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朗,惠风和畅,西陵国都城一派祥和,宛如酣眠的雄鹰,今日也是姜熙柔医馆的开业之日。
姜熙柔并非西陵国之人,她乃是东璞国中散大夫的次女。
母亲亡故后,姜熙柔拜便青林医仙为师,住在山上。
父亲续弦,新夫人也生了一个女儿,一家人和和美美。
姜熙柔和她父亲两人一直相安无事,当作没有对方的存在。
直到前些日子,父亲用母亲嫁妆威胁,要求姜熙柔替妹妹嫁给一个纨绔子。
那纨绔是皇帝亲弟弟的独子。
姜熙柔还听说,那人是个天煞孤星,天生孤寡克妻命,谁嫁给他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也是因此,她的好妹妹以绝食作威胁,要父亲去退掉这门亲事。
可是她的父亲只是一个正五品上的中散大夫,又怎敢得罪正一品爵位的亲王。
于是,他想啊想,终于想到了姜熙柔。
王爷只要求是他的女儿,可没有指名道姓是哪个女儿。
为了母亲的嫁妆,姜熙柔答应了。
她答应这事之时,便已想好了,一拿到母亲遗产,即刻假死抽身。
可谁成想,姜熙柔要嫁的那个臭名昭著的纨绔子,居然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师兄,桓言敬。
桓言敬的师父书客散人,是姜熙柔的师伯。
书客散人和青林医仙一同隐居在山林之中,他们的徒弟自然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介于两人这层关系,姜熙柔没有设假死局。
而是直截了当同桓言敬提出和离之事,师兄也知道这是个乌龙,没有反对,很快就签了字。
一切都十分顺利。
如果师兄不是天煞孤星命格的话,姜熙柔会更加开心。
师兄那么好的人,合该大富大贵、一世荣华。
离开京城以后,她就回到山上。
姜熙柔平时话不多,性子也淡漠,只对医药比较感兴趣。
师父可能也是看她年纪大了,想让她出来历练历练,就说,她在西陵国有一间的医馆,问姜熙柔愿不愿意来打理。
姜熙柔无所谓来,也无所谓不来,但是师父觉得她可以来,那就来。
于是,她带着侍女茗娘千里迢迢来到了西陵国,经过好一段时间的筹备,也就是今天,医馆终于开张了。
四折的屏风隔开,里面是诊室,病人在外等候。
“阿婆,您拿着这张药方去拿药,服用前把药研磨成末,每次用柿蒂汤送服一钱即可。”
阿婆道:“谢谢大夫”,便佝偻起身。
姜熙柔喊道:“下一个。”
刘五刚来,见都是老头阿婆,便插了队进来。
只见姜熙柔绾灵蛇髻,戴了一只蓝色的桐花娟花,白色纱布遮面。
她不重打扮,身上衣裙是前年时兴的款式,但是也衬得人清新脱俗。
乳白底布,杏黄色的衣襟和腰带,缠枝暗纹,配以橙红色和海清色的小花点缀。
刘五近日头疼得厉害,不知为何,进了诊室却有一丝清凉,连头疼都好了不少。
果然是神医!
阿婆腿脚不好,走得有点慢。
刘五满眼都只有眼前的美人,哪里看得到阿婆,快步走向姜熙柔,不慎撞倒了阿婆。
刘五戾气刚起,正要要骂阿婆不长眼,就听见姜熙柔“啧”了一声。
刘五怒气莫名消了一半。
眼见姜熙柔要起身去扶阿婆,他居然快了一步,好心扶阿婆起来。
大家多是街坊,刘五的为人大家都心知肚明,附近有名的泼皮,无利不起早,今日帮你一回,来日必要你数倍报答于他。
阿婆疑心刘五又要敲诈些什么,一脸惊恐,忙把人甩开,像是碰着什么脏东西似的,顾不得这老胳膊老腿,快步走了出去,生怕刘五挟恩图报。
姜熙柔收敛心神,对着桌前的椅子,比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刘五坐下。
刘五被阿婆甩开倒也没有生气,一脸笑嘻嘻地过去坐下了。
他一向坐没坐相,一手放在脉枕上,一手搭在大腿上,两条腿岔开,抖个不停。
姜熙柔搭脉诊断,问:“近日可有受寒?”
