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察杉满眼爱怜地抚摸着阿凤的肚子,口中念念有词。
阿凤也露出幸福欢愉的笑,为人母的慈爱溢满整间屋子。
“我们,我们把饭带过去和婉玲一起吃吧。”
何晓穗颤抖着声音,任由碗沿的油沾了一手都没能察觉,手指一滑,瓷碗差些摔到地上。
“你们坐着吃,我装点菜,把婉玲的饭端过去吧。”说着,阿凤就要起身,惯性地扶住腰际。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照顾她就行了。”何晓穗慌忙摆手,扯扯白芳茗的衣摆,示意她快走。
白芳茗的视线停留在阿凤的肚子上,那里冷气一团,看不出任何生命的迹象,反而煞气森森。
“阿凤姐怀孕几个月了?”白芳茗问。
何晓穗见她不跑反而冷静地问话,来不及震撼,丢下手中的食物,跑回房间内,紧锁门窗。
阿凤柔笑着站起来盛饭,说:“已经快生了。”
“这么快吗?”
白芳茗凝聚灵丝,悄然向她鼓大的腹部探去。
“是啊,感谢蛇神赐福。”
她将碗放在白芳茗面前,虔诚地望向瓶子山的方向。
灵丝被腹部的煞气吞噬,那种宛如被恶魂咬住的冰冷之感顺着灵丝传递到她的指尖。
白芳茗捧住碗,吃了一口粥,又问:“察杉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一直在小路上都没有看到你?”
察杉的眼睛始终黏在阿凤的肚子上,嘴角的笑落不下,仿佛多年的心愿终于得偿,片刻也不肯离开。
他摸着那个大肚子,笑道:“我在山上拜完小庙就下来了,也没看见你们,可能正好错过了吧。”
“我们也想上山拜蛇神,怎么没找到那座小庙?”
庙是蛇妖的栖身之所,按照方诠所说,庙在半山腰,刚刚在山上,她并没有看到。
这时阿凤在察杉之前开口了:“蛇神有灵,只有她愿意见你时,小庙才会出现。”
察杉点头附和道:“是是是,我之前上过那么多次山,只有这次,进了小庙,蛇神也满足了我的心愿。”
“所以,你的心愿是让阿凤怀孕?”
察杉没有吃桌上的饭菜,而是拿了一个红艳艳的蛇果啃了起来,口中含糊道:“是啊,你不知道,阿凤生不出孩子,要是能有个孩子,我就算死了也愿意,没想到蛇神真的能听到人的心声,嘿嘿。”
白芳茗的目光逐渐失温。
那团煞气不断膨胀,正在蚕食着阿凤的躯体。
她试图用灵丝剥落附着在女人子宫内的东西,却被这煞气密密麻麻又紧实地扎根于她血肉之中的场景而感到悚然。
“啊!”阿凤轻呼一声,连拽住察杉的衣袖,惊喜地说:“宝宝踢我了!”
察杉喜得立刻从椅子上蹦起来,贴到阿凤的肚皮上连声说:“在哪在哪?”
血糊糊的果实浆水粘在他的唇齿上还未来得及擦掉,瞬间染红了阿凤的素色上衣,晕开血一般红艳艳的一坨。
*
白芳茗随意吃了几口,离开了正屋。
小院的鸡棚中,三只母鸡蜷缩在角落不动。
皓月在树荫下现身,顺手抓起一把鸡饲料仍在地上,三只鸡张了张脖子,不来吃食。
“察杉向蛇妖许下了愿望,等他愿望实现,蛇妖就会来收走他的灵魂。”
皓月点头,说:“不必着急,妖物吞噬魂灵能够增长她的实力,同时消解魂魄中的灵炁也是妖物使劲浑身解数最无防备之时,那个时候我们一举杀了这条蛇,也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可……”妖物得偿所愿时,那岂不就是察杉的死期?
皓月靠近了一步,微微低头,对上她犹豫的目光。
“你在担忧什么?我不会让你出事儿的。”
皓月轻轻抚过她的面颊,拭去那里沾染的浮尘。
“那他们会死?”
皓月的嗓子动了一下,吐出一声“嗯”。
她的侧颊被刚刚扶过的向婉玲弄上了几滴泥水,干在肌肤上,难蹭掉。
皓月指尖闪过灵光,析出一滴清水,冰凉难忍。
白芳茗的侧颊立马张起一层颤栗,微微撤了脚步。
“别不忍心了,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你真的信了那女人编出的故事?”
皓月收回手指,指了指背后那栋住着察杉“病重的母亲”的小楼,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
“所以那里关了什么?”
