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很快回复。
【用户wxhdly0321：我什么时间都可以。】
【用户wxhdly0321：您哪里方便呢？】
【用户wxhdly0321：[可怜][可怜][可怜]】
段兰因略微一想，他明天上午有课，下午有时间和他见面。
他不是习惯拖延的人，如果可以，他希望早点定下租房这件事。
【用户sbqdmz：那就明天，在这家咖啡店？】
他发过去咖啡店的地址，就在房子附近的商圈，离地铁站也近。
商圈里的咖啡馆很多，这家人算是少的，正好适合谈事，不会太吵闹。
而且离房子也近，如果明天谈得不错，可以直接带他去看房、签合同。
对方秒回：
【用户wxhdly0321：好。】
【用户wxhdly0321：明天见。】
段兰因礼貌性地回复了个“嗯”。
*
第二天。
段兰因上午还有课，今天是给本科生上课，讲的是人类学概论。
段兰因不仅学术做得好，讲课也非常好，调理清晰、逻辑顺畅，还能引经据典、结合时事。
社科的一些概念比较抽象，他就会用生活中常见的事例来引入，把复杂的概念变为具体简单的例子。
每年都会有其他学院的学生跑来蹭课，但是人数一旦变多，课堂纪律就容易乱，讲课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哪怕段教授讲课已经公认很好了，但是还是有学生在台下窃窃私语，对他个人的兴趣大于对课堂的兴趣。
后来段兰因明确要求，不允许非本专业的学生来蹭课，如果确实对人类学这门学科感兴趣的话，可以给他发邮件申请听课。
饶是如此，一堂课上，台下的学生有听得认真的，也有走神划水的。
“……所以，Mauss认为，赠与行为有三个特征……那位同学，”段兰因目光微抬，看向讲台下，“如果你不愿意把你的电脑收起来认真听课，那么我想你的期末成绩不会特别好看。”
下面的男生似乎没听到段兰因说的话，还在一个劲地敲键盘。
他敲键盘的声音很大，已经严重扰乱了课堂秩序。
虽然段兰因讲课并没有受到影响，但是他周围的同学都皱起了眉头，他们都听不清讲台上老师的话了。
段兰因没有说话，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整个教室里，回荡着的都是他的键盘声。
他这才终于回过神来，惊慌地看向周围和讲台，对上段兰因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段兰因说话没有情绪，只淡淡道：“我并不记得我在课堂上安排了一个记录员。”
坐在他旁边的另一个男生凑过去看了一眼，突然咧开嘴笑：“段教授，他在论坛上和别人争论你是不是gay！”
学生的恶意毫不掩饰。
段兰因看了一眼，他对这两个男生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恶意从何而来，他也不清楚。
只是段兰因不知道的是，他总是一副冷漠控场的模样。
所以，才总会有人对着他浮想联翩：一向严格认真、仿佛万事尽在掌握之中的段教授，面对故意刁难，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冷淡只是他的表象，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他露出慌乱、或是尴尬的一面？
“喂你说什么……”那个男生顿时涨红了脸，跑过去捂自己同桌的嘴巴。
台下的其他学生都有些紧张地看着段兰因。
但是段兰因却笑了出来。
笑意未达眼底，在吵闹的两个男生瞬间安静了下来。
段兰因道：“的确，我们期末考试会考到性别人类学相关的内容，会涉及到gender、sexuality和sex，并且会围绕gender的相关权力问题进行讨论。但并不出现‘如何通过外部观察来鉴别一个人是不是gay’这种题目，如果你们两位想要的话，我可以单独为你们出一套卷子。”
……
教室内死一样的安静。
段兰因接着一笑，轻轻揭过刚才的不愉快：“如果对我出题风格熟悉的人，就会知道，期末考试的论述题范围我已经给出来了。”
台下的同学注意力被转移，台下响起了唰唰声，有同学开始记起了笔记。
“教授你人真好！”
“老师，细说！”
段兰因仍旧淡笑着，只是话音一转，接着刚才被打断的课讲道：“关于互酬性……”
45分钟的课程很快结束。
段兰因出去接水，他待会儿还要接着讲一节课。
几个同学凑在一起，打开了学校论坛。