外头艳阳高照,可在刘五听来,她的声音如同山间溪流,清凉解渴。
思绪不觉回到前日,那是刘五第一次见过姜熙柔。
那日,姜熙柔和侍女出门采买归来,姜熙柔也没有戴面纱。
刘五一见到那张脸,就觉得燥热。在姜熙柔路过时,对她吹口哨,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侍女性子烈,气的直眉瞪眼。但是美人却没有,只瞥了他一眼,便径直离开了。
美人眼里可能有厌恶,但是那也是美人,刘五不甚在意。
自那以后,刘五便茶饭不思,求了在衙门做文书记录的堂叔,好酒好菜招待了一番,才得知美人的身份。
美人名叫姜熙柔,近日才搬来京城,无父无母,无婚配,身边只有一个侍女。
刘五两手一拍,这不是巧了嘛,他也没有娶媳妇,小娘子孤苦无依,正是需要他安慰的时候!
今日正巧医馆开张,烦人侍女又在外头,可不正合适来个双喜临门。
姜熙柔全然不知,就这一会功夫,刘五连两人生几个孩子都想好了。
她见病人不回答,又问了一遍:“你近日可有吹风受寒?”
刘五听了美人叫他,一阵飘飘然,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不过眼睛还是没有从姜熙柔身上挪开:“没有没有。”
姜熙柔又问了些症状,大概了然病况。
刘五得的不是大病,有些风疾,大概是因为酗酒、忧思过重,而导致的头痛眩晕,开了四宝丹。
姜熙柔写下药方,递给刘五,道:“去外面拿药。”
色字头上一把刀,刘五本来拿了药方去抓药,就会相安无事。
可他偏偏恶从胆边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顺着药方的方向,握到了姜熙柔的手腕。
霎时间,刘五飞了出去,“轰”一声巨响,整个人砸在屏风上。
屏风不重,承受不住一个成年男子的重要,倒在地上。
间隔诊室和前厅的屏障骤然消失,引起前厅人的注目。
刘五吐出一口鲜血,血中还混着浓痰。
姜熙柔缓缓起身,走到刘五面前,俯视着他,面带怒容。
幼时,师父曾逼她一定要学武,她觉得浪费时间,便不肯学。
现在倒是要感谢师父的坚持。
当时,她说不学,她本以为师父一向迁就她,这次也不会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
哪知师父特别严肃,甚至退而求其次说:“我不要求她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但是,在关键时刻要有自保能力。”
姜熙柔坳不过,就和师伯学了一门内家心法。
这门功法奇就奇,门外汉根本瞧不出练习者有什么异样,倘若没有练习过其他武功,练习者完全可能是她这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
可一但练习者凝神聚气,调动全身经脉,力能撼树。
她学了那么多年,早就收放自如了,普通人自是看不出里面的门道。
她生活在山上,见的人不多,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流氓。
姜熙柔记得刘五,前日街头调戏,方才无故撞人,刚刚手又不老实。
第一次,是初来乍到不想惹是生非;第二次,见他有改过之心。
但是事不过三。
姜熙柔不是个急性子,但是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有气当然要撒出来。
郁结于心,不利于身体康健。
凝神,聚气,运功,打飞一个无赖,不过是刹那间的事。
不过这番动静不小,前厅等待的病人,柜台抓药的侍女茗娘,以及外面路过的百姓,一窝蜂都聚了上来。
姜熙柔和刘五被围在最中间。
茗娘对刘五有印象,一见眼前的场景,大概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护在姜熙柔身前。
姑娘一向不愿与人争吵,这事自然由她来代劳。
虽然是姜熙柔先动的手,但那也是因为刘五自己该。茗娘先发制人:“那里来的泼皮,砸场子的!”
