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那个罪犯的脸，一切事情就显得格外容易了。又沿着找寻到的线索一路追查，便能够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他虽然不是鲁道夫·史丹尼，却和鲁道夫·史丹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是鲁道夫·史丹尼的弟弟，杰米·史丹尼。
“年幼的时候，鲁道夫·史丹尼家里非常贫困。他的父亲去世，母亲病重，就只有鲁道夫·史丹尼扛起了赡养家庭的重任。他的这个弟弟杰米·史丹尼，几乎是鲁道夫抚养长大的。这个弟弟对鲁道夫非常亲近，并且盲目崇拜鲁道夫。在得知鲁道夫被抓捕之后，他非常难过，甚至在亚希伯恩先生家门口闹过几次，后面便不了了之。鲁道夫在今年十一月出来，与他的弟弟已经遇见了。现在我们正在尽力查找鲁道夫·史丹尼的踪迹。”
多琳认真地听着同事的这些言语，听完之后，她点了点头。她正在查看杰米·史丹尼的详细资料，身边的人都听了多琳的安排离开，而多琳还是坐在这里，继续认真观看杰米的资料。
直至现在，绑匪依旧没有联系理查，看来对方想要赎金的可能性很小，再加上对方本来就和理查有一些过节，想要对孩子下手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在这样的案子面前，她总是难以控制自己的心绪。埋葬在心灵深处的记忆浮泛出来，属于孩子们的哭泣与哀求声交织在脑海。
她的思绪会变得混乱，她想要迫不及待地找到那个孩子、解救那个孩子，这种焦虑与着急，就让她的脑袋变得乱糟糟一片。
她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一旁，她有些承受不住现在的感受了，让她不仅格外紧张，还让她有些头昏脑胀。紧接着，一种惧怕也翻涌过来——她害怕自己救不了这个孩子。
多琳揉了揉额角，随后将自己的脸颊埋入掌心里。视线变得昏黑，呼吸变得小心，周围寂静，她深呼吸着，让自己继续冷静下来。她又是对自己说了好几遍没关系，于是在此时，她才能够将资料重新拿起来。她再次认真阅读了一次。
杰米·史丹尼就读于圣罗小学，鲁道夫总会按时接幼年的杰米回家。
由于当年鲁道夫·史丹尼的案子审讯过杰米·史丹尼，留存下来的笔录里记录着杰米说过的一句话：“那是我最为幸福的日子。因为只有那个时候，哥哥才会来到我身边带着我回家。可是当我长大了，我已经上中学的时候，哥哥不会再来接我。我就在那个时候想，如果知道是这样，我永远也不会去上中学。”
多琳凝望着这一句话，深深思索着。下一秒，她转身过去，用电脑查询了圣罗小学的地址。很不幸的是，圣罗小学已经破产了，没有人收购重置，此那里已经荒废。
多琳又搜寻了一些近期关于圣罗小学的信息——不少人将这个荒废的学校当作是探险地址。那里变得极为幽深、黑暗，一旦到了晚上，就是像是有恶魔要从中爬出来那样可怕。
多琳看了一下近期圣罗学校的照片，便带上了自己的钥匙，先出去了。她要前往这个地方，进行一番探查。
天要黑了。
多琳想。
如果天黑了，多丽丝会感到害怕。
她依旧在迫使自己冷静，不让自己横冲直撞地往那个地方前去。今天总是在间断性地下雪，多琳刚刚出来，昏暗的天边又降落下小雪。细细绒绒的雪花落在车窗上，在这透明冰冷的玻璃上留滞下冰冷美丽的影像。
由于圣罗学校已经荒废，这一段道路上也没有人进行扫雪工作，多琳的车进不去，只能勉强将车停在一旁。她从车上下来，感觉严寒无比。她将自己的下颌往衣领里缩了缩，开始怀念使用围巾的那段时间。
但是很快她意识到，那一条围巾早就被和另外的那些属于那个男人的东西扔到垃圾桶里去了。在她沿着这条被积雪覆盖的小路走过去时，她忽然想起这件事来，于是便转身看了一眼。那个总是能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说不定此时已经在她的身后了。
