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姝瑾把人拽进了suv。她脸上虽挂着温柔的笑,但那种独属于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并不会因一个表情而彻底消失,只会在举手投足间,如影随形地流露出来。
许吟玉紧绷着身子,与郁姝瑾并肩坐在后座,手里还攥着张曼如的录音,看着车子拐进陌生的路口,她瞳孔微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师傅,我在市医院路口下车。”
司机没有任何反应,方向盘稳如磐石。
许吟玉转向郁姝瑾,再一次重复道,“郁小姐,我该回去了。”
郁姝瑾仿佛听不懂的孩童,眼睛微弯,愉悦地回应,“是啊,天色都黑了,我们确实该回家了。”
许吟玉脸色一变,手已扣上另一侧的车门把手,微歪着头看她,低声道,“郁小姐,你要带我去哪里。”
郁姝瑾将她所有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阿玉在担心我会强迫你吗?”
明明郁姝瑾是在笑,许吟玉却感觉周边的空气仿佛凝结成了锋利的冰刃。
“放心。”郁姝瑾拍了拍许吟玉紧绷的肩膀,“虽然我曾经痴缠过你,但那是年少时未经思考的轻狂,现在的我,足够成熟。”
是啊,以郁姝瑾如今的身份地位,有的是人趋之若鹜。可是她偏偏出现在这里,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将许吟玉牢牢困住。她的目的,许吟玉看不懂,也不想懂。
许吟玉的耐心已然告罄,“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郁姝瑾挑着眉,把许吟玉的另一只手捏了起来,许吟玉下意识缩了一下,却被更有力量的手箍住,手掌被摊开,里面放了一块果糖,“自然是我们休息的地方。”
许吟玉猛的抽回手,将糖攥在手心,语气生硬,“我们?我与你,哪里的我们?”
郁姝瑾唇边的笑意彻底消散,狭长的凤眸锋利如刀,像漠北隆冬的雪,冷得让人脊背发凉。
车窗外,喧嚣渐远,车流稀落,最终归于寂静。前方的道路却愈发宽阔,通向一片静谧的别墅区。
不安像潮水般淹没了许吟玉。她开始用力砸门,声音因恐惧而尖锐,“郁姝瑾,我要回去,郁姝瑾,打开车门!”
回应她的,只有车内令人窒息的沉默。郁姝瑾双手抱胸,靠座椅上,像一尊昂贵而冰冷的雕像。无论许吟玉如何挣扎,车门纹丝不动
不管许吟玉如何的用力推砸,车门没有丝毫的变化,司机和郁姝瑾更没有丝毫的动容,就好像是她在无理取闹,所有人都在宽容地向下包容她的吵闹,窒息感犹如空气般向她侵袭,胸腔酸痛得呼吸困难。
她拼命攥紧拳头,用力反抗,最后痛得只有自己。
“怎么哭了?”郁姝瑾忽然靠近,温热的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
许吟玉这才反应过来,用力拍开郁姝瑾的手,自己用手背胡乱擦掉泪水,怒瞪着她,“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我们的家。”郁姝瑾的声音依旧温柔,“你以后住的地方。”
“你有病吧?”许吟玉难以置信,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我有自己的房子。”
“你接受了我的帮助,就要接受我的安排。”郁姝瑾的语气不容置喙,“这是为了你的安全,阿玉,你根本不清楚自己得罪的是怎样的庞然大物。”
许吟玉怔住了,她想到过很多原因,却没想到郁姝瑾能说一条完全站在她的角度思考出来的一个原因,也是许吟玉现在面临的最大的一个危险——来自苏家的围剿。
可她不能躲,她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母亲,如果她这个活靶子藏起来了,那么她的母亲可不就成了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那我更不能跟你走,郁小姐,让我回去吧。”许吟玉抬起头,直视郁姝瑾。
郁姝瑾眉头蹙起。
“我妈妈还在医院里,我不能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么大的危险。郁姝瑾,我求你了,让我回去。”
郁姝瑾眉头缓和下来,但表情依旧没有动容,她的眼眸很直白地盯着许吟玉的眼睛,“你以为,你把阿姨带在身边,她就不危险了吗?”
