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时节,雪花纷纷扬扬,工作室内暖气充足,被香氛酝酿的格外好睡。
喻无水闭目靠着藤椅,发丝长长搭在肩头,很柔软,他一边将铅笔插进卷起的发丝中一边在心里思索着是不是该换个发型。
突然一旁响起稀疏声响,他瞬间将念头挥开,起身去招待他的客人。
暗绿色的丝绒裙摆在冬日让人眼前一亮,女人提着裙角,左右转了转:“小喻,你看腰是不是紧了些。”
喻无水看着那极为合身的裙子脸上挂着浅笑,说:“是有些,我帮您放松一寸?”
这个提议显然不和她的意,她照着镜子思索着什么,短暂的沉默过后,很是确信地说:“三寸吧,裙摆再改小些。”
“顾女士,按您的想法的话,我建议您考虑我们工作室的其他设计师,他们也很优秀。”喻无水声音依旧柔和,他天生眉眼疏离,这让他总是挂在脸上的笑容显得冷淡。
大概是最近室内太过舒适,连装模作样都开始惫懒。
顾女士是他的老客,知道他的性格,在过去的合作中喻设计师的坚持的确会呈现出更令人满意的结果。
只是在离开前若有所思地同人八卦:“喻设计师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蒋梨小心瞥了眼自家二老板,捂着嘴小声说:“喻哥今天要去相亲。”
“那更加情有可原了。”顾女士笑眯眯地说,她曾听过关于喻无水的传闻,一个不如继子子受宠的亲生子,成年后便没回过家。
老一辈的父母曾说喻无水心狠,不管如何是他爸爸把他养大,幼时亲眼死在眼前的母亲那不过是意外,再者他还有个不错的哥哥,父子两,兄弟俩哪里有隔夜仇的。
顾女士很是厌恶这种言论,于是在被喻家人问及喻无水时扯了个谎给敷衍过去。
工作室欲发安静,蒋梨习惯性看时间,五点零分,该下班了。
收拾好东西,亮起的手机屏跳出一条信息,蒋梨熟练地问:“喻哥,前台的小情说有你的花。”
喻无水抬了抬眼皮,蒋梨已明白他的意思。
不要,随便处理。
她高兴地迈大步子,运气好的话可以挑两朵喜欢的。
追求喻无水的人有很多,大概得排满一整条街,但蒋梨从未见他身边有过什么人。
他们的二老板性格冷清,蒋梨有时会想他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寂寞,不过听说养了只很闹腾的猫。
还有那个没见过几次的大老板,听说他们的关系很好。
“喻哥那我先走喽。”
“雪天路滑,小心些。”瘫在椅子上的喻无水微微点头,抬起手腕,表上的指针片刻不停地走动,心里默默回想着相亲对象的模样,他看过照片,长得不错。
【喻哥!】
【十万火急!】
【求喻哥救我!】
手机振动三声,喻无水不看都知道是蒋梨的消息,她总爱几个字几个字的发,每次说话手机响得像是弹了首曲子。
【等我一分钟。】
蒋梨抱着花,拎着包跟牛皮糖一样的人纠缠:“林震,花是我男朋友送我的,和你有关系吗,我男朋友马上就来,你敢再碰我尽管试试。”
“小梨,你先走。”喻无水卷起垂在手背的袖口。
蒋梨听到声音眼睛一亮,眼眶一圈的皮肤却微微发红:“喻哥。”
林震扭头,上下打量着喻无水,他看不上“小白脸”,但说话已不如面对蒋梨时那般理直气壮:“你不是梨梨男朋友吧?我看你们也不怎么熟。”
喻无水向蒋梨示意她先走,一边从兜里摸出包烟,递给林震一根:“换个地方聊怎么样?”
