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江野料到有这么一天，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么快。
江野礼貌性的打了个招呼，季父请他进了咖啡厅里面。
面对面时，江野才有机会儿看对方的模样。
季连城五官有三四分像季父，气质上略似，其他的应该像母亲多一些。
季父比起季连城而言更加不苟言笑，气场太强，周围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看他，但他却能做到岿然不动。只是把菜单推给江野，让他点。
江野并不想跟季父面对面喝咖啡，他只想买好药赶紧上楼去找季连城，便摇头：“谢谢，不用了，我……平时不喝咖啡。”
季父浅笑，脸上的冰冷被冲散些许：“江野？运动员确实不能喝这些东西。”
江野微微撑目，他回忆了一下刚才，心说季连城介绍他的时候好像没有说他是做什么的，他是运动员估计是季父通过其他渠道知道的。
江野目色沉沉，心说怪不得季父听到自己儿子说找了个男朋友时反应不大，他肯定是……一早就知道了。
这么一想便合理了，但江野内心却更加心虚。
季父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江野聊了几句学习生活上的事儿，再深入的话题季父点到为止。
江野有些坐立不安，深吸一口气说：“季……季先生，您有什么想说的请直说，有什么想问的也请直接问。”
季父一笑：“果然爽快，好，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
江野抬头看向季父。
季父依旧是那副平静如水的表情，他看着江野说：“你们不合适。”
空气仿佛凝固了片刻，等江野回神的时候，整个人如同从冰窖里出来一般，虽然室外温度很低，但咖啡厅里开着热风，不至于。
良久，江野才不甘心问道：“您是觉得，两个男的在一起……不合适吗？”
季父：“如果你是个很有用的人，无论是男是女都无所谓。”
闻言，江野当机，他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季父。
季父静静的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江野的错觉，他总觉得，季父这样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个是否贴有高质量价格的商品。
这种被用这种眼神凝视的感觉很不好。
江野并不是那种任人宰割，嘴角捏出一抹冷笑：“奥？季先生，按照您的说法，我必须变得很有用才能站在季连城身边？您是这个意思吧。”
季父一笑：“抱歉江野，这可能会刺痛到你，但连城是我儿子，我必须对他的未来负责。”
这是江野第一次从父母口中听到对孩子未来负责这种话，他不禁联想到苏凝静和江天明，他们好像从没说过这种话，也没做过这种事儿。
在江野的认知里，季连城一直是一个非常成熟的人，仿佛无所不能，无所不会。今天是第一次认识到，季连城再成熟稳重，也是个跟他一样的大学生。在季父的眼里，季连城还只是个孩子。
这么一想，江野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相对于季连城，他才是那个没人管的混世魔王，只不过，他们同处于一所学校，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时间久了，他快忘记，自己竟然没人管没人疼，是这段时间季连城给了他太多太多爱，让他忘记了本身的痛。
可是，眼下季父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江野猛然清醒，他和季连城，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季父见他依然平静，便继续说：“连城，他未来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跟他妈妈，不反对他找个男人相守一辈子，但是……”
但是……
江野隐约已经猜测到季父要说什么了，便轻轻抬眸看向对方。
季父眼底的沉着和冷静，明显跟一般父母不同，能迅速接受自己儿子的性取向，并且还能迅速分析出利弊，江野心想，也就是这样的家庭，这样严谨而优秀的父母，才能够培养出季连城这样优异的人。
季父继续说：“但是，陪在连城身边的人，一定要志同道合，这样才会走的长久。”
志同道合才能走的长久。
这句话如同一根尖锐的利针，狠狠刺在江野心头，他顿时清醒了不少。
细想下来，他跟季连城，不是一个专业，没有共同话术，平时连最基本的兴趣爱好也都需要磨合。这样的关系，江野都不知道后续等激情过后，他们还能靠什么延续下去。
半晌，江野开口：“那，您想怎么样？”
季父：“连城是个执拗的人，我相信，你应该知道。”
江野一笑。
季父：“所以，你应该也能清楚知道，这件事情如果让我跟他母亲去劝阻，一定会适得其反。”
所以，这件事儿，还是要让他们自己解决。
