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些时日,贺南山的当铺终于收拾妥当,正好赶上王远安休沐,贺南山便早早去了书院,要带王远安去当铺,去的路上王远安问了一些当铺的事情,贺南山都一一回了,贺南山知道,王远安这是有些担心,很正常,想当初,自己要开当铺的时候,自家父母亲也很是诧异,也都劝阻过自己,但最终还是答应了,反而是大哥和嫂子从始至终都在默默支持自己,当铺也算开起来了。走了没多久,二人就到了东市主街,向南转入小巷后,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小深巷,小深巷是狭窄的青石板路,巷子深深,两侧都是一些小门小户。王远安有些不解,贺南山为何要把当铺开在小巷子里,贺南山见王远安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就故意等着王远安开口问呢,结果都到当铺门口了,王远安也没开口,其实贺南山知道王远安想问什么,这个问题季清世也问过,自己之所以选在小巷,最主要原因是银两有限,小巷铺子便宜,而且这是自己第一次做生意,总要谨慎一些。两人一下车,王远安就看见铺子门口挂着的幌子,上面规规矩矩写着当铺俩字,抬头就看见门楣上挂着黑底金字牌匾,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云归当铺,再往铺子里看,就见门口内放着一扇大的落地山水屏风,绕过屏风就是大堂,大堂两侧摆着四个圆椅,圆椅间的方形茶几上摆着形状奇巧的太湖石,再往正前方看就是高高的柜台,柜台旁留出一个窄窄的过道通往后堂,贺南山带着王远安往后堂走,后堂主要是东家或者坐堂休息的地方,空间不大,摆设倒是齐全,后堂再往后就是典当仓,中间列着一排排的货架,角落里放着很多金属保险柜,用于存放贵重物品。逛了一圈,两人便来后堂了,贺华早就煮好了茶,放在了茶几上,两人刚坐下,王远安就问道:“你请了谁当坐堂先生?”贺南山喝了口茶,说道:“我的眼力就可以,平时我在这,要是真有拿不准的,我再请三叔掌眼,他对金石古器什么的很有研究。”听贺南山这么说,王远安放心了许多。俩人坐着喝了会茶,贺南山便提议去东市逛逛,快过年了,东市肯定热闹的很,王远安想着自己也没其他事,便答应了。贺南山本想坐马车去主街,但王远安觉得就几条街的距离,实在没必要驾车,俩人便步行前往了。距离主街越近,人声愈加鼎沸,王远安漫无目的的逛着,贺南山则有意无意的引着王远安往风雅堂走,风雅堂是装裱字画的老店,立冬那天自己画的画便送这来裱的,算来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应该装裱好了。没一会儿两人便走到了风雅堂门口,贺南山说自己有幅画在这装裱,让王远安和自己进去看看是否装裱好了。王远安便和他一起进去了,贺南山刚进店,掌柜看见了就迎了上来,喜笑颜开道:“贺公子,您终于来了,那幅画早就给您裱好了,就盼您来了。”说完又转头看向王远安,看清王远安的眉眼时,心下了然,这不就是贺公子的画中之人嘛,果然气质非凡,嘴上说道:“这位公子肯定是贺公子的朋友,快请里面喝茶。”王远安笑笑,便往里走了。王远安本就生的清秀,身材修长,以前因干活的缘故经常是粗布短衣,这样都没掩住出众的样貌,成为教书先生后,不再每天辛勤劳作,加上贺南山的精心照顾,脱俗的气质就显露了出来。掌柜让贺南山和王远安先坐着喝茶,掌柜很快就拿来了卷轴,小心的打开,让贺南山看看是否满意,掌柜一手拿着画一只手照着画作介绍道:“贺公子您瞧瞧,按您的吩咐,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底纸用的是徽州产净皮生宣,裱褙用的可是双林的青白色花绫,薄如蝉翼、轻如晨雾,衬的画中之人更是温润如玉,”说着看了王远安一眼,继续说道:“画轴用的檀香木,散发奇香。贺公子可还满意?”贺南山看着,点点头,说道:“掌柜真是费心了”,说着快速看了王远安一眼,便和掌柜去柜台了。