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
巡逻小队警惕地推开大门。
屋中跪坐着一位金发少女，表情略微惊愕。
雪白的手臂中环抱着只黑色的狗子，狗子是烈性犬，在状况外，表情有点莫名。
一人一狗和一队人马大眼对小眼。
副队长叫马可，是瑞德小镇的居民，认识奥罗拉，脱口就问：“奥罗拉？你在这里搞什么鬼？”
奥罗拉不认识马可，只觉得这中气十足的中年人眼熟。
她脑海中一直循环他们的残暴行为，虽然害怕，但稳稳当当地抱着怀中的狗子，垂下眼睛，躲开拷问的目光，说：“我来这里玩。”
编谎的反应倒是很快。
而变成狗子的塞缪尔难得迷茫地发懵了会，目光落在顺滑的毛发和肉肉的爪子上。
化形术无疑是对邪神的巨大不敬。
但奇怪的是，他没起杀心，相反是疑惑。
从软柔的声音中，他捕捉到了轻微的颤抖。
明明害怕得不行，却还要挡在面前逞强。
不知所谓的人类，果然是愚蠢无比。
马可皱眉凶狠道：“来这做什么？快滚回去。”
奥罗拉抱着狗起身：“哦。”
小队里的长官叫理查德，是位从圣城而来的骑士，他拦住人，皱起眉：“发生了什么？你认识她？”
马可看了眼奥罗拉：“哦，这是我们镇上的居民，叫做奥罗拉。”
“等一下。”
理查德示意别人拦住奥罗拉，“但是她身上有淡淡的邪恶之息。”
马可暗叫不好，准备出声时，小队里的另一名队员大声说：“报告长官，她是残缺者。”
“残缺者？！”
理查德的眼神瞬间布满厌恶。怪不得她的身上带着令人厌恶的气息。
作为纯正的光明信徒，是无法容忍残缺者的存在，甚至觉得被她踩到自己的影子都是一种羞辱。
“你们居然容忍一位残缺者在城镇自由成长，生活，还在这干扰搜捕？”
马可打哈哈说：“她也没犯任何错，奥罗拉，快离开，以后别到处乱跑！”
在光明神为封印邪神陨落之后，大陆上的光明信徒愤怒不已，掀起一阵消灭黑暗势力的疯狂浪潮。
没有抵抗能力的残缺者，更是被他们疯狂残害的主要目标。
这种情况，直到圣城主教下达了新的神谕，才有所好转。
对残缺者的存在，大家的接受度也不一样。但理查德，已经是极端中的极端了。
就算是奥罗拉，也知道了马可在帮她。
她乖巧地应了声：“嗯，好。”
“谁说让她离开的？”
理查德拦住奥罗拉，“我得到的神谕可是消灭邪恶势力。”
马可说：“长官，我也是看着奥罗拉在这小镇生活了好几年，她每天就是做些幼稚的事，跟邪恶没什么联系。”
理查德走到奥罗拉面前，居高临下地说：“有些人就是不配出生在这世上，他们就是神明厌弃的存在。而我们的工作，就是遵循神明的旨意，还世间一个清净。”
太多太长的话奥罗拉听不懂，她只觉得面前的人很啰嗦很烦，眉头皱了起来。
“美丽的容貌，却藏不住肮脏的内在。”理查德看到她愠怒的漂亮脸蛋，说。
“我才不脏！！”奥罗拉不是很明白他的话，但能从字里行间和语气中，知道了对方的厌恶。
他讨厌她，她还不喜欢他呢！
“遵神明之意，我将送你回地狱。”
抽出长剑时，理查德感到有股凉意盯着自己，循目而去。
是奥罗拉怀中的狗子。
狗子一声也不吠，用黑黑的眼珠子盯着他看。
理查德说：“果然都是邪恶之物，那只畜生，一起处理了。”
“是！”
有几个人开始冲上来抢这只黑狗，谁知道奥罗拉看上去娇弱愚蠢，跑动起来灵巧快得很。
直到理查德把她逼到了墙角，被用剑指着胸膛，奥罗拉也不放开怀中的小狗，大有你们要抓它，先从我尸体上踩过去的决心。
奥罗拉看着指向自己的长剑，“你、你要……！”
理查德淡淡地说：“去死吧，垃圾。”
马可沉痛地偏过了头，不忍看。
“唔——”黑狗眼神一寒，发出低沉的吼声。
被肉垫按到的瞬间，奥罗拉仿佛听到一个低沉好听的男声，还有些熟悉。
——【用化形咒。】
在锋利的剑尖即将刺穿奥罗拉的胸膛时，奥罗拉孤注一掷地喊：“——变成鸭子！”
砰的一声。
长剑落了下来，面前出现了一只雪白的鸭子。
鸭子懵逼地扇了扇翅膀。
“嘎？”
“噗！！丑丑的鸭子！”奥罗拉笑出了声。
剩下的三四个人不知所措，纷纷看向马可。
马可收起笑意，严肃说：“一个个呆瓜模样，还不快点把骑士大人送回教堂，解咒！”
“是、是。”
马可又转头对奥罗拉说：“奥罗拉！虽然你和邪恶势力没关系，但你居然敢捉弄理查德大人！？”
语气凶狠，动作粗暴，但总是若有若无地放水。
“奥罗拉你给我回来！！”
奥罗拉成功跑出重围，将狗子抱着跑了出去。
奥罗拉三拐五拐，跑到了人烟稀少的河边。
“……那个人是好人。”
她停下脚步，气喘吁吁说。
狗子开始挣扎，从她怀中跳下来。然后抬头看她，气势凛凛的。
奥罗拉这才暗叫不好：“糟糕，我不知道怎么把你变回来。”
狗子似乎有点无语。
“但是你好可爱啊，我能摸摸吗？”
奥罗拉伸出手，她早就心痒痒了。
在半空中的手被拍开。
塞缪尔变回了人形，一脸冷漠地看着她。
奥罗拉说：“你变回来了啊！好高兴，我们一起跑出来了。”
“为什么要多事？”
