻尘,世人都说男子学医是离经叛道之举,她却觉得方轻尘对医书侃侃而谈的样子十分动人。
“忆安,你能这么想,我真是太开心了,”陆映昭热泪盈眶地拉住了柳忆安的手,“你看川儿……”
话还没说完,大门被“嘭”地推开。
“姐,你喝多了,我扶你下去休息。”
陆映川急急忙忙地搀起陆映昭,要带她离开此地,虽然他想让柳忆安娶自己,但现在还不是同她坦白的时候,若是吓到她就不好了。
“嘿嘿,忆安,你看川儿多会照顾人,谁娶了他一定…”
陆映川匆忙捂住了陆映昭的嘴,将人连拖带拽地带走了。
柳忆安喝得不多,奈何酒量太差,现在也有些上头,晕乎乎地坐在原地。她只知道旁边莫名冒出了一双手扶着自己回房间,这手十分有力,纵是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倚了上去,还是稳稳地扶着自己,一点儿不晃。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挪回了房间,坐在床上的一瞬间她就直挺挺倒了下去,任旁人如何拍打都毫无反应。
见她一下子晕了过去,方轻尘慌忙检查她的身子。所幸只是醉酒,没有别的问题。
随后,他轻手轻脚地搬来一个凳子,坐在床头,目光不愿从她身上移走片刻。
她好可爱,连喝醉酒的样子都这么可爱。
柳忆安的脸因喝了酒而微微发红,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嘴里在呓语些什么。
方轻尘没有忍住好奇心,低下头想听清她在说什么。
“民者,国之本也……”
在听清柳忆安的呓语后,方轻尘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她确实是这样的人,很多次他都看见柳忆安皱着眉头坐在院子里。刚开始,他以为她遇到了什么难处,后来才得知她是在思虑些民间急务。
所以他一直坚信柳忆安能高中,不是因为她是最年轻的举子,而是明白她心里总是装着百姓疾苦。
这是方轻尘第一次见柳忆安醉酒后的模样,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轻戳了一下她泛着微红的脸颊。
「好想亲亲她」
克制住内心的冲动,方轻尘取来医书,斜靠在床头,目光在书页与柳忆安之间来回游移。每翻过一页,便忍不住抬眸看她一眼。
太阳开始西斜的时候,方轻尘看了看熟睡的柳忆安,终是依依不舍地起身离开。他轻轻合上房门,转身走向厨房,他希望柳忆安醒来的时候能尝到魂牵梦萦的家乡味道。
***
一阵轻柔的鸟叫声从窗外传来,唤醒了睡梦中的柳忆安,她揉了揉还有些胀痛的脑袋,窗外的夕阳只剩下最后的一抹光影。
“这是何时了?”
“小姐,已经酉时末刻了。”小霜在一旁答道。
“竟从白天睡到现在。”柳忆安赶紧从床上起身,“今日还未温书。”
小霜为柳忆安披上外套,安慰道:“小姐,只是多休息半天而已。我们先用晚膳吧,方公子忙了一下午呢。”
刚才小霜特意去厨房看了,满满一案台,都是小姐喜欢的菜式。
柳忆安这才记起自己醉酒前的事情,好像是有说到方轻尘要下厨来着。
“方公子亲自下厨了?”
“是啊小姐,方公子正在厨房温着菜呢,就等您醒来了。小姐您稍等一下,我去给方公子说一声。”
小霜小露两人动作非常麻利,很快就把菜都端到了房内。
方轻尘端着蟹黄豆腐走进来的时候,正看见柳忆安坐在桌前,双手托腮盯着满满一桌菜。
看见方轻尘进来,柳忆安惊喜地站起身迎接他。
“你做的菜,不管是看起来还是闻起来,都和刘伯做的一模一样。”
得到了柳忆安的表扬,方轻尘露出一丝青涩的笑意,问道:“怎么不尝一下?”
