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虎坡后的军备制造所一片嘈杂,郡守调走了原本驻守在此的城防军,只留下三百人。飞沙关正门拼杀声传来,城中屡屡有工匠想要逃跑,一一被拦下。
飞沙关门下督把守大门,一刀将一位壮年男子砍翻在地,血溅在他的盔甲上,他恶狠狠地一甩刀剑的血,对着众人道:“给我在这里把雷火丸看好了,大人说了,要是不见一个,你们通通都要掉脑袋!”
这军备制造所里的都是城中的青壮年,闻言面上露出忿忿之色,但侍卫们个个手持刀枪身穿铠甲,他们只能抗议几声后回到各自的位置。
军备制造所由飞沙关郡守管辖,此时守在此地的是郡守从事,名叫周至贤。他此刻坐在军备堂中,四周围满了抗议的铁匠与工人。
“周大人!城外已经打起来了,咱们手无寸铁,难道要死在这吗!”
“契丹人意在攻城,卧虎坡尚安全。”周至贤用衣袖擦擦额头笔尖的汗珠道,“各位若是现在逃跑,不说被就地斩杀,就是能跑出门,以为契丹哨兵都是吃干饭的?”
听闻此言,沸腾的抗议声稍稍熄了,周至贤又说:“现在城头的飞火炮还未动用,”
“报!!!”一道声音从远到近,人群静了静,那传情报的士兵面色苍白,奔至堂前。
“有一支不明军队!正接近军备所!”
“规模如何!”
“目测……目测不下于五千兵马!”周至贤噌一下站起身,本已安稳些许的工人们一片哗然,下一刻奔逃的奔逃,收拾细软的收拾细软,场面一片混乱。
周至贤眼珠迅速转动,心里觉得不对,正门厮杀地如此激烈,怎会注意到蜗居在飞沙关一角的卧龙坡?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周至贤背后冷汗津津,稳住语气命令军队:“先掩护军备撤离!快!”最后嘶吼的那一句近乎破音,手下迅速行动,可是已经太迟了——
耶律炎没什么阻碍地破开了军备所的大门,守城的兵马稀少,多数人来不及痛呼便被一箭射穿咽喉。
进入城后,耶律炎连同手下的虎狼营士兵们不再静默,他号令众人,先杀敌军、再抢军备,不得伤害工人铁将。
“行动迅速!”耶律洪还在飞沙关正门苦苦支撑呢,真怕那小子在郭云虎手下又吃一败仗。
众将士听令后立马开始行动,褐色的身影如细线般钻入人群中,各自行动去了。
耶律炎令人看好军备所大门,抬眼望了望葛尔瓦飞行的方向,带着一队人马也冲了出去。
周至贤眼珠不错地盯着着手下,看着那门重炮连同无数黑色铁丸装至辎重车,满满当当装了三大车,用不起眼的褐色油布蒙上,缓缓驶向军备所的另一道暗门。辎重车行驶缓慢,城内所有兵力都在此护卫。
那暗门之所在,原只有郡守同周至贤两人所知,当日造军备所的工匠,也已尽数被坑杀,不到至关重要的时刻不会轻易动用。
周至贤现在无比庆幸有这么一道暗门,他嘘出一口气,辎重车稳稳地向着暗门驶去,周至贤的心也随着距离渐短而逐渐放下。
等飞沙关抗过此劫,定要让那契丹人有去无回!他磨着后槽牙,只觉完成了一样大事。
天空掠过一片阴影,他抬头望去,嚯!好大一只鹰,他盯着那盘旋的鹰,心情甚好地笑了笑,还同它招了招手。
周至贤身边的副官看自己的上司心情美妙,也赶忙美言两句。
“周大人,在草原上看见鹰盘旋,在契丹人的说法里,是要走大运呐!”
周至贤哼笑一声道:“今天咱们把这事办好了,就算大功一件!”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
“这铁炮绝不能……”周至贤头扭到一半,余光看见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那副官看着他,面容惊诧,嘴巴大张,他想问怎么了,脖颈处有液体喷涌出来,他抹了抹,满手鲜血。
耶律炎搭弓射箭,一箭一箭射出,没有丝毫迟疑。他双臂绷紧,在云齐士兵眼中宛若天神下凡。
耶律炎面不改色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人们,嗤笑一声,他小麦色的面容沾了鲜血,翘起一边嘴角,露出锋利的犬牙,整个人透露出一种邪性的美。
三百人的护卫队,就这样被耶律炎连同他的十名手下解决,就像洪水吞没一群蚂蚁,不带一丝声响。
周至贤死也没想到,传说中带来幸运的苍鹰,给契丹人带来幸运,为他投下的却是一片死亡的阴影。
“王上,是雷火弹和火炮!”手下禀报。
“连同城内的武备,一同收缴。”耶律炎收起手中长弓,转身离去。
卧虎坡的军备制造所,就这样被洗劫一空了。
耶律炎带着被收缴的满满五大车军火,望向军备所院中的铁匠们。
他们其中有自愿的,也有被飞沙关郡守强掳至此处的良民,众人望着耶律炎,面上充满了警惕。
“王上,这些工匠要怎么处置?”