“让我看看今天论坛里段教授的美貌又搅起了什么风云。”有人点开论坛，“嚯，真有人在八卦段教授的性取向。”
“怎么突然有人扒这个？”
“不知道啊，是个匿名楼主发的贴，”那人说，“这个楼主好像知道得还蛮多。还说段老师现在是单身了，他还在问，段教授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确实啊，段教授看上去冷冰冰的，又很严格，只有神仙能入他眼吧。”
“那还用说？段教授喜欢什么样的人，那肯定是温柔又聪明的人啊！”
“肯定是标准的学院派，说不定喜欢能和他一起做研究的。”
“我倒是觉得师母肯定要很会做饭，很会顾家。段教授那可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而且他经常不着家的。他前几天不是生日吗，结果一整天都在研究室过的，三餐都吃的食堂！最后还是他的学生看不下去了，晚上加急给他订了个蛋糕。”
“诶，不是据说当时段教授都要感动哭了吗？”
“段教授笑都不会笑，怎么可能哭啊，别误传了。”
……
*
段兰因和那位租客约的见面时间是下午3点。
上午出门的时候还是大太阳，晴空万里，结果到了中午，天就暗了下来。
吃过午饭后，竟然还下起了雨。
段兰因中午在学校吃了饭就回家了，在家睡了个午觉，醒来的时候刚好下午两点。
伴随着闹钟声响，屋外春雨很急。
他起床换衣服，下午要见租客，不适合穿太正式，于是挑了一件黑色风衣，再围了一条灰白格的薄围巾，拿着透明雨伞出门了。
房子离约好的咖啡馆很近，段兰因提前十分钟到了，因为下雨，店里人更少了。
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有服务员走上来：“您好，要点些什么？我们店里特调的美式是招牌哦。”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轰鸣——是春雷。
“哇。”雷声大得服务员也往外看了一眼，“外面雨好大啊，还打雷了。”
“嗯。”段兰因道，“春天到了。”
他修长的手指在菜单上点了点，“要一杯拿铁就行，热的。”
他想了想，道，“我在等一个人，另外一杯就等他到了，他自己点吧。”
“好的。”服务员记下之后便离开了。
段兰因把菜单关上放在桌边，转头看着窗外。
窗外，急急如丝的雨水倒映在地面积攒的水洼面上，也倒映在他漆黑沉静的眼眸中。
因为下雨，路上的行人走得很急，有的打着伞提防着自己不踩着水坑，可是斜斜的春雨还是不可避免的打在他们的身上，让人避无可避。
没打伞的，则是在街上奔跑着往目的地，踩上水坑也顾不上，就这么溅到了路边的行人，两人就这么因此争吵了起来，甚至还要动手，没有丝毫体面。
真是场厌人的春雨。
恰此时，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段兰因转过头，不再关注外面的混乱，垂眸一看。
是那个租客发来的信息。
【用户wxhdly0321：QAQ我刚下轻轨，怎么外面下雨了呢？】
【用户wxhdly0321：外面雨还好大，我没带伞】
【用户wxhdly0321：[可怜][哭]】
段兰因看了一眼窗外，刚才吵架的人还在争执。
他回复：
【用户sbqdmz：没事，你慢慢来，不用着急。没带伞买一把吧，车站出来不是一般都有卖伞的吗？迟到也没事。】
手机又是一阵震动，正巧他点的拿铁也到了，服务员给他上餐。
他对服务员说了句“谢谢”之后才看手机，是对方的回复。
【用户wxhdly0321：没看到卖伞的QAQ】
【用户wxhdly0321：没事，我跑过来吧】
【用户wxhdly0321：很快，等我】
段兰因微微皱眉。
他打字：不用，要不我来接你吧，你不要跑，雨很大。
然而这段字打完，他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就听见一道清脆的“叮铃”声——咖啡店大门的铃铛响了。
有人推开门进来了。
咖啡馆没有什么人，显得很安静，轻柔舒缓的轻音乐流淌着。
所以这道声音在白噪音的春雨中格外明显。
段兰因抬起头，看到了出现在门口的男生，两人视线猝然相交。
“布谷——”
咖啡店的布谷鸟动物时钟报时正好整点响起，三点了。
*
——很高，很帅。这是段兰因看到对方的第一感受。
估计有190的身高，寸头，眉眼浓黑五官深刻，长相帅气但悍然，带着点匪气。
看上去二十出头，很年轻，肩高腿长，只是站在店门口就充满了压迫感。