万幸，那个男人并不在——多琳在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气。
如果再一次遇见他，多琳觉得，自己可没有那么多精力再和他说话。
多琳低下头来，认真凝望着雪地里的脚印。除了她自己的脚印，好像什么人的脚印都没有。虽然今天一直在下雪，但一直以来下的都是小雪，这点雪根本就不能够遮掩脚印。多琳想道：说不定杰米并没有来这里呢？
她正这样思索时，忽然听到身后的声音。在这静谧中，那脚步声已经足够轻了，但还是被多琳听闻了这动静。
在这极为微小的声音中，多琳让自己保持一无所知的状态。仔细去聆听对方的动静。衣料相互摩挲的声音，极为轻浅的呼吸声，都在朝多琳缓缓靠近。
她知道，她要用什么样的手法去压制对方的偷袭，于是在那声音越来越清晰，甚至近在咫尺时，她立即转身过去，对对方发动攻击。而对方明显是一个对她很了解的人，他的手法利落、狠厉，但是在面对多琳的此刻，他只是在防守，在化解多琳的招式。
该死。他对我的招式知道得一清二楚——在这样的过招中，多琳在心里这样想着。
她本来就在一个比较阴黑的角落里凝视着雪地，现在天已经有些黑沉，这个地方没有一点光亮，更是看不清来人的面孔。
在多琳的心中有些惊惧，甚至要换招式对付对方时，她被对方推过来的力道推得有些踉跄，竟然真的往后跌去。那人发出一声急切的声音，赶紧伸手搂住多琳。
但是此时为时已晚，就算对方努力捞多琳，多琳的重量还是带领着对方一起倒在雪堆里。他们两个继续相互压着。多琳早已经在刚才对方发出声音的瞬间知道了他是谁——
“詹姆斯·莫里亚蒂。”多琳说，“从我身上起来。”
詹姆斯抬起头来，他的一整脸都摔在雪地里去了。这张英俊的面容上都沾染了一些碎雪，看起来非常滑稽，所幸这里很少有人来，以至于雪地很是干净，没有半点脏污。
詹姆斯用手随意地抹了一下脸上的雪，脸上展露出一个笑容来：“太好了，这次雪地里没有石头。”
这哪里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多琳心想。她很快意识到，刚才她那种诡异的直觉果然没错，这詹姆斯·莫里亚蒂就是能够凭借自己奇怪的力量，找寻到她的踪迹，并且跟随过来。
多琳要说什么时，詹姆斯已经从雪地里站起身，还拉住了她的手臂，顺势将她从雪地里拉起来。詹姆斯说：“哦，我保证，这次我不是跟踪你过来的。而是我觉得那个罪犯应该会在这里。其实早在三十分钟前，我就出现在了这里。刚才我看见你的车，便找了过来。真抱歉，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这样温和地说着话。多琳随意将衣服上的雪掸落，只问他：“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嗯——”詹姆斯卖起了关子，“凭借我对犯罪心理高超的研究。”
没想到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能够夸赞自己一番。多琳沉默一瞬，不打算和这个家伙说话。
詹姆斯跟上来，终于说了实话：“其实很久之前，杰米就找过我。他说希望我替他提供一个犯案计划。他还说了自己的思路，在他的思路中，他想用女孩的鲜血来祭奠他与哥哥逝去的情感与时光。”詹姆斯看见多琳停了下来，在黑暗中的眼睛出现惶恐不安的眸色，于是他又慢慢补充道：“在十二点钟之后。他说那就算是新的开始了。”
他将手覆盖在多琳的肩膀上，他感觉到她很紧张，就接着说道：“其实我觉得，在这样寒冷的冬天，甚至还是能够迎来圣诞节的冬天，犯罪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所有的计划都会被蒙上一层冰冷与圣洁，今年的我并不想使这圣洁受到罪恶的沾染，所以我对每个人都这样说——我不建议。”
在听见“十二点钟之后”这个关键时间，多琳的肩膀彻底放松下来。她凝望着詹姆斯的眼睛，稍微眯缝着眼，只对他说了一句话：“我真该将你刚才说的话录下来。”