“一并带回苍阳。”开玩笑,老家还有一大座铁矿山,这些能工巧匠真真是久旱逢甘霖啊。
士兵们将俘虏捆好,检查完毕辎重车后,往天空射出一枚信号弹。
赤色信号弹呼啸着深空,炸出一点红色火光,飞沙关城门口,双方哨兵都看见了,天边那招摇的一点红色。
“撤退!”有士兵敲起战鼓,两长两短,是撤离的讯号。
耶律洪瞥见了那一点红色,忽然转头,对着郭云虎咧嘴一下,白晃晃的门牙令郭云虎感到不妙。
“老东西,咱们来日再会!”说罢将手中阔刀奋力一挥,郭云虎来不及细想,本能后退格挡。耶律洪趁此时机翻身上马,一甩缰绳,托着黑金阔刀跑远了。
郭云虎一头雾水,瞧着那信号弹的方向,才恍然大悟。
耶律炎竟来了一招声东击西!用大军拖住飞沙关主力,他真正的目的是卧虎坡!
“来人!驰援卧虎坡!”郭云虎三步并作两部,翻身上了最近的马匹,心中凉了半截。
一关郡守不信他这个外来的将军,只是略微提了提卧虎坡,他便也没放在心上。此时,他骑在马上,脑子里飞快地明白过来,城中的铁矿与城楼上的大炮,怕是与这卧虎坡脱不开关系。
他心中暗暗唾骂那郡守,只怕耶律炎这次已经抢了个盆满钵满。
同时心中纳闷,他久经沙场,虽说乃守成之将,可能在他手下讨到便宜的人也不多,与耶律炎交手也不下□□回。
他自认为了解耶律炎,那位契丹王的领兵作风一向是敢打敢拼,身边那个副将耶律洪也是一介莽夫,军中未曾听说过有军师一样的人物,怎的这次交手,竟被阴了个大的!
他心中呕血,急忙前往卧虎坡不提。
——
宁嘉宝遣了阿怜半路改道去了宁安堂,去请堂内坐诊的外科医生,自己坐着马车同那女子前往西城。
巷陌狭窄,曲折深邃,宁嘉宝下车与芜君同行。
芜君在前面带路,宁嘉宝观察着这名女子。
芜君身形娇小,是典型的江南女子身形,常年劳作导致肩膀微缩,垂在身旁的双手布满薄茧,宁嘉宝微微放下心来,跟着那女子走进巷子内。
七弯八拐来到一扇柴扉前,矮矮的院墙上攀着常春藤,芜君拿着一根细木枝从门内挑开门闩,回头朝宁嘉宝歉意地苦笑。
“郡主莫怪,实在是……这样栓上心里才安定写。”
宁嘉宝摇摇,头示意无妨。
走进院内,推开卧室的门,昏暗的光线中,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
宁嘉宝笔尖动动,嗅着空气中的味道下意识辨认药材。
白芨三钱、仙鹳草、棕榈炭、鸡冠花各一钱,磨成药粉撒在伤口处,便能快速止血。
这是一方小小的屋子,煮完的中药渣倒在院内的菜圃里,门口摆着一只夜里用的恭桶,屋内褐色桌椅都靠着墙,铺着淡黄色的棉布,窗台的盆内栽着蒜苗,水盆里泡发豆芽。
女主人将屋中收拾的井井有条,夫妻二人积极生活的痕迹表露无疑。
屋内靠墙摆着一张床,在静谧的室内发出一点声响。
“君儿,你回来了?”那是一道疲惫的声音。
“墨郎。”芜君拉开窗帘,将卧病在床的男人扶起。
“郡主,这是我夫君墨乾,夫君,这是安定公主。”
“安定郡主……”那男子听见宁嘉宝的封号便要起身行李。
“不必如此客气。”宁嘉宝上前一步虚虚扶起那男子道:“我带了宁安堂最好的外科医生,你们放心,此事我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芜君已满面泪水,她看着自己夫君消瘦的面庞道:“墨郎,你的手兴许还有救!”
宁嘉宝也上前一步说:“你的手折断后尚不满十二时辰,还有治愈的可能。”说罢,宁嘉宝上前细细查看那断处,作俑者打折了墨乾的小臂,伤口已经红肿起来。
院内传来声响,阿怜带着医师赶到了。
宁嘉宝嘱咐了几句,就退出了房内,静静等候。
无聊中她环视院子,院内藤架下有一方工作台,想起芜君提到过,她丈夫流放的罪名是私藏武器,再联想到方才看见的那双手,骨节粗大,掌心粗糙,此人难不成是书中提到过的那位“神匠”?
思及此她又好笑的摇摇头,哪能遇见铁匠就能是“神匠”呢?也罢,她暗叹自己的异想天开,转移了注意力。
慢慢找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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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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