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庭啊顾元庭,没想到自己前脚刚踏入京城,后脚就遇到了你。
叶萱知道回京就不可避免的要遇到这人,但着实没想到会这么快。
叶萱心里一瞬间有些慌乱,顾元庭这个时候应该在上值,怎么会在出现在大街上。
他不是一直都兢兢业业,就算是自己生病也不轻易告假休息的人,今日怎么有闲情逸致特地出来采买东西?
不知道他刚刚有没有认出自己的马车,知道自己回京了会不会找自己算账?
三年前自己负气和离,根本没有和顾元庭打招呼。
说是和离,其实不异于单方面休夫,他这等尊贵的勋家子弟,怕是被自己此举折腾地在京城颜面尽失,刚刚城门口的小贩不是还说他被自己带了绿帽子?
京城可真是个对自己不大友好的地方,一脚踏入京城,就像踏入了噩梦的轮回。
直到坤宁宫殿前,叶萱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海棠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最终选择了沉默。
郡主自小习惯了万事自己搁在心里消化,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安慰,况且郡主和世子爷的事情,她们作为丫鬟也没资格说什么。
好在她们今天主要的目的是进京探望皇后娘娘,其他人就先抛之脑后吧。
坤宁宫前,葛嬷嬷早早地等候在殿前,时不时地伸长了脖子张望,一点都不像往日那个众人称赞成熟稳重的掌事嬷嬷。
叶萱等人将将转过廊角,葛嬷嬷就看到了,急忙迎上去行礼。
“哎呦,我的小郡主,您可算是回来了!”
“嬷嬷,三年不见,乐安好想您,您还好吗?”看到葛嬷嬷迎上来,叶萱就疾行两步,拖住了葛嬷嬷欲行礼的动作。
“好好好,怎能不好,奴婢在这宫里也没甚烦心事,只管伺候好娘娘就行,娘娘您还不知道吗?最是心善,在娘娘手下服侍,那不是比很多人都享福吗?”
看到乐安郡主像小时候一样亲昵的拉着自己的手,葛嬷嬷眼角隐隐有些湿润。
多好的小主子啊,怎么就落得远走她乡的地步?老天真是不公啊!
“郡主,娘娘还在殿内盼着您呢!”
提到外祖母,叶萱不禁加快了脚步,等不及宫人掀开挂在门口厚厚的挡风帘子就夺步而入。
“外祖母,您的萱儿回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崔皇后靠在殿内的圈椅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叶萱快步入内,直奔自己而来。
“萱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几年可想死外祖母了。外祖母还以为等不到我的萱儿了呢!”
紧紧抱着三年未见的外孙女,崔皇后心里满胀胀的,有种失而复得之感。
三年前,看着外孙女哭倒在自己怀里,泣不成声地求着自己要和离,要离开京城,崔皇后简直肝肠寸断。
明明自己已经尽最大努力来养育萱儿,给萱儿依靠了,可是为什么我的萱儿还是那么痛苦?老天爷,那么多人都能轻易地获得幸福,为什么轮到我的萱儿,偏偏就那么难呢?究竟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我的萱儿幸福?
崔皇后自己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只能放任萱儿离京,离开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去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
眼睁睁看着自幼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小姑娘,去了一个遥远到自己都护不住的地方,甚至不知道何时能再回来,谁知道最初那半年,崔皇后是怎样熬过来的?
“呸呸呸,外祖母不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您常常教育萱儿不能说不吉利的话,今儿自己怎么就随口说出来呢!”
叶萱记得外祖母最是忌讳这些,今日却把这些都忘之脑后了。
看着萱儿一本正经地模样,崔皇后哭笑不得。
什么时候萱儿也开始信这些了,之前是谁最常挂在嘴边:“我还小,才不信这些呢!”
“外祖母实在是太想我们萱儿,口不择言了。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崔皇后一边说还一遍作势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萱儿也非常非常想念外祖母,经常做梦都梦到外祖母呢!”