她又恢复了平时的那副模样。这让詹姆斯的脸上重新沾染上笑容。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多琳说：“这条路已经被雪封锁了，没有人能够进去，杰米应该是从后面进去的。那里的墙完全毁坏了，他可以从那里轻而易举地进去。”
即便多琳说过多少次，不会再和詹姆斯说话，不会再相信一句他的任何话语。但是在这个时刻，她不得不相信詹姆斯。心中已经有了一番挣扎和思考，她还是觉得多丽丝最重要，在确保多丽丝真的在这里时，她会立即联系同事过来支援，绝对不会打草惊蛇。
她沉默地跟随着詹姆斯过去，稍微紧攥了手。在车上的时候，里面是温暖的，多琳没有戴手套，下车后，她比较着急，更是连这件事都忘记了。
在雪地里摔了一跤，被这寒冷的夜风吹拂，更是冷得没有了知觉。她看见詹姆斯停了下来，她也看见这一堵已经坍塌的墙壁。这里有脚印。多琳神色变得严肃，又向那漆黑无光的建筑物看去。
它已经被积雪覆盖，所有的一切都藏匿在严寒与阴黑里。
“大概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即便是天黑的这个时刻，他也没有亮灯。”詹姆斯说道。
多琳也是这样想的。她仔细看了这建筑一眼，学校比她想象中的大，要找到杰米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如果现在贸然叫同事们过来，杰米并不在这里面呢？又或者这只是詹姆斯再一次欺骗她、戏弄她的呢？
想到这里，多琳转头过去，去看对面的詹姆斯，她冷声说道：“詹姆斯·莫里亚蒂，你最好没有欺骗我。”
“当然。”詹姆斯用一种自然的语气说，仿佛这件事真的和他没有什么关系，所以他姿态有点轻松。忽然地，他用他那温暖的手掌将多琳此时那像冰块一样寒冷的双手包裹了起来。
看起来像是握着她的手表露自己的真诚，他还说道：“我保证，我没有欺骗你，多琳。如果我欺骗你，上帝会惩罚我的。”
多琳说：“像你这样的人，会信奉上帝吗？”她对他的起誓没有可信度，甚至想要将自己的手从詹姆斯的手里抽出来——不过，詹姆斯的手真的太暖和了，多琳甚至有点舍不得这一点温暖。
“我当然信奉上帝。”詹姆斯说，“上帝是一个伟大的指引者，我也想成为这样的指引者。”他这样说。这样的话让多琳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从詹姆斯的手里抽了出来。
果然，在这个瞬间，寒冷侵袭了指尖，多琳要将自己的手塞入衣兜时，詹姆斯将他脖子的围巾，再一次围拢在了多琳的脖子上。多琳这一双在雪夜里显得这样清丽、漂亮的眼睛看着他，詹姆斯轻笑着说：“弗劳尔警官，你可要做好保暖工作。如果你的手冻僵得连枪的扳机都扣不动，这该怎么办啊。”
“你在嘲笑我吗？”
“并没有。”詹姆斯回答。他又接着说：“我会陪伴你一起进去找他，我记得他和我描述过他想要的景象。根据这些描述，我们应该能够准确找到杰米的位置。”
多琳想要说一点什么，却又听到詹姆斯说道：“让我们快一点吧多琳，小女孩儿在这么冷的天气待在这里，会冻坏的。”于是多琳想要说的话，就这样吞没到咽喉里去。
天空完全黑沉，飘扬着细细绒绒的小雪。不远处还是灯火通明，乐声四起。那热闹的圣诞音乐从远方缓缓传递过来，穿透这雪夜到耳朵里，仿佛蒙上了一层模糊虚幻的屏障，听起来不太真切。
多琳与詹姆斯一同往里面走去。在这个时刻，多琳依旧在为自己的行为惊叹。
她明明知道詹姆斯就是那位教授，可是在此时，她竟然能够放心地将自己交给他，让他带领自己去找另外一个罪犯。这件事太不可思议了，甚至如果有人知道这件事的详细，也会觉得多琳的做法有些疯狂。
她转眸去看这个稍微走在前面的男人，他半张英俊的侧脸在这雪夜里模糊，却更加增添了一份神秘感。他总是很敏锐，能够立即察觉到多琳的目光，于是他立即转头过来，笑着对多琳说：“是担心脚下走不稳吗？这一次我带着多琳走吧。”
