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上人潮拥挤,沈和暖坐在马车中脸色虚弱苍白神情恍惚,阖眼轻轻靠在母亲怀中。
沈和暖醒过来自然就没有留在闻人屹地界的道理,说不清,所幸提出离开时闻人屹并未阻拦,还贴心地准备了车马。不可否认看到闻人屹同意她离开时沈和暖在心中松了口气,她现在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气力拉扯了。
最可恶的是那人离开前还留下一句一定会查清一切钓着她,让她记着他。
卫慧不语,手轻轻抚过沈和暖的发,无声陪伴。卫慧不傻甚至算得上精明,当理智归回,她在女儿昏迷的三日中自然看出了水水和闻人屹之间有什么。不说水水醒来时俩人之间别人插不进看不懂的眼神交流,就女儿认为自己有孕这件事闻人屹知晓就明显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不是她俗,男女之间兜兜转转也就那几回事,看来先前闻人屹所做的一切也是有所图谋,但是她会因此觉得闻人屹怀不轨之心而不喜吗?不,她只会感谢现在女儿还在她身边。
至于更多的,她也不准备插手。儿孙自有儿孙福,看孩子们自己的造化吧。
马车靠边停下。
卫慧出声询问:“怎么了?”
车夫答道:“遇上了长公主的车驾。”
大启长公主魏姬是皇后所出的正经公主,太子的亲妹妹,魏帝最喜爱的女儿,重重叠加身份贵重到世间能有几个女子越过她去,别说女子,魏姬甚至比一般皇子都还要受宠。
在上京谁人不识长公主的车驾,在车驾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默契避让开来。排场不可不畏不大,宽大占据了整条朱雀大街的一半有余。车驾华丽镶金嵌玉,车檐挂着莹润的珍珠,车帘上金丝银线的凤鸟穿花图,车梁扶手上巧匠精雕细琢卷草纹蜿蜒连绵。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拂开车帘,露出一张绝艳的脸,雍容华贵天下第一的牡丹,耀眼的灼人。
魏姬看向那一辆带有闻人屹府邸标志的马车,想起五年才回上京的表哥,唇角微勾,趣意自眼底流转过。
“有意思。”
留下一句近乎喟叹的话随着车轮滚动消散在空中,无人知晓其意。
长公主车驾过后人群又乱而有序地恢复之前的热闹模样,该做什么继续做什么。不少人只是想起车驾的一个边角都忍不住心热,随即话题便都变成了这位大启最尊贵的公主殿下。
“谁要是做了长公主的驸马直接一飞冲天了,一辈子都有花不完的钱。”
身旁的人鄙夷:“你也就这点眼界了,何止金银这等俗物,本朝可没有驸马不做官的规矩,要是娶了长公主,平步青云那不随随便便?”
“也不知谁能入长公主的眼?这世上能配长公主的,我觉得闻人小将军就不错。”
有人不同意:“武将哪会疼人,我看还是斐家三公子,文采斐然,玉面郎君。”
“嘁,要论玉面郎君,他和谢......”那人说到一半觉得不对,咳了一声模糊道,“比那谁差远了。”
虽未明说,但是大家都知道说的是当初惊才绝艳的谢小郎君,但凡见过的人都难以忘记那般风采。
彼此对上一个了然的眼神,然后不再多谈。
有人颇得意地分享道:“我家有个亲戚在贵人家做活,听到些东西。”一副知道内情的模样。
周围的人谁不知道谁,说是做活其实就是做下人的美化,不过好奇心确实被引诱了出来,众人也不拆台,配合地使去一个好奇的眼神,都等着他说。
那人享受了一会,还装模作样地看看周围好似说得什么惊天秘密一般,低声:“据说咱们陛下应了长公主自个儿挑驸马,若没有看得入眼的,不嫁人也是使得的。”
声音更低,带着不明意味说:“公主府里面据说还养了那什么好像叫面首,还不少呢。”
有人一下就跳出来:“这怎么行?!”哪有女子不嫁人的,还养面首,成何体统!可转头看了看左右的人,没一个人应和他。
或者说不敢。
毕竟,那可不是一般的女子,是天子最受宠的女儿,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众人口中最尊贵的女子并不在意别人如何言说,魏姬回到公主府后径直走向了松泉院,是整个公主府除了她住的皓月殿外最好的院落。
侍女们屈膝行礼:“殿下。”
魏姬问:“人怎么样了?”
