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右夏现在还记得和陈书谨第一次见面，是在大学的宿舍。
父母去世后，屈右夏就寄宿在亲戚家，成年以后搬出去了。高考结束的暑假，打零工的钱只刚好够学费。她办理好助学贷款后才去的宿舍。
那个时候，办理助学贷款的学姐好心提醒道，“你这个专业后毕业后不好就业，就是不好赚钱，咱们学校大一结束后如果你的绩点在前百分之二十，可以参加本校任一专业的考试，成绩达标就可以转专业。”
屈右夏笑着婉拒后摇头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最想要接触的行业。
从小时候开始，她就一直做一个梦，梦里，巨大的游戏面板在她眼前腾空，穿着形形色色的古装的人对着她，她张开双手，似乎想要护着身后的什么人。
她在梦里，清楚地听见了“虚拟世界”几个字，但是醒过来后，她从未找到任何关于可以让人类进入的虚拟现实已经开发出来。
难道，因为自己喜欢这方面？
她转而开始研究现有的资料，越是了解，越是喜欢。
有时候，人喜欢一种东西都是一个巧合，这之前她从未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
后来她父母出了车祸，她被一家亲戚接回去了，她从始至终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亲戚觉得她有些薄情和恐怖，拒绝和她亲近。屈右夏没有为死去的父母哭泣过一次，她好像所有情绪都投入到了学习人工智能、脑研究等的知识。
她理解亲戚的选择，所以高考一结束，就收拾东西搬出去了——亲戚给了她金钱，她没收，自己打工去了。
她先是去端了几天的盘子，然后拿到手的名校录取通知书并打动店长雇佣她当家教。
她很擅长拿自己擅长的东西换取资源。
直到她遇见陈书谨。
“你是叫屈右夏吗？”宿舍里，短发女生语气上扬，带着明显的惊喜。
屈右夏点头，女生立刻上前要帮她收拾，屈右夏避开，但是对面似乎没有察觉到屈右夏的抗拒。
她笑道，“我叫陈书谨，以后你有什么都可以找我。”
有什么都可以找我，好大的口气，屈右夏没放在心上。
直到，陈书谨真的做到了她说的一切，陈书谨听说屈右夏的理想和困境后，二话不说给她在校外租房子，给她还清贷款，让她一个人独享一间房间学习、
做实验。
她想要去参加的比赛，缺队友，陈书谨都会一起，屈右夏不爱和人打交道，凑不齐的队友、无尽的琐事，陈书谨一并办了。
而且，只对她一个人这样。
陈书谨说这是“投资”她，以后她开公司，她要来给她打工的，可是，谁家老板招揽人这么尽心尽力。
偶尔，陈书谨会说，“因为你是朋友。”
屈右夏不这么认为，她只是不爱交朋友，并不意味着她认为这种“朋友”是很正常见的，为了利益翻脸的朋友比比皆是，所以，是挚友吗？
陈书谨的反常是有一天她主动想要参加一个比赛，屈右夏被她拉了壮丁，她认识了让陈书谨态度反常的一个男生。
她创造让她们相处的时间，时间越长她越发看清，陈书谨的那种感情，是一种，潜藏的愧疚。
但是很矛盾，那种愧疚几乎不影响陈书谨对宋清名的态度，一边愧疚一边漠视，她发现了陈书谨新的一面。
这很新奇，屈右夏短暂地从知识的海洋向外瞥了一眼。
那场比赛还改变了她和陈书谨的一生，陈书谨遇见了她的前男友。
几周以后，陈书谨的前男友找到她，说陈书谨去了危险的地方，希望她劝回她。
“她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后悔就行。”屈右夏心想，怪不得前几天，陈书谨给她转了一大笔钱，“分配遗产”呢。
书谨的前男友似乎有些生气，愤怒道，“她那个时候那么努力保护你！”
“什么保护我？”屈右夏疑惑。
对面继续道，“在那场游戏里啊，亏她为了你都愿意杀了我。”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从未和陈书谨参加过任何危险的游戏。
“如果你愿意详细地和我讲讲，我可以过去劝说。”屈右夏第一次放下自己的研究。
叶文松的话音刚落下，屈右夏良久没有说话，最后她轻笑，原来，她和宋清名没什么不同，都是陈书谨愧疚的对象。
不，她反思，太低估自己了，至少她真的和陈书谨是挚友，她像个小学生一样，在心里论证自己和好朋友的关系比好朋友和另一个人更好。
拿下凯西的高塔后，屈右夏没有一刻为胜利欢呼，她立刻带着人直奔向备的堡垒，引开向备很简单，只需要制造出一些高塔的动静就行。