周围的病人反应过来发生的事情,都在小声耳语。
“一看就是刘五骚扰大夫。”
“就是就是,刘五活该。”
刘五恼羞成怒,抹了一下嘴巴,试图擦干净血迹。
可在姜熙柔眼中,血迹残留在嘴角,像是戏子的口脂,意味着丑角粉墨登场。
刘五注意到手心的血迹,对后面围观的嚎叫道:“受伤的是我,是这个女大夫先动的手。”
茗娘当然知道是姜熙柔动的手,不过这可不能承认,睁眼就瞎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家姑娘柔柔弱弱的,哪来那么大力气,明明是你自己摔的,还平白诬人。”
刘五没有揪着被打一点来说,比较被一个女子打出内伤来,说出去也不光彩。
他一向牙尖嘴利,说话从不讲常理,咒骂道:“爷爷我见你一个孤苦,想着疼疼你,你竟然敢把我打成这样,你就等着进大牢吧,爷爷我等着你跪着求我,放你一马!”
说完,刘五又啐了一口,带着血沫,看着就恶心。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一眼就能看出是谁的错,一个文弱大夫,飞牛高马大的刘五。
且不论大夫能不能抡飞刘五,就单说他们对刘五的认识,就知道,大夫肯定是无辜的。
但是碍于街坊四邻的面子,又担心刘五那个混不吝的,来家里闹事寻仇,故而不敢掺和。
刘五很自信,在场的这群老东西,没有一个敢来搅和这趟混水的,今日谁敢阻止他抱得美人归,来日,他抢的下一个人,就是那人的至亲。
毕竟大家都知根知底的,更何况他堂叔还在衙门做事,是京兆尹眼前的红人。
谁敢拿他怎么样!
茗娘还想说些什么,还没张口,就被姜熙柔扯了衣角。
这是暗示她不要先不要说话。
姜熙柔也看出来了。
为什么百姓无一敢为她主张?
为什么窃窃私语的人群一下噤声了?
天子脚下,京畿重地,刘五这样蛮横,相必是有些依仗。
这次她不一定会吃亏。
可保不齐刘五会再来闹事。
再二再三的,她生意也做不成了。
“小娘子,你就乖乖跟我走吧,我肯定会疼你的!”
姜熙柔也担心事情越闹越大,于是,对茗娘道:“你先去报官!”
刘五有恃无恐,“去报吧,我堂叔可是京兆尹跟前的红人,你看官老爷是判你还是判我。”
刘五的话刚一说完,外头突然传来一嗓子:“是谁要报官!”
茗娘定睛一看,正是一队巡查的官差,她喊道:“我们,是我们要报官!”
那队官差走了进来。
如果茗娘细看,是可以发现队伍最后两人,是前日街边,刘五的同伙。
但是茗娘的注意一直在领队身上,只顾着诉说“冤情”,完全没有疑心这队来的过于凑巧的官差。
领队完全没有听进去这小娘子在讲什么,只知道小娘子嘴巴水灵,看起来就像是樱桃,一定好吃!
方才和刘五说好了,不到万不得已不出来。
但是只要他把那个冷的收入囊中,剩下这个,无论如何都是他的了!
这么火热的性子,想想就带劲!
领队的正色道:“既然如此,那就跟我们回衙门说吧!”
姜熙柔总觉得那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
前日街边,她仅看了一眼,堪堪注意到了领头的刘五,自然对他的两个同伙没有印象。
茗娘正要跟他们走,却被姜熙柔拦住,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两人没有多说什么,却明白对方心里想法。茗娘回退了一步。
见状,领队的急了!
“走不走,你们再不走,可别怪我们请你们走!”
随即,领队让手下动手。
在暗处的桓言敬终于坐不住了,对侍卫宁斐耳语几句,便冲了出去,“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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