变回人形后，少年第一个想问的问题就是这个。
“你不多管闲事，日后也不会有麻烦找上门。”
以招惹了偏激的光明信徒为代价，来救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怎么说都不算一个划算的生意。
事实证明是塞缪尔想多了。
奥罗拉根本没懂，她眨了眨眼：“你说的麻烦是什么麻烦？”
塞缪尔默了默，问：“…为什么不老实躲起来。”
奥罗拉听明白了，知错了，声音也有些小：“……之前我看过那群人把一个人打死了，我不想你也变成那样。”
“这是理由？”
“理由？”
奥罗拉歪了歪头，奇怪的说：“担心你为什么需要理由呀？”
少年身子微微一僵，抬起暗红的眼眸看过去。
金色阳光洒到清澈的河流上，泛起波光粼粼的光，映到奥罗拉的脸颊，白皙透亮的。
漂亮的湛蓝瞳孔在熠熠生辉。
奥罗拉见少年没回话，暗想他脑子有点呆。
她想了想，用自己的逻辑解释：“是不是听不懂呀？因为是你才会担心呀！”
少年顿了顿，表情有些晦暗不明。
应该是听懂了吧。
奥罗拉马上被吸引了注意力，她跑到河边蹲下：“这里边有一条鱼！你快来看！”
轻扬的声音和灿烂的笑意似乎刺痛了少年的眼，他心中升起一丝烦躁。
塞缪尔走到她身边，继续问：“因为是我，是什么意思？”
奥罗拉被问倒了，她将手放进冰凉的水中，“因为是你就是你嘛！”
她搞不懂少年在纠结什么。
“如果是别人呢？”
“别人啊……别人当然和你不一样啊。”
奥罗拉说，“因为你对我好嘛！所以我也想对你好，我想跟你成为朋……”
话没说完，就被低沉的笑声打断。
“……我……好？”
少年听到这个奇怪的用词后，忍不住轻笑出声。
之前奥罗拉也曾在祈祷时说过这个词。
嘴角带着嘲弄的笑，眼中没有任何笑意。
他平静地说：“我可没做过任何好事。”
“有的呀！”
听到这不符合事实的话，奥罗拉水也不玩了，迅速作证：“你不是教了我那个会让衣服变干的法术吗？”
奥罗拉微微仰着头，双目亮晶晶的，认真地说：“你是第一个愿意教我法咒的人，丽莎连一遍都不愿意教我，舅舅也只教了我几遍，但是你好认真的好有耐心地教我。”
“你对我真好，谢谢你呀。”
脸上没有一丝欲念，充满着纯真的感激，像一朵圣洁的百合花。
这种奇怪的表情让塞缪尔心中的烦躁更甚，甚至连血液都躁动起来，他转身，不再看她的脸。
“那只是你的单方面感受，你过于自作多情和傲慢了。”
奥罗拉追上去说：“你对我好，所以我就对你好就好了呀，我认识的你，就是对我超好的，你不这样认为吗。”
少年闭起眼，“总之今天是你鲁莽了，你没有考虑到后果，愚蠢的行为。”
“我知道。”
这次奥罗拉没再反驳，她也知道她错过了机会，她失落的说：“我没遵守承诺，擅自跑出来了，就不能和你一起喝下午茶了。”
塞缪尔：“……”
好久才蹦出一句：“果然是……算了。”
残缺者这个词他都看不上。
他转身，修长的腿迈开脚步。
“你要离开了呀？”奥罗拉问。
“嗯。”
“好吧，真希望我们明天还能见面。”
少年没有回话。
遇到奥罗拉，他总是无法控制他的情绪，那股莫名而强烈的烦躁，也许会破坏他在人间搞事的计划。
“哎——！”奥罗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塞缪尔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脚步，小幅度地偏过头。
河边的少女像披着金光，笑容灿烂地跟他挥手。
“明天见！”
看着少年的身影渐渐消失，扬起的嘴角撇了下来。
奥罗拉蹲下身，颇感无趣地拔下一根小花。
她从小就没有什么朋友，没人愿意跟她玩。好不容易遇见个愿意造访秘密基地的人。
不仅他的名字都忘了问，自己的名字也没告诉他。
奥罗拉发出长长一声叹息：“……唉。”
窸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她面前停下。
娇小的身子覆盖上一片阴影。
奥罗拉抬头，是返回的少年。
她扬起不解的笑。
伴着温柔的水流声，少年清冷的声音响起：“这是我第一次应允别人。”
“什么？”
“你向神明的祈愿，我应允了。”
少年依旧淡漠，眼角的戾气却少了几分。
“一起去喝下午茶吧。”
芜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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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神明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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