不会,会更危险。许吟玉心知肚明。可是她不能一个人躲起来,任由母亲成为被报复的活靶子。
“那是我要考虑的事情,就不麻烦郁小姐的关心了。”
“不麻烦,”郁姝瑾忽然笑了,琥珀色的眸子紧紧锁住她,“碰巧,我也有一件事,要麻烦你。”
许吟玉砸了半天的车门,看着毫无损伤的车门及车窗玻璃,心底的波澜彻底沉了下去。
她转过头眼睛正好对上郁姝瑾的视线,那视线里的情绪没有丝毫的缱绻温柔可言,像与深渊对视。
许吟玉来不及躲闪,就被郁姝瑾捏住下巴,仔细端详,却一言不发。
许吟玉被打量得烦了,她用力打掉郁姝瑾的手,郁姝瑾像是已经得到自己满足的东西似的,并没有因此与许吟玉负气。
车子最终驶入一座幽静的别墅,灯火在夜色中幽幽亮起。许吟玉被强行拉下了车。
当她看清别墅的内部布置时,整个人如遭雷击——
这里的很多细节,都与她多年前的一幅画作惊人的相似。那是她为自己描绘的‘家’,从未对任何人提起。
趁她愣神的时间,郁姝瑾已将她软拉硬拽地扯进了客厅。保镖无声地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期间许吟玉没有停止挣扎,直到双手被反钳到身后,整个人被压在柔软的沙发上,她喘着气,愤怒地质问,“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郁姝瑾俯身,两人呼吸交缠。她在许吟玉耳边低语,声音带着危险的低沉,“你不要乱跑,我就把你放开,我们好好谈一谈。”
许吟玉胸口剧烈起伏,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好,你快放开我。”
得到答复,郁姝瑾松开了她,转身进了书房。片刻后,她拿出一叠文件,放在许吟玉面前。
许吟玉翻开第一页,瞳孔骤缩。她强作镇定地看完,脸色已是红一阵白一阵。
“你是不是拿错文件了?”她的声音干涩。
郁姝瑾脸色也沉了下来,“你是不是没带脑子。”
这是一份婚姻协议。
里面的各项条款看似更偏向于许吟玉(乙方):婚姻存续期间,甲方(郁姝瑾)需要满足乙方(许吟玉)的一切合理需求,结束后会将甲方的一半资产赠予乙方;而乙方只需扮演好‘合格伴侣’的角色。为期两年,时间逾期双方就可以一拍两散。
但最后一条,却像一把刀,将所有表面上的公平撕得粉碎——
‘婚姻存续期间,乙方(许吟玉)须无条件服从甲方(郁姝瑾)的伴侣要求。’
这根本不是婚姻,这是包养,**裸地人格践踏。
“我不能签。”许吟玉抬头告诉郁姝瑾,“这个忙,你可以去找别人,我不方便。”
郁姝瑾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不方便?你结婚了?”
“没有。”许吟玉深吸一口气,尽量以平稳的声线去解释,“我是觉得结婚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我们显然不是彼此合适的结婚对象。”
郁姝瑾没有再劝,而是拿出另一个牛皮纸档案袋,像扔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一样,丢到许吟玉的脚边。
“看看这个,再决定我们合不合适。”
许吟玉弯腰捡起,心里划过不好的预感,手指因紧张而颤抖。她从撕开的缝隙里抽出文件,只看了几眼,脸色便彻底沉了下去。
这些都是她生父李联和妹妹许连月欠下的巨额债务清单,最新的一笔,就在上个月。
而现在,这些债务的债主,是郁姝瑾。
“这些钱不是我贷的,更不是我花的。这些债务根本与我无关。”许吟玉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是吗?”郁姝瑾的声音冰冷,“那我可不客气了。当年他们是如何绑.架我,欺辱我的事情,我还记忆犹新,既然他们落到我手上了,阿玉,到最后你可别怪我。”
许吟玉猛的站起来,她太清楚,如果李联和许连月落到郁姝瑾手里,下场会有多惨烈。
“当年我们已经为此付出过惨痛的代价,你能不能看在我拼命给你挡刀的事情上,放他们一条生路。”许吟玉声线破碎。
“我本打算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他们一条生路,可是你觉得‘不合适’呀。”郁姝瑾唇线上挑。
许吟玉的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
她看着眼前绝色姝丽的女人,忽然与八年前那位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郁家主母的身影重叠。
从八年前的那场绑架开始,李联和许连月就一次两次地被当做筹码,摆放在她面前,逼着她作出选择。
如今,历史重演。
自由,还是骨肉亲人的命。
许吟玉低头,从茶桌上找到一支签字笔,手指发颤,在合同的签字下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眼角的一滴泪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笔尖落下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力气被抽空了。她看着自己再次做了与当年一模一样的选择。原本就四分五裂的心,彻底碎成了齑粉,在血肉里翻滚,钝痛。
许吟玉依旧是许吟玉。她永远挣不开世俗给她设下的枷锁,这把锁的名字,叫郁家。
无论是当年高高在上的郁家主母,还是眼前这个心藏怨恨的昔日恋人,都在用最阴狠、最致命的手段,折断她寻求自由安稳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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