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方耀被闹钟叫起来。
翻身起来闭着眼脱掉睡衣走到衣帽间找衣服穿，宿醉的头疼感让方耀想给昨天的自己来上两拳。
喝那么多干嘛？又不是他自己结婚。
把衬衫最后一棵纽扣系好，方耀才皱起眉头，摸了两把自己的小臂。
不对。
把袖口往上扯了扯，暴露出来的皮肤，腕口的斑驳上有点凹凸不平。
怎么好像有个牙印？
难道他又发酒疯自己动手了？
懊恼地转身去找手机，立马打了个电话给齐乐，他就应该喝完之后去医院挂个水醒酒的。
电话接通方耀问：“乐乐，昨晚谁送我回来的？”
“……哥？”那边疑问。
“你说就行，我有点断片。”
开着外放方耀又找了件外套，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昌城更是凉的早，方蓉蓉女士特地嘱咐他多穿点。
“杨树。”
衣服穿不动了。
方耀感觉自己还没清醒：“谁？”
“杨树送你回去的。”
方耀咂舌，突然有几帧画面浮现出来，好像他帮忙挡酒的那位就是——
不知道对面什么时候挂断的电话，只是再拿起手机发现多了一个未接的陌生号码。
叮——
齐乐发来一串号码，跟那个未接分毫不差。
铃声又响起来，方耀默背下号码然后接听。
“……”
手机的两边都沉默，许久才从里面传出轻笑。
“头还疼吗？厨房有汤，趁热喝。”
方耀张着嘴听着，应该是在工作，那边传来几句小小的汇报声，杨树都只是轻嗯着。
“公司有事我就先走了，给你留了纸条你应该是没看。”
方耀走出衣帽间这才看见床头贴了一张便利贴，上面有电话号和两个字——吃饭。
“几点的飞机？”那边还在说：“想要个航班号，能给吗？”
对面把话语空间给了他，方耀盯着一秒秒流逝的时间，点点头。
“能……好。”
对面挂断电话，正好接他的车到楼下，敛起情绪方耀拿起收拾好的行李就下了楼，在车上给杨树发了航班号。
方耀从来没有觉得一下午的会议这么长。
开完院长想着带他们找个地吃点，方耀推脱有事先回D市，院长也没强留，就是向他问了几个逛吃的地方。
马不停蹄往机场赶，方耀先是给方蓉蓉打了个电话说不回去了，母亲大人说他白眼狼，紧接着又给杨树发了个短信。
登机了，现在。
飞机起飞，落地，一个小时，九点半落地。
机场人来人往，树叶又开始落了，晚上的机场有点冷，而方耀拖着行李在门口盯着手机等着电话。
一等就是三个小时。
拨通电话，方耀听着忙音一直到自动挂断，渐渐熄屏的手机被他揣进兜里，拉着行李打了个车回家。
眼神也熄了下去。
手机在车上震动好几次，到楼下方耀才拿出来。
原来是他妈。
“妈，怎么了？我刚到楼下。”方耀接起电话等着电梯的下来。
“这么晚？”方女士的音调陡然一高，“你不是八点半的飞机吗？这都几点了？！！”
“飞机延误了，怎么了？需要我下周带点什么回去孝敬您？”
“去，不是，我是来跟你吐槽的，你知道最近诈骗电话很多吧，你姥今天上午接了一个，下午她就死活不听劝说要去w市面基，我真想去给我爹棺材板掀了让他管管。”
方耀听着方蓉蓉这么精神心情好了不少，笑着回：“她老人家挺精神啊，您也挺孝顺。”
“臭小子，你也别被骗啊。”
“放一百个心，我一没时间二没时间三没时间。”
“那就行，周末回来吃饭，你姥想见你。”
“行，我坐电梯了，先挂了。”
“那个……”
电话里的声音犹犹豫豫。
“嗯？”
“没事，就是妈想吃你上次带回来的蛋糕了。”
“好，”方耀勾了下唇角，“我早点订。”
挂断电话，方耀走进电梯，扯了两下领带。