竹楼下青苔疯长,远远看去,门上落的大锁最为显眼。
“咚!”
还不等她走近那栋竹楼,向婉玲和白芳茗住的屋内传来一声闷响。
“你还是先担心一下那两个吧。”
颈间的木珠一热,皓月消失。
白芳茗推开房间的门,肉粥腥腻的气息飘荡。
地上花白一片,肉粥还冒着腾腾热气。
向婉玲躲在被子里发抖,何晓穗两手抱在胸前,冷冷地乜着,气氛诡异地冷。
“怎么了?”白芳茗坐到床边,隔开何晓穗的目光,悄然勾起灵丝,探查向婉玲的状态。
何晓穗哼笑一声,说:“你问她,我好心给她吃粥,她不领情,倒往不该动的地方留情。”
向婉玲蒙在被子中不肯露头,闷声呜咽。
“我没有……”她小声辩驳,虚虚地声音中泄出了恐惧。
“你还敢否认!那你问陆岩是做什么!”
何晓穗面如黑锅,面目瞬间狰狞起来,卷起袖子便要去掀向婉玲的被子。
白芳茗抬手拦住她挥过来的手臂,却被她惊人的力度撞得生疼。
“你怎么那么关心他!你怎么那么关心他!”何晓穗目眦欲裂,恶狠狠地扑向向婉玲、
几个诧异之间,何晓穗双眼发直,俨然邪气上头,理智全无,用力地撕扯白芳茗的衣裳。
白芳茗别住她乱舞的双手,巧劲儿砍上她的后颈。
何晓穗动作一滞,浑身卸了劲儿,软绵绵地瞬间失去意识。
白芳茗扶住她的身躯,将她放到床上。
挥出灵丝,小心翼翼地拔除她身躯周缠绕的煞气。
何晓穗的脸色苍白,心智震荡。
向婉玲不知什么时候从被子中探出了头,一双翦瞳幽幽地盯着白芳茗。
“我没有。”向婉玲低声哀怨。
“什么?”白芳茗转头,“没有什么?”
她仔细观察着向婉玲的神态,细数她睫毛的颤抖。
向婉玲醉酒似的眸子乱转了一圈,拥着被子颤抖着道:“是她害我把他推下去的,她才是杀人凶手!”
“我才不是……我才不是……”
“让她闭嘴!”皓月大呵一声,一道灵柱打在向婉玲的肩上,她瞬间扶肩见痛,张嘴呻吟却无声发出。
见状,她张口说了些什么,又使劲儿清嗓子,却还是无法发出声音,瞬间慌张无措。
“她不愿承认一些事情,反复申述,成为‘心愿’,就会向那条蛇许下愿望。”
“别怕,我相信你。”白芳茗扶住向婉玲的胳膊,一字一句地吐出安慰她的话语,又化了一张镇煞的符水喂她喝了。
她揽住向婉玲,问道:“你别怕,你告诉我,刚刚在树林里,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向婉玲抽抽搭搭,终于不再发抖,神思清明些,能正常说话了。
她的目光落在何晓穗的脸上,又飞快收回,木木地盯着面前的碎花面被子,隐秘地说道:
“我看到,我看到何晓穗和陆岩吵架……”说着,她似回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似的,揪紧了被子,吞了一口口水,才继续道:
“何晓穗,她把陆岩,把陆岩,推下去了。”
说出口后,她平静了许多,随即,又轻声补充道:“陆岩的头,像一颗烂掉的蛇果,鲜血喷溅了一地……忽然……”
向婉玲眼神逐渐放空:“忽然,一条大蛇出来,咬掉了他的脑袋,嘎吱,嘎吱,也不知道咬碎了骨头没有,就那么吞下去了……”
白芳茗听得直皱眉,脑海中浮现地尽是他们吃蛇果时那幅狼吞虎咽的模样,与那条大蛇如出一辙。
“然后呢?你和何晓穗刚刚在吵什么?”
