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茗比白稔大一岁。
听林清露说，白稔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哥哥。
小时候，他很喜欢这个哥哥。他记得赵一茗经常来他家玩，会带许多玩具给他，会给他棉花糖吃，咬在嘴里甜甜的。
长大之后，他还是很喜欢这个哥哥。他们一起上小学、初中、高中，慢慢地，他发现这种喜欢变了质，等反应过来时，赵一茗已把他拥在怀里。
赵一茗高中的时候成绩不太好，那个时候白稔一直在鼓励他，陪他一起学习，赵一茗静不下来，很是浮躁，最后也是有个学校上了，虽然还在同一城市，但没能和白稔同校。
记得高考出分的那个下午，赵一茗激动地把白稔抱在怀里：“小白，我考上大学了，你还记得吗？高考后就正式谈恋爱。”
那天天气很热，白稔晕乎乎的，赵一茗说什么他就应什么，不厌其烦地向对方说我喜欢你，一遍又一遍，却没注意过对方从来都没有明确说过“我喜欢你”这四个字。
当白稔在医院遇到赵一茗时，第一反应是开心，第二反应是担忧，可下一秒，现实就把他前后的这两种情绪打得渣都不剩。
他看到他的男友吻上了另一个女生的眼角。
赵一茗抱着那个女生，俩人贴得很紧，看神情，他们好像在说话。
大概是人的瞬时记忆吧，那须臾，白稔眼里能看到他们许多的细节，是恋人之间的样子。
白稔全身都在抖，心脏跳得飞快，他天马行空地想自己会不会将是世界上第一个因为心跳过快而死的人。
缓下来后，他又很庆幸，原来自己这几天异常烦躁的点在这啊。如果不是陈轩刚来异地上大学不认识医院，自己不懂还要被瞒多久，思忖片刻，他胡乱对旁边人说：“谢，谢谢。”
陈轩望着白稔离去的背影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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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安全回到宿舍的，浑浑噩噩像个饥饿的丧尸。
“啪”一声，昏暗的房间被刷亮。
“没人啊，轩儿和小白还没回来？”是热爱打游戏的那个男生，“卧槽，别告诉我他们背着我们在外面吃独食。”
“猪儿，你看那儿。”守时哥抬起右手，往前指了个方向。
“卧槽，填志愿的时候我就听说这所大学经常发生怪事！”秦柱贡献了自己今天的第二句国粹。
毛凭无语地看了秦柱：“有毛病。”
白稔是被突然射过来的光线弄醒的，他左手撑着床板坐起来，右手扶着疼得快裂开的额头，眯了眯眼。
他抓起搁在被子上的手机，想看个时间，却不料先看到了一张照片，是白天医院里他男友和另一个女生的照片。
原来不是梦，他男友好像真的出轨了。
噢不，可能已经不是他男友了。
“唉，你去哪儿啊？轩儿呢？他的牙还在吗？”门一关，秦柱的声音也掉了线。
为什么出来？去食堂吃饭？去找赵一茗摊牌？
“喂，你们宿舍有人吗？”发信息赵一茗不回，打电话没人接，白稔给他舍友拨去了语音，“那个，你知道赵一茗在哪儿吗？”
“有吧，这个点儿他应该就在宿舍。”
“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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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一茗的学校离白稔的很远，而且不在大学城内，比较偏，平时就连出租车都不好打，师傅说不划算，这就导致车费贵得不正常。
白稔对这条路很熟悉，高考后没开学前俩人倒是门对门见面很方便，开学后他经常跑去赵一茗的学校，后者倒是也来过他学校几次，但真计较起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