“喻哥,你小心点。”蒋梨忍不住叮嘱。
喻无水笑笑没说话。
新地点是个背阴的偏僻地,两边被树遮着,挡了视线也挡了声音,还是监控的死角。
蒋梨竖着耳朵试图捕捉动静,尽管喻哥让她先走,可她还是不放心。
“碰——”
随之而来的惨烈叫声吓了她一跳,又莫名令人安心。
她踢踢鞋尖,警惕地盯着两边,要是有人来,她好给喻哥报个信儿。
那边终于传来喻无水的声音,含糊不清,像是嘴里有东西:“道个歉。”
林震鼻青脸肿地出来说:“对不起。”
“声音大点,听不清。”喻无水咔吱咔吱嚼着糖,柠檬的酸味让蒋梨直皱鼻子,看着林震一抖的样子,她大了胆子:“说话!”
林震加大音量:“对不起。”
蒋梨这回满意了,瞅了眼没说话的喻无水自觉有人撑腰,摆了摆手:“行了,赶紧走,别让我再看见你。”
林震小心看向喻无水飞快逃了。
蒋梨看着他的背影,高兴地快要跳起来:“喻哥今天真谢谢你,小情跟我说你是专业的,我竟然还质疑你,真是太没眼力了。”
“喻哥……”
喻无水好笑地将手腕伸到她眼前,点点表:“要赶不上车了。”
“那喻哥再见!”蒋梨笑着摆手,又补了一句:“祝你相亲顺利!”
话音落下,喻无水脸上笑容变浅几分,早知林震那么不禁打,该让他一只手的。
*
店门前的石板路被踩出了一层水光,约定地点是附近的一家餐厅。
淅淅沥沥的雨滴顺着屋檐划落,跟天然的珠帘一般,雨伞掀开幕帘,沉稳的木质香扑面而来。
“喻先生,好久不见,您预定的位置在这边。”服务员欠身帮他引路。
喻无水看向四周,已先一步找到他的相亲对象。
不长不短的距离,只在照片中见过一面的人活生生出现在眼前,现实的见面更能感受到对方的气质。
大抵是习惯,脊背很直,一举一动中残留着过去曾在军队的痕迹,戴了副眼镜,目光却锋利,在与他对视的那一瞬骤然变得温和柔软。
只一眼,本就泛泛的兴致彻底散了去,他转了转因久坐而发僵的后颈,动作更加随性。
“霍先生,晚上好。”
“晚上好,约定今晚见面是我仓促了,没选个好天气。”霍营看着喻无水肩头上的星点湿痕。
“没关系,早点见面也好。”喻无水说。
令人安心的木质香暂且压抑了他躁动的心思,耐着心与相亲对象一字一句地聊。
大多数情况下,食物会让喻无水感到幸福,但也许是今天天气太冷,一向觉得味道很好的菜品只让他觉得没趣,一心惦记着味道更为霸道浓郁的火锅。
吃了个三分饱,他放下筷子,定了个闹钟,等铃声响起他找了个借口:“抱歉,我家里好像有事,这顿饭我请你。”
“没关系,家里的事要紧。”霍营好似没看见手机的闹钟界面。
喻无水刚起身,霍营也站起来:“下次见面我会挑个好天气,到时我请你好吗,位置你挑。”
喻无水掀起眼皮,目光在他的镜片下缓缓划过,不得不说眼前人的样貌的确出色,尤其是眉眼:“好啊。”
喻无水承认自己是个看脸的人,要是寻常相亲对象,他大概会直截了当地说不会有下次。
*
淮岷市最巨标志性的大楼里,顾为无所事事地靠在墙边,老板讨厌烟味,办公区不允许吸烟,他就只好干叼着解闷。
等到烟头都被濡湿,顾为终于等不住,敲门的瞬间将烟头丢进垃圾桶:“先生,该出发了,楚先生已经给我发来催促信息,您知道的,他脾气不太好。”
不能说是脾气不太好,只是和周自珩互相看不惯。
顾为很好奇他们曾是好友,为何现在却针锋相对,但无疑楚秦是关心周自珩的,否则不会在得知先生自上次后没再去看心理医生时这样着急。
他静静站在门边,却一直没得到回话。
休息室内,周自珩被敲门声惊醒,直到这时,他才发觉自己刚才陷入了昏睡,汗珠从额角滚落,被一只苍白的手捻去。
窗帘透进来的光落在他的脸上,斑驳的面容让他仿佛雪地里破碎的雕塑,但雕塑不该有那样浓烈的情绪。
周自珩坐在沙发上,弯着的腰恰好遮住了神色。