向婉玲的目光再次落到何晓穗身上,又回到白芳茗那里,委屈地挤出两滴眼泪道:“她要喂我吃粥,我问她,陆岩去哪了?她反而诬陷我,说我和陆岩有不正当关系,是我害了陆岩。”
她的眼泪顺着惨白的脸颊下流,白芳茗抽纸递给她,不小心触碰到了那滴泪水。
一丝轻微的眩晕感爬上白芳茗的脑袋,她眨巴两下双眼,那股眩晕感又马上消失了。
“我没有害他,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人。”向婉玲又激动起来,抓住白芳茗的胳膊,急切地重复着简单的语句自证。
“婉玲,这不是你的错,冷静点儿……”
晕眩感再度袭来,被向婉玲抓住的地方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疼痛顺着手臂上爬,瞬间便酥麻了半边身子。
向婉玲忽然“咯咯”笑出了声,按住白芳茗,贴近她的耳畔说:“当然不是我的错,因为,是你杀了陆岩……”
*
密林中的空气潮湿沉闷,白芳茗独自迈向丛林深处。
脚步踏出点点泥浆,溅在长裤上汇成杂乱无章的乱林。
背后始终有一个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跟随着她,时时砍折树枝,提醒他的存在。
白芳茗握紧手中的匕首,心里悄然呼唤皓月,那个令她平静安心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出现。
太阳完全隐进雾中,茂密茁壮的枝丫罩住天空,织成一张大网。
背后的人气息愈发急促,忽然扑上来。
白芳茗紧绷着神经,灵活转位,扭身抬腿反给了他一脚。
“唔……”一个男人扑倒在地。
白芳茗抬高匕首,男人开口大声道:“是我,是我。”
他嘴唇嗡动,飞快地吐字:“我不放心你们,跟上来看看。”
男人转过脸来,正是陆岩。
白芳茗眉头一挑,问:“不放心?你不是不想来吗?”
陆岩也不生被踹倒在地的气,翻过身来拍拍身上的泥,说:“我不想来,也不能真的让你们三个女孩上山吧,又不想晓穗看到了赶我走,我就跟在后面了。晓穗和婉玲呢?”
他左右张望,似真的在找那两个女孩似的。
白芳茗说:“她俩刚去上厕所,不知道跑哪上去了,半天都没回来,我在这附近找找。”
陆岩听了轻轻点点头,从地上起来,说:“那咱们一起找吧。”
白芳茗摸摸胸前的木珠,贴身收着沾染了自己的温度,却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
面前的陆岩呼吸正常,看不出任何怪异。
白芳茗谨慎地点头,却不靠近他,两人跟刚刚一样,保持着些许距离一同在附近寻找。
忽然,陆岩惊喜地叫:“唉,你看,那是不是晓穗的包?”
他指向那边的山坡,白芳茗凑近了去看。
隐隐约约看到在荆棘杂草中有一个浅紫色的物品。
“是不是啊?”陆岩催问着。
“好像……”
“你凑近点儿看。”
陆岩一把拽住白芳茗,力气巨大,似一条巨蟒忽而缠住人不放松。
白芳茗厉然回头,发力挣脱,只见陆岩唇角扯着一抹不自然的微笑,瞳子发直,冷冷地看着她,下死手般推她。
白芳茗自然不能叫他推下去,也发力与他撕扯扭打在一起。
“咚——”
男人高挑的身躯顺着小陡坡下滑,脑袋撞到一块巨石之上。
巨石尖锐的棱角割破他的颅脑,鲜血与脑浆如熟透的浆果般迸出,热热地溅到白芳茗的脸颊上。
她抹去那滴腥臭的血,后退几步,沉沉地喘了几口气。
“嘶——嘶——”
有庞然巨物窸窸窣窣地压过树枝,吐着信子出现。
一条墨绿色的巨蟒,半阖着冰冷的竖瞳,张开了血盆大口。
白芳茗来不及思索,手中的匕首已经飞掷而出。
大蛇凄厉地惨叫一声,粗壮的长尾怒甩,几根粗壮的树木被拦腰撞断,应声而倒。
“躲开!”
就在那条饱含着怒气的长尾要缠住白芳茗时,一条红绸凌空而现,无限伸长,裹挟着灵力,缠住大蛇。
白芳茗紧绷的心脏被瞬间抚平,从怀中甩出几道镇煞斩妖符来,共同助阵。
大蛇睁大滚圆如宝石般的眼睛,不甘地记住这两个可恶的人类,发出一声不甘地嗡鸣。
白芳茗匕首重重一划,血浆喷溅,大蛇那双竖瞳,化为一道裂痕。
“啊——”
人类痛苦的尖叫刺破大蛇的身躯,白芳茗心脏狂跳,瞬间从幻境中脱离。
她瘫倒在床边,而一旁的向婉玲昏迷着,身躯冰冷。
屋外痛苦的呻吟不绝于耳,伴随着惊惶的脚步。
“阿凤,你坚持一下,孩子就快出来了,使劲儿啊……”
白芳茗暗道不好,捂住自己眩晕的脑袋,拉开房门,冲去找那对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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