白稔坐在后座，车窗开着，微凉的风里夹着闷热感，无端引人烦乱，可这会儿功夫倒是让他想起了之前不少的事。
他扫码付了车费，踏进了名华学院。
这个学校管得不严，再加上今天是周三，白稔轻轻松松就来到了小操场。
临近傍晚，小操场四周的照明灯亮起，打在挥洒汗水的人的脸上，折射出花季的色彩。
一个三分球惹得旁边加油打气的人兴奋地喊叫起来。
白稔看到身材高大的男生撩起衣服下摆擦擦汗水，干脆利落地把另一个身形单薄的男生紧紧抱在怀里。
他没什么兴致再看，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被落在身后。
赵一茗的宿舍在六楼，还没有电梯，白稔一口气就爬了上来，临了到了607门口又泄了气，要进不进的。
楼梯间响起脚步声，正巧这时屋子里传来赵一茗的说话声。
怒气值立马蹭蹭蹭往上涨，白稔猛地把门一推开。
“手榴弹你捏着倒是丢啊！大哥！”赵一茗噼里啪啦在键盘上一顿操作，他瞄了眼弹幕，“我至于为这种人机生气，算了，抽奖来个水友赛吧。”
“赵一茗。”宿舍只有他一个人在，他的床位在最里处，白稔站在门边。
“都别不说话，开麦上啊。”
没人应他，白稔稍稍抬高了音量，又喊了一声。
“哎哎，啥事？”赵一茗没听出来是白稔的声音，以为是舍友回来了，往门口随意一瞥，眼珠子快蹦出来，“小白，你怎么来了！？”
他开着麦，直播间里听见“小白”俩字顿时兴奋起来，弹幕肉眼可见地变多了。
“我不能来吗？”
“不是啊，小白，你来我当然高兴。你提前告诉我，我好去接你。”
“赵一茗，这个你能解释一下吗？”白稔举起手机走到仍旧坐着的人身边。
到了这会儿，赵一茗也听出来对方语气里的不对，忙活半天先把直播麦给关了。
他站起来准备去抱白稔，后者偏过头往旁边躲了下，赵一茗两手落了个空：“宝贝儿，你这么聪明，不会连你男朋友都认不出来了吧。”
他又准备去拉白稔的手，后者把放着照片的手机往前一递，好让垂着头的人能更加清楚地看到。
赵一茗显然是看到了，啧了一声，转身坐下去跟直播间的人说先下班处理点家事，弹幕里把“处理”两个字疯狂刷起来。
有几个“下什么下，水友赛我花了钱的”这样的弹幕秒被顶上去。
“宝贝儿，我还在直播，在工作呢！”
“我打扰到你了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白稔执拗地一直把手机举着，眼睛里闪着水光，不知是不是手臂酸的。赵一茗避不开，不耐烦地说：“她是我的大管理，你不是见过吗？”
“所以呢？”
“所以什么啊，你知不知道现在直播行业竞争多激烈，我要是不傍几个老板，光靠那点儿基本工资我这直播做得下去吗？”赵一茗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
白稔被他一系列言论惊到了，他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你承认了是吗？我不懂什么目前直播的现状，我只知道做一件事情要考虑后果，要负责。”
“并且两个人谈恋爱要互相让对方心安！”
“你真的以为两个男的能走到最后吗？”
两句话同时被喊出来，混杂在一起，分不清各自砰砰砰的心跳声。
-
江新大学报告厅。
应以年立在演讲台后方，抬手扶了扶话筒，白衬衫的袖口滑动，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腕，手背筋络微微突出。
“牙疼不是病这句话显然有问题，如果身体不舒服要及时就医，我们牙医下手都很轻的，不要硬抗，更不要等到被虫子吃光了再对着它的尸体痛哭流涕。”应以年接下去说，讲座接近末尾，他的话让那些等着签到赚学分的学生放松下来。
宽敞的报告厅内瞬间沸反盈天。
“您是一名牙医，您觉得爱情和牙齿有什么联系吗？”一个胆子大点的女生要来志愿者手里的话筒，问。
座位底下大学生的起哄声一浪接着一浪。
“这个话题好像和我们今天的讲座并没有什么关系。”就在底下响起略显无趣的声音时，台上的人又继续说道：“不过快结束了，我知道有些学生已经等得很无聊了，可以简单说一说。”