贪婪的人不会错过这些的，旧金山的每一个合格的资本都梦想着咬下一座高塔，进而掌握Mirror的一部分——不，也许还梦想着掌握被高塔掌握了数十年的整个Mirror。
资本认为钱生钱，利益生利益，当前旧金山一切利益的源头——Mirror象征着无穷无尽的利益。
“确保我的朋友安全离开。”屈右夏对仿生人道。
那几张脸和向备家的佣人一模一样。
为首的仿生人——苏菲率先道，“老师，当然可以。”
称呼造物主为“老师”——这是高塔一切造物的特征，喜欢将造物主称作老师，据说真正的玛丽雪莱当年第一次创造Mirror的时候，Mirror喊“母亲”、“主人”以及其他，玛丽雪莱都拒绝了，她让Mirror称自己为“老师”。
也许玛丽雪莱的思想是，你的出生不止我一个人的孕育，而我也不是你的占有者，如果要有一个称呼，那就称我为老师吧，从今以后，教导你。
叶家完全是宗族式的模式，至少里面的佣人全家都在向家的领域内生活，苏菲这批人想要进去偷梁换柱真正的本人废了屈右夏不少力气。
南希作为刚爬上来的二把手，不会质疑老板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会去思考如何做到老板的需求。
这一点也让屈右夏很满意。
叶文松把屈右夏和周玉带到旧金山来，说实话，屈右夏还是挺感谢他，要不是她，她也许花费半辈子的时间，得到的理论不一定有现在接触到的一半深刻。
很可惜，她的老师仿生人玛丽雪莱虽然完全服从她的命令，但是怎么都不肯说真正的玛丽雪莱到底在哪里。
不过说实话，应该是早就死了吧，屈右夏猜测，毕竟Mirror能有现在的成熟度，它所包含的技术、理论，所拥有的时间跨度早已超过了一个人的一生。
安插的棋子带回陈书谨安全离开的消息后，屈右夏在某一个平静的夜晚造访了向备，没人知道她怎么悄无声息进去的。
向备吓得出了一声冷汗，但还是装腔作势道，“她害死我的儿子！我和我爱人唯一的儿子！”
屈右夏随意地坐在沙发上，语气慵懒，“但不是你唯一的儿子，你难道还缺儿子吗？得了吧，你只是眼馋他的母亲延续到他身上的影响力。”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高塔不会过度干涉各个家族的！”向备骇然，这是属于家族内部的龌龊，入赘的人掌权，但是又必须打着帮孩子看家的名义，这下叶文松死了，他必须打着为女儿看家的旗号，这让他感到屈辱。
他的女儿可不像儿子那样好哄骗，乖乖来到旧金山给他当傀儡，好让他拔出前妻留下的人，不过虽然儿子死了，但是前妻留下的藏得比较深的几个都已经解决了。
屈右夏不在乎向备那些弯弯绕绕，“陈书谨那笔帐，下次和你算。”
“我一个儿子，还不够平账吗？”向备惊恐道他浑身颤栗。
“再说了，当初要不是我儿子带你来旧金山，还有我推荐你去了高塔，你现在能有这么风光？”这话说得他自己都要信了。
听了这话，屈右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语气轻蔑，“你，和你儿子，将我推荐给高塔，是你们为人类科技做出的巨大贡献，我将会带领高塔走向新的高峰。”
回答她的是向备的子弹。
可惜比向备开枪的速度更快的是仿生人苏菲的攻击速度，直到第二天清晨，管家才在书房发现昏迷的家主。
屈右夏不惜自己亲自去警告向备的后果就是，她被老师训了。
“现在还是选拔时期，没有利益的事情，你不应该以身犯险。”
屈右夏耸肩，转了一圈椅子回过神直视老师，“老师，人活着不能只看利益——现在，在屏幕上的是当初被我遗忘的记忆，Mirror说只要有这个备份在，它就可以帮我恢复记忆。”
玛丽雪莱无所谓道，她不认为一段早已遗忘的记忆——甚至是十年前的一小段有什么特别的。对于它们来说，哪怕没有任何记忆，也不影响它们的行动。
“你想怎么处理都行——你想恢复记忆？”
屈右夏沉思，手指在操作台上轻轻叩击，她仰头看向Mirror的虚拟形象，最后放平蜷着的手指，掌心向下，似乎决定好了。
玛丽雪莱叹气，“你要恢复记忆的话，让Mirror实时监测脑电波没有，临床案例显示，有些人会有应激反应。”
屈右夏微笑，“Mirror。”
“我在。”
“Delete，Forever。”
“删除，永不恢复。”屈右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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