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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狐仙8

趁尸体爬出水井前,四人拔腿就跑,上了马达一般,往宅邸大门的方向狂奔而去,速度快到只留残影。

“我发,发誓……”童敏跑到最后脱了力,几乎是爬着越出那道门槛的,嗓音嘶哑地说,“我绝不会再进到这里面了。”

仍守在宅邸附近的众人纷纷朝她们投来关注的目光,或惊或惧。

陶沙和秦怀希她们垫后,跑出来后顺势将身后那两扇大门牢牢合上,这才松了口气,靠在厚重的门板上平复过快的心跳。

二人歪着身子面对面,回想起刚刚看到的画面,表情都不大好看。

“老实说,看着有点像小悠养的那条玉米蛇。”秦怀希气喘吁吁之余还不忘吐槽,“她绝对想爬出来。”

陶沙难得赞同了她这发散的想象力,叉着腰道:“确实很像。”

白凌悠,她俩的圈内共同好友,为爬宠爱好者,这家伙经常在好友群里发她拍的宠物照。

“你们还好吗?”林晓意关切地问,并不意外她们的惊慌失措,“你们也看到了,对吗?”

“嗯。”陶沙仍喘着气,有点费力道,“不过有点不同,我们是在那口水井里看见她的,确实是个妇人模样,睁着眼睛,看着很……呃,怨气冲天的,而且她的脖子还在往井口伸长,我想,她应该是准备弄死我们的。”

林晓意咽了口唾沫:“还好你们跑了出来。”

“你们也是。”秦怀希已经平复了紊乱的呼吸,斜着眼,往高墙后头投去一眼。

大门合上后,能窥见的也只有那几丛挺拔参天的树荫,宅邸一如最初,荒芜却平静,在围墙外根本看不出什么异常。

她眸色深沉,很快又撇了下嘴,满不在乎的样子,将手搭在了陶沙的肩上。

陶沙随便她搭着,只挠了挠额角,觉得头疼。

原本还以为这鬼是来提示她们什么的,没想到一出场就这么残暴。看来,想要找信息,还是得乖乖去问那些村民。

林晓意无奈地开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她指了指宅子,“既然里面藏着鬼,那它明显是个很重要的地点吧?”

陶沙沉吟片刻,叹道:“或许不靠近那口水井,就不会有事……但,现在还是先别进去,我们去村里的其他地方看看吧。”

见她们要走,那群扮演商队的人也嘀嘀咕咕了起来,讨论该去哪里找线索。当然,当务之急还是先远离这座闹鬼的宅子。

人群散乱地挪动步子,往某个方向走去。

陶沙见状眉眼微动,叫住了薛朝露。

“你觉得你们要找的财宝,会和狐仙降罪的事有关吗?”她意有所指地说,“我想是有关的。”

薛朝露欲言又止。

陶沙微笑起来:“你们队叫什么名字?”

“你是说,最开始让我们输入的那个?”

“嗯。”

薛朝露摸了摸鼻子:“呃,‘希望能活’队。”

“好名字。”陶沙看了眼她身后的人群,“这个村子很诡异,指不定哪里会冒出个疯子或者鬼来,记得提醒你的队友们谨慎行事。另外,我想我们应该分享信息。”

薛朝露想了想,点头:“好。”

“我是说,全部的。”

薛朝露又点了下头:“好。”

陶沙便问:“游戏提示有告诉你们财宝的下落吗?”

“它只告诉了我们财宝的来源。”薛朝露回忆一瞬,说,“这个村子曾有人考取过功名在朝中为官,但后来此人突然辞官还乡,做起了布匹的生意,有传闻说是此人意外得了一笔财宝,这才急着还乡避世的。”

秦怀希从背后搂着陶沙,懒洋洋地问:“那牠的名字是?”

薛朝露:“没有说,但既然牠做过官,在村里肯定也是声名显赫的,一问就知道了。”

这倒是。

当官的辞官还乡,做起了布匹生意,手里还有一笔财宝……

陶沙屈指抵住下颌,回头看向这座雕梁绣户、难掩华贵的宅邸,缓声道:“那么,这座宅子的主人,会不会就是牠?”

