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顾矜迟疑，姜不鹤怕他吃不了，又问了一遍：“行吗？”
“可以。”
顾矜说。
两人进店，找了个偏僻角落，面对面坐下，肉菜各点几十串，然后就相顾无言了。
姜不鹤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一会儿吃完还要回去收个尾，西装领带打得板正，周身散着股温润斯文的精英范儿。
顾矜也特意收拾过，骚包粉衬着冷白肤，走得是精致贵公子路线，从衣服到香水无一不是精心挑选的，要不是头发太短估计还得抓个造型。
两人往那儿一坐，都和这充满烟火气的烧烤店格格不入。
姜不鹤没和这个年龄的小孩儿相处过，刚二十岁，他虽然也经历过这个时期，但姜不鹤向来是家长老师口中的乖孩子，那会儿除了学习之外，眼里也就只剩下一个顾念来了。
顾念来温柔风趣，性格和喜欢臭着张脸的他弟完全不一样。
明明小的时候也很甜啊，眼睛亮亮的，笑起来脸上还有一个小酒窝，抱着他的腿，一口一个‘哥哥’地叫……怎么长大以后成这样了。
姜不鹤看着人，想起来小学生时期的小学生顾矜，怀念地叹了口气。
对面，现在的酷哥顾矜抬起头，直视他，敏感地问：“怎么了？”
姜不鹤正愁没话题，笑了笑，说：“想起你小时候了，你刚生下来那会儿，我还抱过你呢。”
他此刻乐颠颠的表情像极了某些七大姑八大姨，顾矜不乐意听，无语地说：“哥，你才大我五岁。”
五岁，谁敢给他抱。
姜不鹤还真想起来一次：“你应该不记得了，那时候你应该三岁吧，刚会走，刘姨去对面买菜，让你哥在小公园看着你，谁知道他不靠谱，找人家小姑娘放风筝去了，还是我把你抱回家的呢。”
当时姜不鹤也小，快进单元门的时候胳膊没力气了，小顾矜摔了好大一个屁股蹲儿，嗷嗷哭。为了哄他，姜不鹤把自己珍藏几天、舍不得吃已经化掉的巧克力都贡献出去了。
后来顾妈妈回来，就看见大儿子在那儿疯玩，而小儿子不见影踪，吓得以为孩子丢了，闹出来好大的动静，差点报警。
虽然最后发现是一场乌龙，但那天顾念来还是挨了一顿好打。
据事后顾念来本人回忆说，他爸拿皮带抽他的时候，顾矜露着几颗被巧克力染得黢黑的乳牙，还给他求情来着。
姜不鹤把这事儿当乐子给顾矜说，顾矜听得一脸魔幻。
那别别扭扭、明明羞恼，却红着脸咬死了不承认是他的样子，终于有了一点小时候的可爱。
姜不鹤正憋笑呢，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很耳熟的：“顾矜？”
姜不鹤表情一顿，身体绷紧了。
不用回头，他都能听出来叫他们的人，是顾念来。
“哥？”
顾矜也很意外，他抬头，看见顾念来手里还牵着一个女孩，下意识瞥了眼姜不鹤。
姜不鹤没有回头，但店里就那么大点儿的地方，根本用不着纠结礼貌问题，顾念来已经带着人走到了他们身边。
“小鹤，你也在。”
顾念来也早认出了他。
姜不鹤露出一个不着痕迹的完美笑容，说：“好巧。”
哪怕已经决定放下，但姜不鹤根本还没做好现在就直面顾念来和他女朋友的心理准备。
相比起来，顾念来就坦然地多，真的跟好哥们儿似的，开玩笑说：“你俩怎么还约上饭了。”
“恰好碰见。”
姜不鹤言简意赅，不想让顾念来知道，分手之后，他曾经大醉过一场。
刚说完，就听桌对面的顾矜哼笑一声，不知道是讽刺谁。
这边把姜不鹤搞尴尬，下一秒他又开始在那边圆，神情里带了些戏谑，问顾念来：“哥，这是嫂子？”
顾念来也本能地先看了姜不鹤一眼，然后才介绍：“这是小苏，我女朋友。”
“嗨~”
小苏大大方方地和二人打招呼，顾念来又分别介绍了他们两个。他形容姜不鹤的词是：发小。
顾念来女朋友不是扭捏的性格，热情外向，有点自来熟，夸顾矜比他哥还帅。
顾矜多高冷的一个酷哥啊，也被她夸得飘飘然，眉目舒展，一副暗爽的样子。
姜不鹤却笑不出来。
他想起来了，小苏这个名字，在他和顾念来还在一起的时候，就曾不止一次地出现在顾念来口中。
最开始，是那个新来的麻烦的实习生，后来慢慢变成小苏人还挺好，小苏给带的煎饼，小苏打羽毛球的技术不错，小苏挨批，我让她先走了，十分钟就能赶出来……
其实从‘小苏’这两个字在顾念来口中销声匿迹时，姜不鹤就该想到的。
不过也好，男同毕竟是歧途，异性恋才是正道。
姜不鹤强迫自己面带微笑。
本以为就是打个照面的事，很快会结束，谁知道这么不巧，店里没位置了。而顾念来的女朋友小苏热情提议：“既然大家都是熟人，来都来了，要不我们拼桌吧，介意吗？”