叶萱说着说着又依进了外祖母的怀里,抱着外祖母的手臂像小时候一样依赖地蹭了蹭。
“想外祖母也不见你回来看一眼,真是个狠心的丫头,一去就是三年不见踪影。”
崔皇后嘴上虽然说着叶萱狠心,但内心却十分欣慰,知道她是真的想念自己,每每书信往来,都少不了一句“外祖母,萱儿想您了。”
“哪有,萱儿每到一处都会给外祖母写信,讲述自己沿途经历的人和事,萱儿可是有书信为证呢,外祖母可不能耍赖。”
“葛嬷嬷,你看这泼猴儿,不得了了,不得了了,连外祖母耍赖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了。”
崔皇后一边用手重重地点了点叶萱的额头,一边状似对守在一旁的葛嬷嬷告状。
“您不是天天烧香拜佛,祈求郡主一直做个开心的小孩子,郡主现在不就是如此吗?”
“而且奴婢看,小郡主是越来越活泼可爱了,也越来越会淘娘娘您的欢心了。自打郡主进门以来,您可是一直笑的嘴巴都没合拢过呢!”
作为贴身侍奉主子多年的婢子,葛嬷嬷对自家主子的心思最清楚不过,主子现在一心都扑在了郡主身上,其余万事都不沾心。
自三年前郡主离京,自家主子就渐渐地对宫中诸事淡了心思,就算卫贵妃偶有出言不逊地挑衅,都怠于应付,草草打发了事。
如今郡主回京,又有了婚前的没心没肺、活泼调皮,这让主子很是欣慰,巴不得郡主一直如此。
“萱儿在外祖母面前,一直都是长不大的小孩子,是不是啊外祖母!”
“你啊你,之前一直说自己长大了,是个大人了,现在又说自己还没长大,还是个小孩子。横竖多大都是你自己说了算,蛮不讲理的丫头。”
“外祖母~”
叶萱说着说着又赖在外祖母怀里撒起了娇,引得殿内众人皆喜笑颜开。
闲话一会儿,叶萱看外祖母精神有些不济,便搀着外祖母去了寝殿休息。
自己这边也到偏殿稍作修整。
偏殿摆设一如既往,望着这些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格局布置,叶萱才真的感觉自己回到了家,回到了亲人的怀抱。
“阿珍,现在几时了?”崔皇后这一休息,就睡了足足一个时辰有余,醒来看到外面天色似乎不早了。
“回娘娘,现在已经未时了,您这一觉睡得可不短,起来醒醒神吧。”葛嬷嬷听到声音,走上前来,掀开幔帐固定在两旁,慢慢托起崔皇后的肩背起身。
“哎,本宫真的是老了,越来越怠懒了,以往白天都是在操持各种宫务,哪像如今,白天大半时间都在偷懒睡觉。”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崔皇后越来越精神不济,尤其是近两年,每年有将近一半的时间都在喝各种汤药。
但是人哪能胜天,老了就是老了,再多的汤药灌下去也聊胜于无罢了。
“娘娘,这皇宫在您多年的治理之下,一切都井井有条,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敢让底下的糟心事打扰到您,咱们皇上可第一个饶不了他。宫中无事,您不正好落得好好休息。”
葛嬷嬷一手拿着迎枕放在了崔皇后的背后,方便她靠着舒服点。搭话的同时伺候着崔皇后洗漱一番。
“再说了,您为陛下和整个后宫都辛苦操持了大半辈子,也该养好身体,享享福了。”
葛嬷嬷话音刚落,宋嬷嬷就手里端着托盘掀帘而入,上面放着着容易克化的面食和几样小菜,动作利落地摆在了外间圆桌上。
“是啊,娘娘现在合该好好享福了。如今郡主也回来了,您每天睡醒就能见到,再也不用念叨:不知道我的萱儿在外面有没有受苦?”