“想等你一起吃。”说完,柳忆安为方轻尘拉开了椅子,“快坐下,我们一起吃饭。”
两人在桌前坐好,原本柳忆安还想邀请小露和小霜一起品尝方轻尘的手艺,可是一转眼的工夫已经看不见这两人了。
“尝尝这个,”方轻尘将一块儿话梅小排夹到柳忆安碗里,期待着她的评价。
柳忆安轻轻咬下一口,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酸甜适口,肉质软嫩,轻尘,你的手艺真好。”
原本想邀功的人在听到夸奖后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轻声说道:“你喜欢就好。”
说完,方轻尘贴心地将桌上的菜一一夹到柳忆安碗里,动作温柔又勤快。柳忆安根本跟不上他的节奏,刚咽下一口,新的菜又夹到了碗里,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不停地点头,用满脸的笑意示意自己很喜欢。
“轻尘,谢谢你,让我尝到家里的味道。”柳忆安终于找到一个空闲,夹起一块排骨放到了方轻尘碗里,“别光顾着我,你也吃。”
还没等方轻尘说出感谢的话,门外传来了锦儿的声音。
“柳女君,刑部来人,传您即刻去衙门问话。”
柳忆安和方轻尘疑惑地看了一眼对方,两人都不知发生了何事。
不过柳忆安已经见怪不怪,从书院被搜查开始,一直有人企图置她于险境。
“你莫慌,留在这里,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到方轻尘担忧的眼神,柳忆安伸手覆上他的手背,微微用力按了按,轻声安抚道。
随后,她站起身,随着锦儿往陆府大门走去。
陆府大门处,陆映昭正在和刑部来人交涉。
“你从我陆府带人走,总得给我一个交代吧。”
对面那人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嘴上却滴水不漏:“陆侯,咱们是奉命办事,至于上头是怎么想的,小的也不清楚。只是咱们刑部办事向来规矩,若柳会元是清白的,自然不会遭什么罪。”
陆映昭左右瞧了瞧,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往对方怀里塞了一袋银子,小声道:“这位差官,你知道什么就给我透露几句呗,我不会为难你们的。”
只见那人掂了掂袋子,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显然是对重量十分满意。
“陆侯,这个……小的只知道云州城的一家名叫‘玉锦斋’的首饰店老板被发现私通逆党,和老板有来往的人都被叫去问话了,再多的,小的就不知道了。”
“多谢差官。”陆映昭朝对方作揖谢道。
就在这时,锦儿带着柳忆安走了过来。
见到柳忆安,那名差役立刻收起了笑意,一脸严肃道:“柳女君,还请您和我们走一趟了。”
陆映昭面朝柳忆安轻轻点了一下头,柳忆安立刻读懂了她的示意,没有再多问什么,跟着差役离开了。
因收了陆映昭的好处,差役将柳忆安带到了相对干净的一间牢房,扔下一句:“进去吧,明日大人会问你话。”随后便匆匆离开。
柳忆安坐到了角落的稻草堆上,仔细地回想除了顾允外,还有谁想置自己于死地。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一声接一声的鼾声。随后,一个漆黑的身影出现在牢房外。
“是我。”
来人摘下面罩,正是陆映川。
“你怎么来了?”柳忆安感到十分意外。
“我们刚打探到了消息,云州城玉锦斋的老板被发现私通逆党,你是不是赢过一盏花灯?那个花灯现在在何处?”
“花灯?可是那盏花灯早被马车碾碎了。”
柳忆安记得那盏花灯,是她花了心思为秋川白赢下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让对方看见,就被路过的马车碾成了碎片。
“有人举报那盏花灯上画了顺朝余党的图腾,说你之所以赢了那盏灯,是因为你是顺朝余党的同谋。”
“可是那灯已经不见了。”柳忆安紧皱眉头,她实在是没想到会被一盏花灯波及。
“无妨,”在偷偷溜进刑部之前,陆映川已经同姐姐想好了对策,“你还记得那灯的样子吗?我们可以仿一个出来,只要证明那盏花灯上没有图腾,刑部的人就无话可说了。”
“我记得一些,那个灯外貌像是芙蓉,花瓣边缘嵌有金丝,再具体的就记不太清了……”那盏灯柳忆安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就已经被撞毁,不过她突然想起来,方轻尘也见到了那盏灯,“方轻尘也见过那盏灯,你可以问问他。”
“好,那我回去问问他。”正事说完,陆映川掏出一个包裹,里面放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和一些点心。
“你将外袍穿上,牢里寒冷,别生病了。”他将衣服拿出来,示意柳忆安穿上,“牢里饭菜难吃,你若是觉得难以下咽,先用点心垫一垫,最多两天,我会想办法带你出去的。”
“此事同你和陆侯无关,千万别铤而走险。”
听到陆映川的承诺,柳忆安担心自己连累了陆氏姐弟二人。
“还有,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别被发现了。”
“用了点迷香,放心,不会被发现,外面有人放风。”该嘱咐的已经嘱咐完,陆映川不再逗留,临走前,他又最后嘱咐了一句:“明日有人审你,你就说自己全然不知。对了,衣服记得穿到外袍里,别被别人发现了。”
说完,他深深望了柳忆安一眼,眼底的担忧被他藏得极好,没有让对方察觉。随即,他戴上面罩,身影再次融入夜色之中,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牢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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