薛朝露微顿,接着眼睛一亮:“我想是的。”

但随即她又咬住唇,皱眉道,“但是,这家人应该都……都死了,里面的东西也被搬空了。”

最重要的是,里头还有鬼。

还是会从井里爬出来的那种。

不过不管如何,这座宅子里秘密甚多,她们迟早要再来探查一遍的。

分别前,陶沙也给了对方自己琢磨再三得出的信息。

“如果遇见族长的话,小心点。”她语气晦涩道,“牠可能不是人。”

目送这帮人离开后,转头看去,就见那两个才得知此事的自家队友正齐齐笼罩在不可言说的阴影下,面如土色。

“啊?”童敏坐在地上,嘴惊恐地瘪成了一条波形,“那个族长居然不是人吗?看不出来啊……”

秦怀希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似乎也早就猜到了:“不然你以为,为什么牠府上的下人都这么战战兢兢的?”

林晓意插话:“说起来,牠那管事也挺奇怪的。”

秦怀希随口说:“估计也不是人吧。”

“……”众人同时沉默下来,神情一言难尽。

商量了一阵,还是打算一起去昨日看见的那家染坊看看。

童敏腿还是软的,挂在林晓意身上,气若游丝道:“刚才那两顿跑,已经是我一年的运动量了。”

林晓意缩着脖子,好脾气地扛着她:“你们年轻人还是得多运动,等你们上班了,就知道要跑的地方多了去了。”

“呵,不可能。”童敏幽幽开口,“以我的专业,要么在银行的柜台后面坐到死,要么在公司里给老板做假账做到蹲局子。”

其余人:“……”

她小嘴叭叭的,又问:“晓意姐,你原先是干啥的?运动员?”

“……鬼个运动员,我哪里像运动员?”

“你不是说你经常要到处跑吗?”

“差不多,比运动员还苦。”林晓意说着情不自禁仰起头,眼神里是独属于打工人的沧桑,“房产中介,每天都忙着给客户介绍房源,从城东跑到城西。”

“噫,好辛苦。”

林晓意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冷不丁哼了一声:“所以我辞职了。”

“那你以后打算——”童敏问到这,突然就哑火了,不甚自在地抓了抓脖子后,将头扭到一边去。

她话虽没说完,但林晓意也能猜出她的意思,无非就是想问她以后打算再做什么工作罢了。

只是如今她们都进了这鬼地方,有没有命回去还不知道呢,又何谈“以后”?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林晓意低低地叹了口气,怅然道,“现在活着要紧。”

这两人都禁不住陷入淡淡的忧伤之中,步伐也越拖越慢。

秦怀希还跟个大型玩偶一样趴在陶沙身上,走得却比她们快得多。她微微侧过头看着逐渐被甩在身后的童敏二人,猛不防直起身来,停住了脚,故作错愕地指向她们。

“咦,大门怎么开了……呀,怎么还有个头探出来?”

听一向无所畏忌的人突然这么开口,童敏和林晓意顿时犹如过电般打了个激灵,头发都快给吓炸了,撒开蹄子就往她们这跑了过来。

边跑还边回头,见宅邸的大门仍紧紧闭着,那害怕的神情当即凝固在脸上。

陶沙:“……”

她深知,这人欠欠的劲儿又上来了,忍不住用手肘怼了秦怀希一下,朝童敏她们歉意地笑了笑后,压低声音道:“再玩等下挨揍了,我可不帮你。”

秦怀希咂咂嘴,没骨头似的又重新趴回了她身上:“随时调动队友的积极性,也是我们应该做的嘛。”

……

紧赶慢赶,终于在连甍接栋的屋舍之间寻到了那处染坊。

不过令她们意外的是,此时染坊门户大开,不仅如此,里头还吵吵嚷嚷的,还夹杂着妇人哭诉的声音。

四人悄悄地摸了进去,就见那摆着数顶竹木架子,晾晒着彩丝锦布的院子里赫然挤满了人。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草木沸腾过后的味道,好些个穿着短布衫的染织工匠围在角落里的一间矮屋前头,神色惊惶不定。

她们躲在一口巨大的陶制染缸后面,正要走过去,却见矮屋前走出两人来,正是余霖书和余乔杉。

她们身后还跟着几人,最抢眼的就是族长周永昌,一个模样颓然的男人,还有个拿着手帕暗自拭泪的女人。

四人正暗中窥探着,余乔杉却眼尖地察觉到了她们,面色不变,只悄悄朝她们比了个“先走”的手势。

陶沙看这情形,也猜出了个大概,用气音对其余人低声说:“去外面等吧。”

四人只好出去,来到染坊后头,蹲在墙根耐心等候。不过片晌,余乔杉迈着大步朝她们这匆匆走来。

她本就是偏严肃的长相,浓眉修长,额头平阔,唇线的弧度微微向下,此刻不说不笑的模样更显严峻。

“是昨日那个疯癫的男人死了?”陶沙问。

余乔杉点头。

“怎么死的?”