他觉得师弟说的真对，主任脑子抽了还是怎么，平时小会不少，还得让他们穿正装去，自从他毕业后就没穿过几次。
浑身不自在。
看了眼仍然没有回复的短信，方耀感觉自己可能是刚才在机场吹感冒了。
否则怎么鼻尖这么酸。
“欢迎回来。”
门随着冷冰冰的门锁声打开关上，方耀伸手打开门廊灯，换好鞋去桌子上倒了杯凉水，紧接着瘫坐在沙发上听着琴房传来的熟悉的钢琴声。他习惯一整天都自动循环播放那个钢琴曲，自从大一开学自己出来住就这样，这么多年都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音乐进入尾声，方耀疲惫地合上眼，外套被随意搭在一旁，几个音节过后，音乐结束，一气呵成，堪称完美。
眼睛睁开，试探性地转向琴房的方向，短暂停止后，音乐又响起。他腾地一下起身往琴房冲，右手止不住得抖着，不自觉地握成拳。
太完美了。
可那不对。
还不等方耀冲进去，就看见一个人影坐在钢琴凳上，背对着落地灯，身形挺拔，高质黑西装衬得他优雅的仿佛真像个钢琴家。
“杨树！你个混蛋！”
那人闻言缓缓回过头，音乐也随之减息。跟记忆里的他有些出入，但眉眼更深邃，面容更俊朗，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眼。
疲惫又充满爱意。
“欢迎回家，方耀。”
听着微带笑意的话语，方耀把嘴闭上，但下巴止不住地颤抖，抖着抖着两行液体就不争气地淌下来，夹杂了九年的委屈和隐忍的哭声传出，
他把眼泪一抹，快步走上前，一把拽起眼前的人，居高临下审问着。
“说，你是谁。”
“杨树。”
“证据。”
“我爱你。”
想也不想方耀伸手就甩了一个巴掌。
“滚蛋，爱我的多了去了，我叫什么？”
“方耀。”
“昨天送我回来的是你？”
“是。”
“你个混蛋杨树。”
“我爱你。”
“你是复读机吗？”
“我可以是。”
“那我能亲你吗？”
“我想，但不行。”
“？”方耀立马揪起杨树的领子，眉毛一横：“你他妈谈恋爱了？结婚了？叫什么？男的女的住哪儿？我允许了吗？”
“没有，不是，没有。”
杨树红着半张脸眉目含情地望着他，有些调皮地捏了下他的脸。
“那为什么不行？”
“因为……”杨树强忍笑意朝后面示意了一下，方耀见状也扭过头看，只见熟悉的人影正趴在门口认真地——
偷看。
“妈！”
方耀这一嗓子可真是劈叉劈到了自己姥姥家。
“吓我一跳！”
方蓉蓉女士见自己被发现，大大方方站到门口：“吼那么大声干嘛，我还没聋。”
说完还打量了一下自家儿子：“行吧行吧，阿树我给送到了，我先回酒店了，你俩聊，还有没去接你是我的主意，别怪小树啊。”
看着方耀要张嘴，赶紧抬起手，一脸我懂别操心的表情：“不晚，有车，你刘叔在下面等我，周末不用回来也行，你姥那边我搞定，蛋糕已买在车上，有什么想说的等回家再问，再见。”
吃瘪地闭上嘴，方耀淡淡哦了句。
“哦，儿子，我还是要说一句。”方女士又转身回来补了一句，“你哭起来跟小时候一样丑。”
方耀：……
没过多久玄关处门关闭的声音响起。
方耀跪在钢琴凳上，时间太久腿麻了，索性直接坐在杨树支着的腿上。
“真的很丑？”
“嗯，有点。”
“找打吗？”
“骗你的，”杨树抬起揽在腰间的手给他摸去眼泪，“很帅。”
“你住哪儿？”
“城东，鹤东水岸。”
“你不会说自己没地方住吗？”
杨树张嘴就来：“是啊，前天住鹤东水岸小区门口的长椅上，昨天住的桥洞，可吵了，都睡不好，托你的福昨天才能睡个好觉。”
方耀一下乐了，双手捧着杨树的脸吻上去。
“那来耀哥这住吧，屋子什么都没有，就是房间多。”
“真的吗？谢谢耀哥，终于可以好好睡觉了。”
