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一定要,问清楚。
下班前,林沁还特别嘱咐过她。
沈知韫也勉为其难给自己加油,半道上就开始准备问题和一切可能的答复。
“你回来了。”貌似是早有准备,在沈知韫打开门后,第一眼看见的事物,不是向阳的窗台与客厅,而是坐在门边餐桌椅上的江星澜。
“我今天有很听话地呆在家看门哦,没有可疑人员出现。”他仰脸,闪着一双星星眼,“快表扬一下我。”
“你,你真棒。”沈知韫敷衍着夸了几个字,准备走常规的到家流程,却猛然想起手里还提着一袋小雨伞。
虽然在工作室找了个不透明的纸袋装好,但沈知韫想这到底不是什么普通物品,被别人看见难免会想歪。
“我想要实质性的表扬。”江星澜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没有太靠近,声音响在沈知韫背后存在感十足。
“先等一下。”她已经半接受和他这种相处模式,无非就是抱个几秒钟,和她那夜抱着他整晚的确不算什么。但目前最紧要的是把手里提着的私密物品藏好,然后再问……
问什么,怎么问?
沈知韫事先计划好的一切,已经通通被江星澜的先入为主打乱了。
“我衣服弄脏了,先去换套衣服。”
她转进房间,反手关上门,左思右想该把袋子藏在哪个绝对隐秘的角落。
虽然把杨岑的东西都清出去了,但留有位置的基本都是客厅和隔壁房间。客厅又是江星澜的主要活动范围,把小雨伞藏在客厅,保不准哪天他无聊到处翻翻就给找出来了。所以沈知韫的目标只能是自己的房间。
她抬眼,扫过房间内的一件一物,拥挤中又维持着秩序,全都安安分分待在上午自己离家前的位置。
江星澜应该没有进她房间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的房间,无论哪个角落都是安全的。
她将纸袋夹在化妆台边的书架空隙里,想试试藏得稳不稳妥,准备抽出来重新放,却因为用力不当,硬生生把纸袋拉开一道口子。
她的心随之一紧,但转瞬后,她又放松下来。
江星澜不会进她房间,露出一个角也没关系吧。
她又伸手拉了拉,裂口越来越大,有种再移动就会连片剥落的趋势,像是在警告沈知韫不能继续了。
缺口处露出一块银色包装,拉远了距离看,就算是仔细看也品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收到来自林沁的信息。
林沁:到家了吧,问没有
沈知韫猛然回想起还有另外一件要事,回头看了一眼被藏好的纸袋。
先这样吧。
她敲了几个字发过去。
沈知韫:在准备问了
林沁:搞快
门打开一条缝,沈知韫从缝隙里窥探客厅的情况,没有发现江星澜的影子。
抽油烟机工作和厨具碰撞的声音传来,自己担心的某人好像等不起她的磨蹭,带着她买回来的菜去厨房了。
沈知韫走到客厅,重新思考该怎么发问。
她最擅长把事情理想化然后自顾自推翻,几轮下来,江星澜已经端着刚出锅的菜从厨房出来了。
“尝尝看。”他抽了一双筷子架在碗边,转身又走进厨房。
沈知韫在沙发上,看这幅场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触动感。
很少有这种饭来张口的时候。打她的身高能搭着凳子够到灶台起,她就扮演起家庭里掌勺者的角色。无论是和父母弟弟生活在一起,还是和杨岑同在一个屋檐下,沈知韫都是负责做饭的一方,没人问她愿不愿意,也没人问她辛不辛苦,稍微有些抵触情绪,就会遭来母亲一顿训斥。久而久之,她也就接受了这样的身份。
和江星澜在一起的第二天,她突然理解到,女人不用做饭这件事,也可以发生在自己身上。
“合口味吗?”他脱下围裙,在自己对面坐下,没有第一时间拿起碗筷,而是询问沈知韫的感受。
“好吃的。”她点头,起身去接水,江星澜的目光至始至终都跟在身后。
一滴泪落在水杯里,她背过身,抬手拭去泪痕,然后装腔作势咳了两声。
“被呛到了?”江星澜问,“应该是刚刚我打开门时烟跑出来了,这儿的抽油烟机有些旧,炒的又是辣椒,下次我注意些。”
“没事。”
沈知韫坐回椅子上,开始就着水吃饭,和昨天一模一样的流程。
江星澜盯着她看了会,才拿起筷子。
“你,经常在家自己做饭吗?”气氛有些尴尬,沈知韫尽力找话题。
“嗯,我爸饭点都不在家,总不能天天吃加热的鸡蛋灌饼吧。放假偶尔自己学着做饭,慢慢就上道了,我还挺享受这种感觉的。”他从沈知韫吃最多的一盘里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味道还不错,算是他发挥得中规中矩。“和我在一起,你就不用担心吃喝上的事了,在外工作一天,回家就安心休息。”
沈知韫垂着眼,吃饭的动作顿了一秒,复又继续正常吃饭。
这样的话,她的家人从未对她说过。
“就吃好了?”见沈知韫放下碗筷,江星澜眼神扫过桌上的几碟菜。
吃的比昨天还少。
“嗯。”沈知韫点头,“我先回房间了。”
临近进门时,她转回身,似是想起些什么。
“你没有进过我房间吧?”