“自杀,自己撞墙上死的。”余乔杉说,“你们走后,我们原想从周永昌嘴里问出点东西的,可惜牠总是顾左右而言其他,问不出什么,我们就让牠带我们去了狐仙庙。”

“那庙我们暂时没看出古怪,回来的路上就遇见这家人来找我们,说是孩子死了,请我们来看看。”

陶沙拢了下眉:“那这家人有说什么吗?”

“刚刚跟在族长后面的那个就是周东生,死的那个叫周良,是牠唯一的孩子。”余乔杉沉声道,“周东生嘴巴也严,我们盘问了半天,牠也只说这一切都是牠的错,是牠害死了儿子,不过,周良牠娘倒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念叨了许多话。”

她默然一阵,试着模仿了下,“就是那个女人杀的,我的孩子呜呜呜,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将这间坊子抢过来,周东生,你还我的孩子,不,不光是阿良,我们都得死,都得死……”

虽然能看出她已经尽力在模仿得声情并茂了,但无奈她那张扑克脸上实在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讲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微微脸红了起来。

“大概就是这样了。”她说。

陶沙轻咳一声:“那么也就是说,这间染坊原先并不是牠们的。”

“嗯。”

“不是牠们的,那会是谁的?”童敏捧着自己的脸,“那个女人又是谁?”

“这些人不肯说,不过周永昌的反应很奇怪。”余乔杉皱眉,“当时大家都在察看周良的尸体,牠站在角落,好像在笑。”

“……”

余乔杉努力调动自己面部所有的肌肉,摆出了一个表情:“当时牠就是这样笑的。”

“……”

“有点嘲讽,又有点痛快。”林晓意认真地盯着她的表情,试图分析,“而且,还有点恨意。”

童敏懵了:“啥啥啥,我咋看出来这就是个笑?”

“相信我,我之前干的那一行,察言观色就是我的日常。”林晓意说,“这个族长的笑绝对没这么简单,牠肯定是恨着周东生这一家人的。”

“或者,不止是周东生这一家。”陶沙忽然开口。

秦怀希低头看她,轻轻笑了一声:“你是说……”

“牠恨着整座村子的人。”

童敏懵上加懵:“牠不是族长吗?”

“先前不是说了,牠可能不是人。”陶沙缓缓道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想,“我想,牠应该是被鬼附身了。”

余乔杉:“说不定就是牠本人与村子有什么恩怨呢?”

“不,游戏提示说了,是族长请神婆出山的。”陶沙解释,“如果牠本人与村子有恩怨的话,何必要请神婆来呢?”

“所以说,鬼是在族长请神婆出山后才附在牠身上的。”童敏悚然,忍不住将自己缩成了一团,“怪不得,问牠什么都不肯说……”

陶沙轻叹:“而且我想,附在族长身上的,其实就是我们要找的怨魂了。”

众人静默,回想起进村后同周永昌接触的种种,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等一下,还有件事我们得清楚……”秦怀希忽然开口,她神色散漫,眼神却很犀利,“游戏提示可没说只超度一个怨魂,就目前来看,村里至少藏着两个鬼。”

“……”

“老天。”童敏深深吸了口气,低声感慨,“这村子还真是人杰地灵,群鬼荟萃啊。”

*

抬头观望了下天色,日上中天,晴光蜺翠。看着这一天才过去一半,但众人心里都清楚,一过晌午,日头就会沉得格外快,而入了夜,村民们都睡了,也打探不出什么。

回周永昌府上用过午饭后,众人又准备悄悄出府,然而还没出门,耳边陡然间又响起了那道冰冷的提示音。

“神婆进村后探查了两日,仍找不出狐仙降罪的原因。村里怪事不减,不少人还撞了鬼,甚至有疯癫的村民因此死去。”

“为安抚村民,神婆一行人决定发放护身符,为村民们消灾祈福。”

“……”

众人愣神间,童敏最先反应过来,抖了抖袖子,说:“好像有东西在里面。”

掏出来一看,正是一捧叠成三角的黄色符纸,符上用朱砂描摹出了雷、火、风及三台星君的咒令。

还以为这游戏给个提示就算了,没想到还有活要她们去干。

“走吧,发符去。”秦怀希揽过陶沙的肩背,将她往一处方向带,朝其余人挥了挥手,“我们往这发了,你们随意。”

挨家挨户地敲门发符,与此同时,也不忘向村民们打听点消息。

如她们所料,这些村民们能回答什么,回答多少,都是有限定的。

一旦她们问得多了,这些人要么缄默不语,要么就开始神神叨叨地来回重复嘴里的话。

二人见状头大,把符纸一给,人就溜了。

接连问了近十家,才终于问出点有用的消息。

“死在狐仙庙里的那个人呐,是个从村里出嫁不久的新妇。”一个没牙的老翁颤颤巍巍地说,“她,她是自尽在庙里的。”

“自尽,怎么自尽的?”