季父：“当然，如果你觉得自己有损失，想要什么弥补，可以尽管跟我提。”
江野嗤笑一声，目光转向别处，停顿片刻后：“我知道了，你想让我自己跟季连城分开。”
季父：“是的。”
江野：“如果我不同意呢？”
季父：“我想，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你们的未来。”
江野一边摇头一边看向季父，眼底似有不羁，他说：“季连城的未来吧。”见季父不说话，他继续：“可话说回来了，季连城的未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季父扬眉：“怎么说？”
江野：“季连城的未来里，都不一定会有我，他对我，万一就是一时兴起呢？不是我说，季先生，您是不是有点太看得起现在年轻人的爱情观了。”
季父眉心闪动。
江野一耸肩：“您也太看得起季连城了，也太看得起我了，没准，我们就是玩玩呢？”
季父面无表情：“或许，但是，连城这孩子容易较真，他之前没有谈过恋爱，在这方面经验为零，如果是因为青春期的冲动而犯错，他能坦然接受的话，我没意见。”
“犯错？”江野怒道，“您为什么会觉得，这是犯错？”
季父浅笑：“如果没有错，你们会一直走下去，相反，没有结果便是错。如果是错，我也不希望连城在这里停留太久。”
江野了然。
季父：“希望你能理解我作为父亲的心情。”
江野冷漠一笑，片刻后道：“抱歉，我理解不了。”
季父神色漠然。
江野看着他，面色不惧：“我还没到这个年纪，无法理解，再说，这种事儿，麻烦您去跟季连城说，我不负责开导。”
季父一笑，垂眸转了下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很好，我很欣赏你，但是江野同学，你跟季连城，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希望你可以早点认清这一点。”他叹了口气，“连城的时间不多，他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有那么多情情爱爱来付出在一个不可能的人身上。”
江野不再说话，也没什么好说的。
季父起身，跟江野简单道别，径自离开。
江野独自做了良久，然后起身，把手里的退烧药放兜里。
他走出咖啡厅，溜达着，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这时，手机震动起来，他不用看就知道是季连城打过来的。震动片刻后，便停了。
片刻后，电话又打进来，江野站在路边，拿起手机，他脑海里闪过季连城焦急委屈的模样，一时心里憋闷异常。无奈，最终还是接起电话。
季连城的声音不再四平八稳：“阿野，你在哪里？怎么还没回来？”
江野吸了下鼻子：“我……在楼下。”
其实，他正往反方向走，跟季连城说完“在楼下”后，便转身往回走。
季连城声音沉沉：“真的吗？”
江野轻松一笑：“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季连城：“那你怎么还没回来？我都快睡着了，还没等到你人……”
江野闭上眼睛，他不用看就知道季连城此刻的什么样子。委屈，娇气……他不禁一笑。
季连城：“阿野？你在听吗？”
“嗯。”江野应了声，“我在给你买药，退烧药，心就回去。”
季连城顿了片刻，问道：“你不会在楼下见什么人吧？”
“……”江野失笑，心说这小子怎么还疑神疑鬼上了，于是便说，“见了，怎么了？你吃醋啊？”
季连城：“见谁？”
江野用力叹了口气：“当然是医生了。”
季连城没说话，沉默着。
江野：“怎么了？怀疑上我了？”
季连城：“没有，不过阿野，你跟我说实话，你见到谁了？”
江野一惊，心说季连城这小子侦查能力怎么这么强？他都没说什么，如此敏锐。
江野：“没谁……那个，我现在正往回走，先挂断了，一会儿见。”
季连城应了声，江野挂断后加快脚步往回走，回去的路上，他在想季连城刚刚那么问的原因是什么，会不会已经知道他跟季父见面了，不然放平时，他根本不会这么问。
江野一阵头疼，回想自己刚刚跟季父谈话的内容。
季父既然那么说了，肯定调查过他，自然也知道他之前有多混，如此，才说出那种话。不过人家季父有涵养，没直说离开我儿子之类的话，给了他台阶让他自己体面的下。
江野想了又想，他忽然觉得季父说的那些话也没错，他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伴侣，男朋友也好，未来一起走的也罢，确实不是季连城的首要人选。
刚刚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动摇过离开季连城的念头，但也是那一瞬间便被他掐灭了。
他喜欢季连城，他的道德感没那么强烈，他并不会顾及季连城以后怎样，他在意的只有当下，他只想享受当下跟季连城在一起的快乐，其他的什么都不想。
叮——
江野身子一口气，踏出电梯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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