“阿珍,你听听,阿巧这是埋怨我总是在她面前叨叨呢,怕不是早嫌我烦了!”崔皇后右手搭在在葛嬷嬷的小手臂处慢慢走向圆桌,左手指着在圆桌边忙活的宋嬷嬷向葛嬷嬷告状。
从垂髫之年到如今已过知命之年,主仆三人一起走过了整整四十多年,这份亲密的感情比之亲姐妹之间的亲情不晃相让,加之在这后宫长长的三十多年,三人更是可以论得上相依为命,所以私下里言谈间更多的是放松和调侃。
“娘娘,论嫌弃也该是咱们嫌弃阿巧。您忘了,乐安郡主离京这几年是谁天天茶饭不思,做个糕点要念叨是乐安郡主喜欢吃的,沏个茶水都要唠叨郡主不知道有没有带上习惯喝的茶叶?”
葛嬷嬷自己做事认真体贴,所以平日里多是贴身伺候崔皇后日常;而宋嬷嬷则手巧人也活泼,多是伺候崔皇后的吃食以及衣物。
平日里,阿巧平日里最喜欢变着法的做各种美味且美观的吃食。乐安郡主及笄之前经常被宫中诸位皇子公主嫌弃胖,都是因为阿巧平时里做得吃食太过可口,吃的根本停不下来。
“对啊,你个阿巧,自己天天念叨萱儿,竟然还嫌弃本宫,本宫想想要怎么罚你。”
崔皇后一边用汤匙搅着碗里的粥,一边还状似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难得见到娘娘有兴致和她们逗趣,宋嬷嬷便故意讨巧地说。
“娘娘,您该不是想要把奴婢手里的一两银钱变着法的罚回去吧?奴婢可不依,那银子是前几天打马吊刚刚赢了您的,在奴婢手里还没焐热乎呢!”
对于前几天和阿珍几个打马吊输了银钱的事,崔皇后自是不会记在心上。
“哼,阿珍你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银钱,罚你那点子碎银,不痛不痒的,本宫才不做这无用功呢。”
说话间,崔皇后想要罚一罚宋嬷嬷的兴致更加高涨,不禁放下了粥碗,视线在宋嬷嬷身上来回逡巡。
这一副当真要好好惩罚的模样,引得宋嬷嬷心里稍稍有些犯嘀咕……
虽然知道娘娘是为了逗自己玩,不会有什么真的惩罚,但是这莫名的忐忑是怎么回事?
“阿珍,你说阿巧最怕什么?咱们她什么好呢?”崔皇后自己一时间想不到有趣的法子罚宋嬷嬷,便转头找葛嬷嬷出出主意,毕竟阿珍是整个宫里最了解阿巧的人。
“娘娘,您想啊,阿珍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那咱们偏偏不让她做。”
葛嬷嬷不愧是和宋嬷嬷一起共事几十年的老友,一开口直戳痛处。
“对对,阿珍提醒了本宫,那咱们就罚阿巧明天一天都待在屋子里不能出门,不能见萱儿吧。”
萱儿离京这几年,除了崔皇后这个作外祖母的最惦记之外,就属阿珍和阿巧了。
“好你个阿珍,真是焉坏,白瞎了我给你在小厨房做的新糕点,哼~,我回头送给底下的小丫头们吃,还能落个好呢!”
宋嬷嬷本来和葛嬷嬷并排站在崔皇后一侧,这边宋嬷嬷说着鞋头一转,气哼哼地去了崔皇后的另一侧。
“哎呀~,阿珍对不住,是本宫害的你吃不上美味的糕点了……”
崔皇后话音刚落,宋嬷嬷又委屈上了。
“娘娘,您真偏心!”
“您明明知道奴婢这几年有多想念小郡主,今天难得郡主回宫,奴婢有事出去,没能见到郡主第一面,奴婢还伤心着呢,您就又狠心罚奴婢!”
“好阿巧,是本宫的错,明知道你和本宫一样十分想念萱儿,今天却派你出宫。”
崔皇后把手里的碗放置在圆桌上,拉过宋嬷嬷的双手轻轻拍了拍。
“可是阿巧,本宫这里最信任的就是你和阿珍,福华她突然回京,本宫担心别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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