老翁眼底尽是恐惧,抬起手,比划了下自己的脖子:“拿着柴刀,抹脖子了。当时庙里全是血,还是族长牠们去收的尸。”

“那新妇为何自尽?”

老翁摆摆手:“这不能说,这不能说,谁说谁死……”

“行吧。”秦怀希早已对这些村民的讳莫如深见怪不怪了,只淡定地将符纸递给了牠。

“都是那三家人造的孽。”老翁浑浊的眼珠子僵硬地转着,嘴里不住叨咕,“都是牠们造的孽……”

……

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阴风凄迷,从面上冷冷刮过,恍惚间陶沙捂住了脖子,总觉得那里像是被一柄尖刀狠狠剐开了般,寒气涔涔的。

“天要黑了。”秦怀希说,“先回去吧。”

陶沙闷闷地嗯了一声。

晦暝的光线里,不远处正迎面走来一队人群,正是薛朝露一行人。各个垂头丧气,很是疲惫似的。

“要护身符吗?”秦怀希双指夹着一枚符纸,拖着调子道,“大师开光,护身驱邪,童叟无欺,只要998,让你把平安带回家。”

为首的薛朝露愣住:“什么?”

陶沙思索道:“玩家应该不用给吧?”

“也是。”

话虽如此,但她们还是好心地发了几枚给这行人。

“有打听到什么吗?”陶沙问。

薛朝露道:“问到了那个辞官还乡的人的名字,叫周修平,不过牠十年前就病死了,只留下一对妻女。”

“那这对妻女呢?”

薛朝露摇了摇头:“提起她们,村民们好像都很害怕,我们怎么问,他们都不肯说了。”

“妻女,妻女……”陶沙低喃,微微抬起下颌,远眺村庄,黯淡的一点光凝在她眼瞳里,雾蒙玻璃一样的质地。

秦怀希转头觑了她一眼,知道她的女朋友又神游天外,陷入沉思了。

她挑了下眉,也不打扰她,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玩着那些符纸,像是玩牌般,动作花样又利落。

“至于财宝的消息,村里好像根本没人听过。”薛朝露说着,不禁泄气,和她身后的人群一样忧心忡忡的,“看来,还是得进那座宅子里找找了。”

“明日再在村里问问吧。”秦怀希说,“不至于什么都不告诉你们,在村子里问个遍,总能问出来的。”

薛朝露:“嗯。”

“对了,村里死人了,你们知道吗?”

人群一怔。

秦怀希又不紧不慢地笑了笑,将方才得到的消息大致说出后,这才悠悠添上一句:“我想,你们应该重点去问问周东生家,你们是前来收取布匹的商队,牠们对着你们,可能会愿意多说些。”

和这群人再次分别后,暮色四合,周围已然暗得难辨路迹。

挂在屋檐下的红灯笼晃晃悠悠,照得脚下的路都红透透的。夜空寥廓,半点星子也无。

一片死寂中,偶尔响起窸窸窣窣的爬搔声,像是有东西在暗中窥伺着她们,视线吊诡而阴森。

在夜沉得更深之前,她们及时赶回了周永昌的府上。

晚饭已经备好,府上却不见周永昌和那管事的身影。众人并不在意,只安安静静地用了饭,回屋歇息去了。

陶沙被秦怀希拢在怀里,睡得还算安谧。

但没过多久,她还是动了动身子,醒来了。

有人在哭。呜呜咽咽的,仿若受了委屈的孩童,在幽幽泣诉着。

抬头望去,窗外人影扑朔,鬼气森森地舒展着那蓬松的尾。

是,狐仙吗?

陶沙拧眉,起身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一条手臂却冷不丁横在她面前,懒懒道:“走吧。”

陶沙低头看着不知何时醒来的秦怀希。她半掀着眼皮,困乏极了的模样,正不住打着呵欠。

“走哪去?”她问。

“人家来赴约了,走吧。”秦怀希嘟哝,“不去一次就每晚都把人吵醒,怪烦人的。”

陶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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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狐仙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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