感受着唇上的温度，杨树笑着看眼前的人，明明跟几年前差不多，但是更让人心疼了。
“杨树，你好了吗？”
好了吗？心脏好了吗？还在看心理医生吗？还被人掌控着没有自由吗？方耀想问很多很多，但看到眼前人，最终也只能问一句好了吗。
杨树把他的手放在心口像是确认，然后才说。
“嗯，差不多。”
“疼吗？”
“有点，后来疼。”
方耀把头搭在他肩上，手贴在他的左胸口，心脏怦怦有力跳着，方耀却觉得手震得发抖。
“担心吗？”
杨树亲吻着他的耳廓，含糊不清地问着。
“担心什么？”
气息蹭过他的颈间，方耀忍着痒，像是摸不够，一遍又一遍地覆上他的胸口，他还想趴着听一听，可是杨树制止了他的这一行动。
看着他的动作，杨树握住他的手往心脏的方向移动着，“担心它？”
方耀点点头。
“担心得要死了。”
“不要担心。”杨树的眼里衬着光，溺在里面的是叫做方耀的高中生。
“这颗心脏也将为你猛烈跳动。”
雾气又要上来，方耀咬咬唇直起身，把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移到自己领带上让他握住，自己则是俯身吻上眼前人的喉结。
“我想要你，可以吗？”
微湿的睫毛有点颤，杨树眸子暗了下去，沙哑着顺着他的腰往下探去，风探过窗吹进来，让方耀身子一颤。
“我很贪心，方耀，我不会知道满足的。”
“杨树，我会对你负责。”
这次没等他回应，方耀直接一个吻上去，与先前那个轻吻不同，这次带着疯狂，委屈，以及——
爱和占有。
他想和杨树要更多。
更多……
……
方耀是下午四点多被林杰彬的电话吵醒的。
“……喂？”
“……你嗓子里塞驴毛了？怎么哑成这样？”
方耀感受着腰部的酸痛感耐着性子清了一下嗓子。
“有屁快放。”
“行了行了，没什么事，你歇着吧，就是韩迟说下个月结婚，让我告诉你一声，好好歇着啊，我挂了。”
重新把头埋进枕头，方耀左手朝着身边的位置探了一把。梦了九年的人正合着眼呼吸匀称，全身全尾地躺在身边。
他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脸上，小声自言自语着：
“杨树我爱你。”
“…再说一遍。”
“？”
方耀刚想躲一下，那人却眼疾手快地搂上来往前一带，且腰部的抗议让他不得不作罢。
“韩迟下个月结婚了。”
“不是这句。”
“我爱你行了吧，我爱你我爱你。”微红的耳朵和躲避的眼神，杨树温笑一声。
“你还笑你还笑，你个禽兽。”
“方耀，”杨树带着笑意翻身起来，“韩迟结婚你去吗？”
“当然去啊。”
“哦，行啊，我也要去，”他的脸拉下来，“我当司机，你进去一把拽着就跑，我只管踩油门。”
方耀笑了，看着脸色一下就黑下来的杨树：“八百年前的醋还记着味呢，我是齐乐那边的，上个月就跟我说了。”
“哦，也行，我当司机，你进去一把拽着齐乐就跑。”
“傻逼杨树，”方耀慢慢坐起来，“我进去给你抢捧花，抢到了把你娶回家，这样行吗？”
“嗯，可以，单押，那我等着带头纱。”看着方耀，杨树又补了一句，“行吗老公？”
“嘿！傻样。”
方耀嘴角止不住得上扬，掰过他的脸跟他头抵着头。
“幼稚鬼。”
杨树握住他的手，虔诚地拉到嘴边印上一吻。
“我好想你。”
方耀闭眼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嗯，我知道，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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