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十分,太阳逐渐西沉。
竹芳路与明华路交叉处有一家卖糕团的小铺子。落日余晖擦着糕团铺子的门口溢进了铺子旁边的小巷子中。
跟着余晖往小巷子里走,走到快要尽头处时,会有一道黑色的铁门。从铁门过去右拐一直走到尽头,就能找到一家小得不能再小得裁缝铺。
裁缝铺跟着它主人姓,姓阮,就叫阮氏裁缝铺。
兰竹轻车熟路地走进了裁缝铺子里。
裁缝铺子里一个正在熨衣服的年轻长发姑娘看兰竹来了,笑道:“兰教授来了?是来取衣服吗?”
兰竹经常来,店里学徒小姑娘已经认识他了。
他点点头,问:“衣服做好了吗?”
姑娘抱歉地笑了笑,说:“做是做好了,就是还没来得及熨烫。我们这要打烊了,要不然您明天再来取?”
“是你老师打电话让我过来的。”兰竹也笑了笑。
“这……”姑娘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宋言,让兰教授到里间来,然后你收拾东西下班。”
一道清冷的男声在里间响起。
兰竹勾起嘴角,对宋言说:“不用你带,我自己进去。”
年轻的姑娘小声应着,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进了里间,里面的地方比外面要宽敞许多,一张十分大的乌木桌摆在正中间。一台缝纫机摆在窗户正下面,落日的余晖正从缝纫机上一寸一寸褪去。
兰竹一进里间就看见气质卓绝的男人脖子上挂着一条量腰身的软尺,手执一条泛黄的竹尺,弯腰在乌木桌上裁量布的尺寸。
阮裴明听到兰竹进来的脚步声,头也没抬,只是冷冰冰地说:“茶已经泡好了,自己倒。”
兰竹听了笑了笑,直接坐到了屋内那张唯一没有被布料线头淹掉的桌子前。
他也没倒茶喝,只是翘着二郎腿,懒懒的倚在藤椅上,雪白的手托着腮,看着乌木桌前的男人。
阮裴明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衬衫,衬衫的衣摆恰到好处的扎进了黑色的西装裤里。就算是隔着一层衣料,也不难看出阮裴明衣衫下紧实有力的腰身。衬衫的袖子卷到小臂上面,露出了肌肉紧实的小臂。
执着竹尺的手,骨节分明,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里间一片寂静,两个人都沉默着不说话。外间的宋言对里间喊了一声:“老师,我先走了。”
这时阮裴明才抬起头放下了手里的活,看向了坐在一边的兰竹。
兰竹也仰头看向了身姿挺拔的阮裴明,笑意盈盈道:“阮先生找我什么事呢?”
“先上来吧。”阮裴明摘了脖子上挂的软尺,转身走向了屋内狭窄的楼梯上。
弄堂空间小,阮裴明所谓的二楼倒像是在店里临时隔开的一个小阁楼,可以暂时休息的地方。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阮裴明的二楼家具倒是齐全。一张单人床旁边有一张工作桌还有衣架,甚至还隔出来了一个洗浴室。
二楼里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昏黄的夕阳浸染了整个二楼。
阮裴明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兰竹。
“什么信?”兰竹接过信,翻看着信封。
阮裴明脸上的神色有些难以言喻,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九公馆?收件人……兰竹?”兰竹轻笑了一笑,自言自语道:“九公馆都多久没有和我联系了。”
自从半年前因为执行任务当中因为他的一次疏忽受伤被处罚了之后,九公馆虽然只是让他回去反省,但是却像将他开除了一般,和他断绝了所有的联系。
待兰竹打开了信,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和一张扑克牌卡片。
“夏星衍已牺牲,身份证明由其暂时保管。”
兰竹捏着信纸,一时之间感觉自己好像是不认识字了一般,看不明白信纸上写得是什么东西。
“九公馆什么时候寄来的信?”兰竹双手有些颤抖。