王远安颔首低眸端坐着喝茶,面色微微发红,刚刚王远安一眼便认出自己就是画中之人,画中之人一身艳丽红袍,神色清冷,手持书卷侧身坐于榻上,身后是古香古色的高大书架,幽静的画面中,那抹红袍异常引人注意。王远安立冬那天并未身穿红袍,之所以认为画中之人就是自己,是因为整幅画的视角,很明显是那天贺南山坐着的位置。整幅画面给人安宁平和的感觉,并无不妥,让王远安面红耳赤到喝茶掩饰尴尬的是画的题名,贺南山给画题名为目之所及心之所向,这是**裸的借画传情。王远安手中的茶水渐凉,低垂的眼眸中情绪复杂,原来贺南山今天是有意带自己过来的,这么明显的示意,自己该如何做呢,自己对贺南山并非无情,但自己的自尊和家庭都不允许自己和贺南山产生情感纠葛。就在王远安思绪万千时,贺南山拿着画卷走过来,看王远安静静的坐那,轻轻碰了他一下,说道:“咱们走吧”,王远安回过神来,和贺南山一起走出了风雅堂。
贺南山抬头看看太阳,离正午还有一段时间,心里盘算着再和王远安一起做点什么呢,就问王远安有什么想做的事嘛,王远安想了想,自己好像没什么想去做的事,贺南山想起来自己很长时间没爬山了,就和王远安商量:“今天天儿好,咱们去爬山吧,好久没爬山了。”王远安直接点头答应了。贺南山见王远安直接答应了,俩人便往当铺走,一路上贺南山很是开心,小心的拿着画卷,王远安则有些心思重重,有一句没一句的应和着贺南山,俩人到了当铺便驾马车去了城郊小灵山。小灵山,山上有座小灵寺,寺里有个老道士,老道士没事儿就喜欢给香客占个卜算个命,成天满口玄机,再加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前来烧香求卦的人常年络绎不绝,而且老道士立了个规矩,求卦的时候不收金银,应验了再来还愿捐功德。小灵寺香火旺盛多年,经过这么多年的修整,当年那个小小的土坯小寺已经变成了颇具规模的大寺院,从低往高坐落着三进大殿,两侧为僧房,环境幽深,宁静致远。贺南山以前来寺里的时候,看见人排长队去算命卜卦,就很是不屑,从不凑这个热闹,一般来了烧个香,吸吸香火的味道,平静下心绪就回去了。但今天和王远安一起来寺里,就很想去算上一算。王远安是第一次来小灵寺,东逛逛西瞅瞅,看得很是认真,寺院第一进大殿供奉的是文昌帝君,是负责考试,助佑读书撰文的神衹,贺南山拉着王远安进去,走到神像前,贺南山跪在蒲团上,嘴里念念有词道希望文昌大帝保佑王远安以后前程似锦,为官做宰。王远安不信这些鬼神之说,对入仕为官更是没什么想法,心无所求,便不跪不拜,在旁边站着,但当听到贺南山向神衹祈求对自己的保佑时,心里还是动容了,站在贺南山身旁,静静的看着他虔诚的祈祷,突然就觉得自己没那么孤独了,除了至亲,这世上还有一人牵挂着自己,以一颗赤子之心相待。王远安知道这在艰难的人世间有多么难得,自己心里自然很是欢喜,但当自己顺着贺南山的目光,看向那高坐莲台的神衹时,只感觉神衹那半垂的眸中充满了无情,无情的看着这凉薄的人世间,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生如蝼蚁的人,王远安顿时感觉自己被冰泼了一般,浑身湿冷,是啊,人间凉薄,神更无情,自己就一俗人,要真的认了这份情,自己能对抗得了这凉薄的人世间吗,自己的自尊和家庭能承受的了这人世间的白眼和唾弃吗,越想越感觉这大殿冰冷,王远安默默转身走出大殿,贺南山三拜结束,起身发现王远安早已站在殿外。贺南山走到王远安的身旁,问到:“你怎么出来了?”王远安抬头看看太阳,轻声道;“觉得里面有些冷,就出来了。”贺南山伸手摸了摸王远安的衣袍,就解了自己的白裘,放在王远安手上,又把王远安的缎子面蓝白袍解开,穿自己身上,见王远安愣在那,笑道:“别愣着了,快把白裘穿上,暖和。”见王远安只呆呆的看着自己,贺南山便拿起白裘,很是自然的给王远安穿上,在人声鼎沸的寺院中,王远安任由贺南山把带有他余温的白裘披在自己身上,看他细心的替自己系好,王远安心底的那片冰凉,瞬间化成春水,把自己的整颗心都浸透了,王远安低头笑了出来,这份情,自己认了,自己其实早就贪恋这份温暖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