江星澜倚靠在椅背上,神情有些冷倦,眼皮下压,连带着语气也是异常的平淡。
“没有主人的允许,小狗是不会去其他地方的。”
好怪异的称呼。
沈知韫虚心看向别处,“哦”了一声,转头退回至房内,掏出手机对着林沁一顿输出。
沈知韫:怎么办怎么办,他刚刚叫我主人
沈知韫:我有些抵触但是又,有些感动
沈知韫:后者是因为他做饭,他说和他在一起这种事情都他负责,叫我安心休息,这些我从来没有听我妈我弟我前男友说过
林沁:这你就感动了?当初毕业,你要是和我同居,我也可以天天这么对你说,做顿饭有什么稀罕的
林沁:最近和陈澈做饭有些频繁,我抽空回复你,你难道不为我感动感动?
沈知韫:?
林沁:休息好准备继续作战了,有大事请致电
沈知韫:?
沈知韫:我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
对面已然没了声息。
房门外的空间,江星澜解决剩下的事物,心情坏到坐立难安。
他做完了家务,趁沈知韫还没有动作准备洗漱,在卫生间冲了个澡。
他不着急穿衣,站在洗漱台前慢悠悠漱口,泡沫从唇角溢出,模样映照在镜子里。他稍微往后退了几步,看见镜中自己上半身清健的肌肉和轮廓,肌肤之上留着几滴未垂落的清水,在灯下映出莹亮的光泽。
目光凝滞,喉结滚动,他越发觉得压抑不住心底翻滚的情绪。
沈知韫从房间里抱着衣服出来时,他就这么干巴巴坐在餐桌边,也没有看手机,神情寥落。
从他身边经过时,沈知韫抱着衣服的手紧了紧,很明显能感觉周遭气压有些低。
江星澜没主动找她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两眼,继续自己像发呆又不像发呆的状态。
沈知韫洗漱好从卫生间出来,他依旧保持着这种状态,纹丝未动。
这是,心情不好吗?
沈知韫心想,尽量把脚步放轻。
今天不用吹头,可以缩短她和江星澜的时间。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就在沈知韫再迈一步就能从他面前彻底经过时,沉默已久的江星澜突然说话了。
沈知韫定在原地,太阳穴的皮肤蓦地向后绷紧,表现出一种小学生干坏事被抓包的偷感。
忘了什么?
是问那件事吗,可从江星澜的角度出发,他不可能知道她和林沁的计划啊。
“你叫我先等一下,然后就没有后文了?”
“我……”
“还有你说的,衣服脏了先回房间换件衣服。我没看错的话,你‘弄脏的那件衣服’,吃饭时还穿着,到刚刚才换下吧。”他的眼里没有白日里的讨好与期待,与其说是盯着人,不如说是盯着猎物。
“第二天,你就骗我。”他的嗓音越来越沉,摆明了正压着火。
完了。
沈知韫脸上的不再是上涨的热度,而是愈来愈明显的凉意。
“我以为……”她支支吾吾开口。
当时的她确实有些心急于另一件事,胡诌了个理由。她没往心里去,所以忘了换衣服,本想借江星澜去做饭蒙混过关,没成想他从头到尾都记着。
江星澜起身,在沈知韫有些恐慌的视线里步步紧逼。
而她也一步一步后撤,最终后背抵在墙壁,退无可退。
沈知韫自知理亏,几番欲言又止,表情软得不像话。
两人沉默地对峙了一秒,江星澜没给她狡辩的时间,一手绕到她脑后,在最后的时刻,卡在她脑袋和墙之间,另一手停在她的后背,将人用力按向自己。
“我好难过。”他抱住她,将脸埋在沈知韫的颈弯。在一片浅薄的栀子香中,嗅觉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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