侍女:“禀殿下,还未醒。”
黛紫百褶长裙荡起好看的弧度,留下一阵香风,窈窕的身影向前走去。
即使知道人还未醒,魏姬还是想亲眼确认一番,才踏入房门,她就对上了一双好看的眸子,床上的人已经半起身。
魏姬好心情道:“醒了。”
另一边沈和暖一行人才回到府邸,站在门口吃了好几日闭门羹的李然眼中闪过惊喜。卫慧才下车就看到了李然那一张堆着笑满脸褶子的老脸,李然热情上前对着卫慧拱手行礼,恭敬唤道:“夫人。”
李然是沈家的老管家,谁让他来的不言而喻,除了沈家家主沈卓外不做他想。李然不是第一次来了,自卫慧带着沈和暖来到这座府邸时李然就领了自家老爷的命要把夫人接回沈家,只是卫慧压根不搭理他,见一面已是不易更何论让夫人回去。
接到这差事李然头发都愁掉了一大把,只是作为下人他哪有拒绝的余地。在沈家谁人不知大小姐,虽然现在已经不是沈家的小姐了,但沈家都知晓沈和暖就是卫慧心尖尖的宝,卫慧的命。先前老爷断亲之举无疑是往夫人心里插刀,现在把人接回去哪里是轻易能做到的。
但无论心中如何想,再不受待见该做什么还得做,而且和暖小姐一向心软又体恤下人,说不定今天真能成呢。
李然也是做戏的一把好手,一把年纪装可怜也不害臊,“可算是见到夫人了,这偌大府邸离了夫人可是乱了套了,家中人人都盼着夫人回去主持大局,尤其是睿明小主子想您想得都哄不住。”
卫慧不理,听到最后只是冷哼一声。
李然看着无动于衷的夫人,只好把眼神投降一侧的沈和暖,这时他才发觉沈和暖整个人消瘦又苍白,单薄的风一吹就能飞走似的。
但他最期待的还是希望一向懂事的沈小姐能替自己劝劝夫人,毕竟现在她也平安无事了,不论怎么看夫人都该回沈府了。
只是他的希望落了空,沈和暖并没有替她说话的意思。李然虽是下人也习惯了在沈家作威作福的日子,现在纵然是李然修炼多年的脸皮也有些挂不住了,心想沈小姐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他们这些下人呢?
面露为难,开口说:“沈小姐,你也劝劝夫人,何必被他人白看笑话您说对吧,家中大事小事都还等着夫人回去定夺呢,嫣儿姐的婚事还未定下,这事可拖不得啊。”
卫慧在李然转头为难自己女儿时已经怒不可遏,好好好,人心隔肚皮,这么多年倒是她看走了眼,这沈家上上下下就没几个好的,主仆一样的让人倒尽胃口!
“滚!”
明白主家的态度,身旁观望的护卫立马上前拦在李然跟头。
卫慧再不看这些腌臜玩意,怕污了自己的眼睛,带着沈和暖头也不回地进了门。
“娘,你还好吗?”沈和暖感受到娘亲握住自己的手无意识加重力道,感受到娘亲泛凉的手,心中心疼。另一手盖着娘亲的手,只是她现在病弱体虚,起不了多大作用。
卫慧下意识挂起一个笑转头看向沈和暖,很快反应过来,散了劲,说“娘亲捏痛你了是不?都怪那些不长眼的非要出来碍眼,下次再来我非得让人给他打出门去。”
沈和暖只是摇摇头,低头用侧脸蹭着娘亲的手,良久开口:“是女儿牵累了您。”
“说什么呢,这才哪到哪。从做你的娘开始,娘就准备好了一辈子心系你身上了。”卫慧想了想,继续说:“你刚才做的好,一个奴才还妄想骑到主子头上了。”
“至于那一大家子,你也用不着想他们,他们过得滋润着呢。嫣儿姐的亲事有她亲娘看着呢,本来我也不准备插手,我哪有放着自己女儿不顾的去顾别人的孩子,我怕我们水水吃醋呢。”
沈和暖笑:“有娘是水水大幸。”
“娘又何尝不是?”
“……”
沈和暖顿了顿,还是问了出口。
“他们让娘亲伤心了是不是?”
轻轻的一句话让卫慧半晌没说出话,眼眶泛红,伤心吗?她的人心也是肉做的,那二十几年的光阴实实在在,可是大概有的人,心是那寒铁浇筑的,才能如此冷硬。
枕边人在女儿出事的那一刻想着的只有沈家的前途,曾经一声声的囡囡,下朝后第一时间就去看水水,吃醋孩子和舅舅更亲的人,毅然决然地放弃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为了自己的名声还亲自将亲生女儿推向风口浪尖。
沈卓倒打一耙的指责她如何也是忘不了的,她第一次觉得眼前的人陌生凶恶,指着她怒斥:“你别太过自私冷血,只顾着自己女儿,沈家......还有卫家那么多人,你就不管不顾了?!妇人之仁毫无远见!”
有时候她甚至会恍惚地觉得那是自己的臆想,可是那样全然陌生的模样又是怎么臆想出的呢?
她善待多年有心看顾的儿子儿媳,早就忘了水水叫了这么多年的哥哥嫂子。如出一辙地想的是会不会影响到自己,如何才能置身事外。孝字当头,他们无论如何也是不敢指责她的,只是沉默着逼迫她放弃自己的女儿,带着懵懂无知的儿子到她跟头前哭,说孩子还小。
她原本已经忘了的,但是想起来却还是历历在目,如鲠在喉难以释怀。
“……”沈和暖说不出安慰的话,她更不会劝娘亲回去,不然如何对得起母亲的一番付出。
只是难免自责。
更新,把大纲捋顺了[鼓掌][鼓掌][鼓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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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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