“拥有一口健康漂亮的牙齿能让我们很好地成长，对外学习交流也能让我们变得更加自信，一段好的爱情不仅能让我们体会生命的奇妙与美好，更能让我们学会欣赏、付出和承诺。”
“医学上有种现象叫阻生智齿，它会对邻牙的健康产生一定的影响，遇到这种情况，我们要及时发现，及时处理，必要时须要连根拔除，我想对应上爱情也是如此。”
“您有对象吗？”
“您怎样看待异地恋？”
“应医生，你喜欢男生还是男生？”
应以年的最后一个字刚落地，本来还很沉闷无聊的报告厅一下子热闹起来，大家看起来都不想着结束，就连最重要的学分都被抛在了脑后。
更有人发现队伍里好像混进了奇怪的东西。
应以年稳如老狗，低头一笑：“谢谢各位同学们的讨论……”
江新大学表白墙最新一则动态下方的评论一条接着一条，根本停不下来。
【啊啊啊啊啊！应医生好帅！】
【姐妹，我在现场，第一排噢！】
【这手！这脸！这身材！还有这声音！！】
【啥时候签到啊！学生会的在干嘛！】
-
应以年本科毕业于江大，今天是受邀作为校友来给学生们做讲座。
纵使早已博士毕业成为社畜，可再次这样近距离感受到青春的氛围，也还是能让人热血不凉，心情愉悦。
但天公不作美，应以年出了报告厅才知道外面下起了雨。
三五成群的学生签好到从报告厅里出来，看到应以年站在门口，低头捂嘴小声讨论，有个男生直接冲上去问他要不要伞。
应以年向男生道了谢，晃晃自己手里的雨伞，抬脚走进了雨幕中。
来的时候他把车停在校门附近的车位上，现在多走几步也不碍事，权当锻炼身体了。
拐了个弯，来到一个奶茶店附近，他看到个男生握着手臂，蹲在店门口，脑袋完全藏在臂弯里。
应以年倒不是个很闲的人，不想耽误自己的时间，准备继续往门口走。
白稔感受到煞白的路灯被遮住，抬起头去看怎么回事，同时还吸了下鼻子。
应以年注意到男生的目光，顿时就认出了这是白天在诊所陪同学来看牙的男生，不知怎么就闲起来，停下了脚步。
被打的右脸仍在火辣辣地疼，白稔抬头的同时脑海里突然闪过赵一茗毫不犹豫落下的右手，透亮的泪珠就这样直直对着面前的人滑了下来。
被陌生人看到这样的情景，白稔又羞又急，用手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水：“不，不好意思。”语气分明是哭过后的腔调。
应以年记忆中晃过男生笑容里蝶羽般扑闪着的睫毛，内心没来由猛地一揪，那上面不应该沾着泪水的。
应以年注意到男生的动作误以为他要起身，下意识就把手里的伞往前移了移，好像感受不到后背上飘进来的雨水。
白稔知道这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想赶紧起身跑回宿舍。身体的动作跟不上思考的大脑，他忘了自己早已蹲麻的双腿，眼见着就要和湿答答的大地来个热吻。
下一秒，沉淀的古驰香肆意地席卷过他所有的感觉器官。
“小心。”白稔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响起男人低沉又急切的嗓音，震得他全身发麻。
反应过来的同时他忙不迭地推开男人，转身就想跑。
“你就准备这样跑着回宿舍吗？我看男生寝室离这边还挺远的。”
白稔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男人。
“这个给你，比起你回去的距离，我倒没事。”应以年忽略掉男生的目光，低头把伞递给他，绅士地没有碰到他的手，“以后别再哭了，不值得。”
白稔愣愣地握着这把看着不便宜的伞，说了声谢谢，往前大声喊：“哎！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怎么还给你啊？”
前面早就没人影了，只伴着风飘下来几片枯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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