梦境中的人还盘旋在眼前不肯离去,他觉得自己是一只残喘的狗,那只鹰在等他彻底放弃后将他吞入腹中。
一个月前,他开始做一个梦,梦里,他认识了一个名叫喻无水的男人,他们相爱。就在刚刚剧情已经发展到了求婚,喻无水坐在他的怀里,发丝裹着柔和的暖香,他拿出戒指,被拒绝了。
即便醒来后,周自珩也下意识去捡不慎滚落在地的戒指。
眼前不可能出现的人还在说着认为这个进展太快的话,可他语气鲜活,就算是拒绝也让周自珩心生欢喜。只要听着他说话,就已经满足。
“够了,别说了。”周自珩拧着眉,嘴角却是勾起的。
很显然幻觉里的人不像梦里,听不懂他的话,自顾自地走着剧情。
周自珩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缓缓吐出一口气,爆着青筋的手在桌上搜寻,锋利的钢笔尖刺入左手手背,指尖如铁钩在桌面蜷缩起,等到指骨的颤抖都停歇,他的眼神终于恢复到往日的温度。
整个休息日只有垃圾桶内那团带血的纸巾还记着刚发生的事。
周自珩打好领带,西装外套搭在臂弯。
“给楚秦打电话,我现在过去。”
顾为被猛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手上拿着玩的烟掉在脚边。
周自珩眼睛扫过,他摸了摸耳朵:“先生,从今天开始我就戒烟。”
已经走在前方的男人突然停住脚步,变了想法:“算了,别管楚秦,先回家。”
话音刚落,周自珩的手机铃声响起,来电人正是楚秦。
“蔺叔说你很久没去找他做心理疏导了,你最近状态很不对,需要……”
“顾为和你说的?”周自珩扫了眼身旁的人。
“是我逼他跟我说的,你别管,周自珩你已经不是小孩了,能不能在乎自己的身体一点。”
周自珩声音平静:“就算我还是小孩,我也有自己的想法。”
不管那边楚秦还想说些什么,他已经挂断了电话。
“先生,楚先生说的对。”顾为忍不住说。
“我知道。”周自珩瞥了眼他的腿:“等多久了?”
“没多久不影响开车,先生。”顾为说,他的左腿受过伤,虽然已经不影响正常生活,但在长时间工作后会有些跛。
他知道自己能得到这份工作更多的来自于和周自珩年少时的感情,自己的老板并不如那些人说的那么冷血。
想着想着,顾为忽然察觉周自珩的脚步有些许凝滞,便猜测他是又头痛了:“先生?”
周自珩上了车,语气平常:“回家吧。”
身体被柔软的皮质包裹,微凉的空气涌入鼻腔,理智回归,他有了回想的余力。
被暗色侵略的小巷,手指被冻得僵硬,雪花落在他的鼻尖,整个人像是要被大雪覆盖。面容模糊的人朝他靠近,发丝落下,令他的身体一阵发痒。
“喂,你怎么样。”
“不说话……死了?”
“没凉透,那就是晕过去了,麻烦。”
周自珩手搭在膝上,纷纷扬扬的雪花打在车窗上,他看着它们四处飘散,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嗅到了很浅的霜雪气息,是喻无水身上的味道。
“顾为,你先回去。”他说。
正在开车的顾为诧异回头:“先生你不回去吗。”
车停了,周自珩走下车,伞面遮挡不住飘散的雪花,衣角很快一片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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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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