一看就跟“柔和”两个字八杆子打不着边。
段兰因微微皱眉。
因为以前的经历，再加上他一直在学校学习工作，平时他几乎不会接触到这种气质的人。哪怕是在生活中碰到，他也会刻意避开。
对方穿着一身全黑的运动装，搭配黑色运动鞋，整个人像是能融入这场灰暗的春雨中。
虽然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也是一身黑。
许是因为现在店里人少，对方一眼就看到了他，走了过来。
“您好，您是……”对方斟酌了一下用词，“您是要租给我房子的人吗？”
和对方长相气质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人倒还是挺礼貌的。
“是的，请坐。”段兰因给他亮了一下租房app的界面，得到他的点头后，礼貌道。
对方坐了下来。
“抱歉，雨太大了，我是跑过来的。没迟到吧？”
“没有，你很准时。”段兰因打量着对方，离近了看，才发现对方里面穿的是件白T恤，很抗冻的样子，露出了他的脖颈。
这也使得，对方脖颈处的那条逶迤蜿蜒的疤痕格外明显。
是条刀疤。
“……”
不行。
房子不能租给这个人。
童年的经历让段兰因在结交人的时候变得格外谨慎。他会控制一切的变量，来保证自己足够安全。
这看上去似乎有些可笑，但是段兰因正是靠这样幼稚的谨慎，来维持着这十几年间，独自生活所需的“安全感”。
“你……”
段兰因刚想拒绝，却见对方转过身打了个喷嚏。
“……”于是段兰因想要拒绝的话就这么收了回去。
对方不好意思地看向他，“抱歉，您想说什么？”
“……”段兰因沉默了几秒，道，“我是想问，你想喝什么？”
“哦哦，喝的随便就行，”他转过身招来服务员，“你好，我要一杯……您喝的什么？拿铁？”他问段兰因。
段兰因说：“嗯。热的。”
“那我也要这个。”他对服务员笑了一下，“冰的。”
“好的。”服务员多看了他一眼，记下后便走开了。
段兰因也是在这时候才注意到，可能因为是跑过来的，对方的衣服、裤子都湿了大半，只不过因为他穿的是黑色的衣服，一眼看不太出来。
肩上还有雨珠，脸上却是干干净净的，不过他的袖口是湿的——可能是快进店的时候拿袖口擦了一下脸。
段兰因定了定，张口：“对……”
“对了！”对方猛然打断了他。
他的胸前鼓鼓的，拉开外套衣服链子，露出里面的黑色背包。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个背包，拉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文件袋。
然后像献宝一样，双手郑重地递给段兰因。
段兰因：“？”
他盯着突然出现的文件袋，“这是什么？”
“这是您要的，”对方道，“我的成绩单和实习证明，之类的东西。”
段兰因一怔。
他修长的手指接过对方递来的文件袋，犹豫了几秒之后打开。
对方在一边介绍道：“满绩，综排第一，三段实习，这样行吗？符合您的第三项要求吗？”
段兰因：“……”
文件袋一点都没被打湿，和已经成了大半个落汤鸡的他形成了鲜明对比。
段兰因有些奇怪地：“你……”
他想问，你就这样把……文件袋，放在怀里，淋雨跑了过来？
对方笑了一下，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似的，解释道：“我书包不防水，我得把我的资料袋保护好。”
段兰因：“……”
对方认真道：“这可是很重要的东西。”
段兰因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带着几分桀骜的五官，却对上他那双意外真诚的眼眸。
段兰因：“……”
李序站在轻轨站外。
看着七八个自己撑着伞，脚下也摆满雨伞出售的叔叔阿姨。
凶巴巴的一张脸开始打字给段教授：没看到卖伞的QAQ
*
作者没在国内上过系统的社科类课程（挠头），文中一切和人类学等相关的概念都是自己瞎翻的国外的，可能和国内的说法对不上，勿深究（挠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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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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