顾矜没说话，看姜不鹤。
姜不鹤笑得毫不勉强：“当然不会了，快请坐。”
这一生含蓄而不懂拒绝的中国人啊。
为表诚意，姜不鹤起身坐到顾矜旁边，把单独的一边留给了情侣两个。
挨得近了，姜不鹤又闻到顾矜身上的甜香，暂时还没被烧烤味侵盖，在这僵硬气氛中给了他一点与众不同的刺激，让他能暂时轻松一些。
结果这口气还没松完，下一秒，顾矜就凑过来，在他耳朵边小声嘀咕：“哥，你好香。”
顾矜口中的热气全喷在姜不鹤耳朵上，痒得他一个激灵，半边脑袋都麻了。
姜不鹤人也麻了。
靠这么近干什么啊，还说些虎狼之词，知不知道他是基佬啊！
哦，顾矜确实不知道。
姜不鹤转头看顾矜，他一脸无辜，并且疑惑：“姜哥？”
但是顾念来知道啊，他不会多想吧？
算了，直男才不会在意这些微不足道的肢体接触。
姜不鹤冷静应对：“XXX男士香水，回头我把链接发你。”
顾矜：“……”
顾矜坐正身子，不理他了。
顾念来黏黏糊糊地和女朋友点完东西，抬头，看见姜不鹤和顾矜坐得泾渭分明，顾矜身子都快贴墙上了，忍不住调侃了一句：“你俩不熟啊？坐那么远。”
姜不鹤其实也不理解，但他和顾矜确实没那么熟，闻言往边上让了让，说：“我挤到小矜了。”
“没。”
顾矜坐回正常位置，对顾念来说：“再熟也不能坐我姜哥腿上啊。”
此时就在桌下把手搭在女朋友腿上的顾念来：“……”
他默默拿开了。
这时姜不鹤他们先点的烧烤陆续上桌，他招呼大家开吃，聊起来才知道，小苏和顾念来居然是同一个学校的，是顾念来大四的学姐。
两人聊起学校的一些事，有来有回，倒也不冷场。
姜不鹤和顾念来两个早脱离校园生活的就成了陪衬，插不上话，抬头还容易和顾念来对视。姜不鹤不语，就一味地埋头苦吃。
两拨人先后点的那些，他一个人就吃了有快一半。
顾念来看姜不鹤这样，心里也有些不太好受。毕竟多少年的情分了，没有爱情还有别的，当初没说清楚就有了小苏，是他对不起姜不鹤。
顾念来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些和姜不鹤之间的琐事，微微失神。
正好刚上来一份烤茄子，放在顾念来手边，他一心二用，记得姜不鹤喜欢吃，就用勺子挖了一块儿。
小苏也爱吃这个，盘子都清好了，顾念来抬手，无比丝滑地放进了姜不鹤盘里。
顾矜：“……”
小苏：“？”
姜不鹤：“……？”
放完，顾念来也回过神了，尴尬一瞬后，也给顾矜夹了一块儿，最后轮到自己女朋友。
他语气自然地说：“都尝尝这个，好吃。”
小苏很配合，尝了尝，张口就夸。
姜不鹤略显坚硬，不过也没有拆穿他，只说：“谢谢。”
顾矜受不了了，起身去上洗手间。
不一会儿，小苏电话响了，她打了声招呼，去门口接。
桌上一下就剩了姜不鹤和顾念来两个。分手后第二次见面，对方还带着现女友，姜不鹤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念来先开的口，用愧疚的语气，又一次说：“小鹤，对不起。”
姜不鹤不想昧着良心说没关系，但好像也不是不能释然。
他接受道歉：“嗯。”
并说：“以后不要再提了。”
顾矜从洗手间照完镜子回来，远远就看见姜不鹤和顾矜相对而坐，气氛古怪。
顾矜马上坐回去，插嘴：“在聊什么？”
顾念来随口扯：“聊你姜哥是怎么在这边儿碰见你的。”
他顺口问姜不鹤：“怎么样，事情办完了吗？一会儿回公司还是家？”
姜不鹤：“……”
顾矜应该是想笑，但忍住了，嘴角要翘不翘的。
姜不鹤看了眼，莫名心虚。
“咳，”他咳了声，说：“回公司。”
“我嫂子呢？”
顾矜看着顾念来旁边的空位，明知故问。
等顾念来解释完，顾矜话音一转，质问起他哥来：“还没问你呢，什么时候谈的恋爱啊，藏得这么严实，我都不知道。”
“姜哥，你知道吗？”
本来最开始顾念来就是背着姜不鹤谈的，顾矜这么一问，他汗都要下来了。
姜不鹤不想掺和在他们兄弟俩中间，尴尬一笑。
顾念来给弟弟递了根羊肉串，没好气地说：“吃你的吧。”
顾矜接过来，吃之前，又放大招：“那就这一个嫂子吧？你可别家里一个，外面还有一个。”
顾念来：“……”
这小子今天吃定位仪了？
是怎么做到每一句话都能精准打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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