他有了理由，能够光明正大地牵起多琳的手。她的手没有刚才那么冰冷，看来围巾在一定程度上还是能够让她感觉到暖和。这似乎与那一个夜晚，他们在山林里牵着手一同走路的情形没什么不同。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多琳知道了这个眼前的男人，是那位“教授”。这样的亲密，就始终隔阂着一层奇怪、别扭的东西，让多琳始终心烦意乱。
她喜欢他手掌的温暖，这是多琳愿意承认的事情——不过她更认为，这只不过是手太冷了引起的情感，所以她立即将自己的手从詹姆斯的手中抽了出来。
詹姆斯说：“看来多琳能够靠自己的能力站稳。”他一点都没有失落，相反还夸赞了多琳一番。多琳没有回答他。
“他说那里会有灯光的照拂，他会看见一大片漂亮闪光的彩灯。但实际上，周围已经没有什么灯了，他唯一能够看见的灯，大概是不远处的街道，人们正在欢度圣诞的彩灯。多有情调，甚至在这里，还能够听见那欢快的音乐声呢。”
詹姆斯在诉说着这些事，多琳没有再回答他一句话。他们沿着有些老旧的楼梯往上走，由于担心灯光和声音会让杰米警觉，他们没有开灯，也没有再说其他的话。
他们的脚步都很轻。越往上走去，那呼啸的风声就更加明显，在这风中传递过来的，就是欢快的音乐声。那一道屏障似乎被打破了，让这音乐越来越清晰，仿佛近在咫尺。
逐渐地，他们也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哼唱声，他的声音有些喑哑，在这寒冷的雪夜听起来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他的哼唱停止了，他问道：“小女孩，你会唱吗，你会唱这首歌吗？”多丽丝隐约哭泣的声音传递过来，她应该是点了头，所以杰米又说：“谁教你唱的。”
多丽丝带着哽咽的声音说：“是、是爸爸。”
杰米说：“我是哥哥，是哥哥教我唱的。和我一起唱好吗？”
“Jingle Bells……”他没有听见多丽丝的声音，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可怕，他恶声恶气地说了一声：“快唱。亲爱的，张开你的小嘴巴，和我一起唱。”
多琳按住了自己的腰间的枪，而詹姆斯转身过来，伸手按住多琳的手臂。他竖起食指来，抵在自己的嘴唇之前，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多琳没有轻举妄动。
詹姆斯牵着多琳的手，缓缓地往上面走去，带着多琳藏匿在一个阴黑的角落，看着那边两个人。
多丽丝一边唱，一边呜咽着：“Jingle Bells……Jingle Bells……”她看起来真的有些冻坏了，一直在瑟瑟发抖，当然这也可能是害怕致使。脸颊和鼻子都冻得通红。在多丽丝开始唱歌时，杰米也一起唱了起来。
他们唱歌的声音重合在一起，听起来格外诡谲、奇怪。多琳正在思索，要怎么进行下一步计划时，忽然又从下面传来了脚步声。这声音在这空寂中异常清晰。
听得出来，对方行动不便，致使脚步声很沉重。多琳了解到，鲁道夫瘸了一条腿。好像正也是知道来人是谁，杰米的歌声一直没有停止，倒反是听见脚步声的多丽丝停下了自己的声音。
如多琳所料，从楼梯下面上来的是鲁道夫。
他扶着墙壁，一瘸一拐地走上来。他的神色格外沉静、冷寂，眸色极为幽深、暗沉。
杰米唱完了最后一句，转头过来，对鲁道夫亲切地喊了一声：“哥哥。圣诞快乐。”他这样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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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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