“昨天晚上,很晚了。”阮裴明手搭在一旁的架子上,侧身想要靠近兰竹,但是兰竹的身子却慢慢地躬了起来,止不住地颤抖。
阮裴明只好站回在原处,看着兰竹。
“为什么会牺牲?什么时候的事情?夏星衍的尸体呢?找到了吗?”兰竹强忍着问。
室内一片寂静,阮裴明许久不开口说话,有的只是兰竹沉重的呼吸声。
“事发突然,来不及细问。九公馆让我尽快通知你。”阮裴明道。
“尸体呢?尸体呢?活要见人,死要……”
兰竹话未说完,阮裴明便蹲下身子扶住了兰竹的肩膀,道:“我不知道。这件事情九公馆还在调查当中。”
兰竹呼吸有些急促,但是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身体渐渐地变得无力。
半年前执行任务时突如其来的无力感顿时再次袭来,兰竹感觉自己的老毛病又要犯了。
夕阳渐消,黑夜的消沉浸染了狭窄的室内。死寂之中,勉强可以听到月光攀爬上室外那一杆青翠的长竹之上的悉簌之声。
也不知是为什么,兰竹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是浑身使不上力气一样,天地混沌直流一片黑暗。等眼前再一片清明时,却见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他从床上起来,看见自己昨天穿着的外套被挂在衣架上,身上的衬衫却是皱巴巴的。
抬头打量了一下装修风格熟悉却十分陌生的房间,他下床穿上放在床边摆放整齐的鞋子,走出房间,一道楼梯正在他脚下。
而阮裴明却早已在那张乌木桌前像昨天一样弯腰工作着。
兰竹抬手看了一眼手腕间的手表,见时间不过是七点半。
他坐到了那张小桌前,见茶壶里有已经泡好的浓茶,便给自己倒了一杯。不过刚入口,这茶却是冰凉的。
“早上还是要少喝一点凉的东西,对身体不好。”兰竹将喝了一口的茶放下。
阮裴明似乎是非常的忙,低着头说:“不是早上喝的。”
“昨晚剩的?”兰竹问,他又看了一眼茶杯里的茶,自言自语地说:“昨天我来的时候你泡的茶也不是这个啊。”
兰竹正疑惑着,外间的宋言却已经拎着一袋子的糯米糕进来了。
“老师,早餐好了。”
阮裴明放下了手里的活,说:“谢谢。”
宋言把早餐放到小桌子上,看到兰竹正撑着头倚在藤椅里,眸子里闪过十分惊讶的神色,说:“兰教授,您……”
宋言刚想说兰竹怎么来得这么早,却又突然看见了兰竹脚上的拖鞋,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兰竹有些尴尬地朝她笑了笑。
阮裴明看出了宋言的不对劲,轻声说:“你先出去吧。”
等宋言走了,阮裴明坐到了桌子前,对兰竹说:“你等会要回去吗?”
兰竹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糯米糕吃了起来,说:“回去,我要回去换衣服。下午学校里面还有课呢。”
阮裴明看着兰竹吃东西的样子,脸上看不出一点跟昨晚一样的悲伤。他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说:“晚上你还是要再过来一次,今晚要去门的那边了。”
兰竹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紧接着说:“知道了。”
阮裴明看着兰竹,虽然脸上表情与他说话之前无异,但是眼里的情绪却是明显的不一样了。
阮裴明看着兰竹,心里不知怎得,有些隐隐的不安。
从阮裴明的住处回来,兰竹去附近的停车场里把自己昨晚停的车给取了回来。
路过收费处交停车费时,兰竹却是被这个停车费给吓了一跳。
只不过是停了一夜而已,就要一百七十块钱。
兰竹疑惑,但是那个收费的保安却说:“这很正常啊,市中心的地方寸土寸金。”
等兰竹把车开出了停车场,心里不停的骂着阮裴明非要把交汇点选在这个破地方。
市中心寸土寸金就算了,却偏偏在老城区里,交通极差,车子开在狭窄的主干道上,旁边全是乱窜的电瓶车和自行车。
兰竹车子开得走走停停,心绪也随着交通的变化而起起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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