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有两件要紧的事,一是权力在真相暴露前是否分割转移,二是在人前对于‘萧宁’这个身份自己是否进行伪装。
背后多少条人命在其中,包括自己和家人的。
萧宁思来想去,决定保守点,让渡自己的权力,仔细伪装。
这四种选择的前提都得是新郎陆昭熙是个傻子。
事实往往并不如意,他们的陆大人恰恰精明理性得可怕。
诶,萧大人秀眉蹙起叹气。
正反结果都一样,总不可能真的直接去死,所以还是做了个最难执行的选择最后为难一下自己。
经济上有种账叫沉舟莫救账。舟已沉,莫再耗时耗力搭救,救无可救。唯有及时止损而已。
先把自己娘亲骗到处山美水美且无人可知的地方换名养病。
但萧母显然不是好骗的,萧宁“母以子纲”这样的脏东西都说出来了,收到的反馈只有“你现在真是出息了”这样的评价。
最后萧宁与萧母各退一步,她不以权压人强制扭送,萧母答应入狱前后不去见她保全自己。
萧宁又在官场上掀点浪花,闹将起来,让所有老爷忙起来,以此淡忘将在大婚当日出现的‘萧陵’形象。
关于洞房花烛,她要以高超的演技征服一众人等,让人相信萧宁这个小女子,不是好惹的……
那么,长风。
她就放手吧。
“你去调查黎甯百人杀案。”
静谧檀香室内,冉冉檀香,萧宁面无表情处理公文,头也不抬。
以闲谈语气对着人说,莹白如玉的手指搭上书卷,恰好翻过一页。
“到时候监查部的大人会配合你,我已请过你的特赦,此事你全权负责,朝廷很重视这次恶性案件,你要是处理好了……”
三四年回不来。
“于国有益,圣上会另眼相待你的。想走仕途的话也不是不行,你知道,陆党只是意识形态,我还是能搭上线替你铺平道路的”
“从此天高海阔,任你游。”
黎甯那是江湖的厮杀地,此一去,如虎归山,两人都明白。
这于长风而言,是真正的自由。
相印就要压盖上那封任职调动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压住纸面,
“你不要我了。”陈述事实的肯定语气。
“别耽误我办公,此事容不得你和我商量。”
最近萧宁在众人眼中的形象——**,独断,脾气大。
“甚至不愿意哄骗我一句吗?”
“你我本是云泥之别,在一起都是强求……”
“我为云,那您是泥?尊敬的萧——大人”。
气氛被点着了,本来就是易燃易爆的亚麻,现在好了,终于炸了。
“你要不要这样不按套路出牌?你有这聪明劲早当上两府总管了”
哪家侍卫敢这么犟嘴的。
真是最了解你的伤自己最深。宰相府人才济济,人才们最终的职业目标就是府务总管。不过不是所有人的,不是总有人能看清这条职业道路。宰相府的总管地位堪比朝廷大员。
长风出于某种私心——可以说一直在做这样的职业准备。最近原总管回乡养老了,顺位来排,各方面俱佳的当属长风。长月尽管能力突出,下一次换位也得等到十几年后。
萧宁只以为这是年轻人的上进心,她并不懂,长风只想要一个在她身边的名分。
世俗意义上,另一半对她最大的助力就是管家。
长风一边嗤之以鼻,一边又撇着嘴兢兢业业许多年。
她哪里懂,靠近她的每一种可能,自己都会饮鸩止渴般去做。
肤色冷白,唇色似血的男人嘴角扬起极其嘲讽的弧度,“你就这么想和那个人一起双宿双飞吗?嗯?”
萧宁终于抬起眼,瞪他。
“你从来不会这样说我的,你知道我都对外人怎么说你吗?你心胸开阔,不会总局限于情情爱爱……”
冷白的皮肤逐渐变粉,呼吸都不顺畅了。
去他的心胸开阔。
她要是真有半点心挂在自己身上就不会说出这几个字来。
“哈”
“大人知道孤男寡女,秉烛夜谈,共处一室”,欺身上前,
“会发生什么吗?”
萧宁前几日在这方面吃过赵子恒的大亏,此刻手背掩唇,话语模糊,“忙到现在大人我还没漱沐过呢”
“不嫌弃你”
好一个侠气开阔。
“你没当上总管也有一个原因,没有谄媚,不会弯腰下跪”
用得着他来说这话了。
萧宁没品出来对方的这股醋味,只是觉得男人联想能力是真的丰富,而且总能从剑拔弩张的状态无缝衔接到这种事情上来。
白净的手趁其不意抽了下那张任职文赦,没想到看似虚掩着的手一直用了力气。
两人显然都没想到对方是这种反应。对上视线时,难言的悲伤弥散开来。
一个没想到把锁链解了,被栓住的人留在原地一动不动,神情平稳的让她把锁链抓牢。
另一个也没想到,自己身体与灵魂的主人在知道自己不会走的情况下,第二次赶自己走。
“大人”
“昂”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萧宁沉默了。长风指的办法就是杀人,新婚夜杀新郎,刑场杀判官,诏狱杀狱卒,黄金台上,杀……刺陛下。
她没有办法,只能沉默。
如果说这十几年来她坚持的是什么,左右不过这一套规则。
现在让她跳出来,她做不到。
一位蕃国的哲人被公投出去决定死亡,狱门都打开了,哲人偏偏半步都不踏出他的故土。
尽管故土让他去死。
“好,我知道了。”
话音干脆,像庖厨做的麦脆饼,咬开前麦香并不突出,待整块吞咽,苦涩自知。
长指曲起,放开了那纸调令。
萧宁就像之前无数次盖章签宰相印铃,不多几息便已了却事毕。
麦酒里面浮着大片大片的烤麦饼,气泡从澄亮的底部飘浮于顶,受不了空气压力爆开,瞬间麦香散得满室都是。
“喝几杯吗?”
“……”长风欲言又止,“我早就想说你了……”
望着那印着天边星光的眸子,末了话又转了个弯,
“……”
到底还是哽住了。
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看,很快眼底赤色一片。
自己的酒杯举在胸前,杯中乘着轮圆月。
麦饼浮于表面,静静移动,撞到银色的杯璧,然后自己悠悠地飘回来。
“三、二……”
心里默数到一,旁边的人酒晕酡红,还微甩几了下头。萧宁醉了。
常年握剑的手出手无情,杀人放火金腰带,没什么犹豫,这次不一样。
他想触碰她又收回手。
转了转不知道什么时候干涩的眼球,侠客仰头饮尽杯中的酒与圆月。
一道泪痕从侧脸滑落。
周围寂静无声,玉兰花瓣自枝头碎落,完成生命自然的周期。
“啧,早知道……谈情说爱这么麻烦……”
如玉般完美修长的指一改犹犹豫豫,把人捞过来,靠到自己肩上。
——他就修无情道去了。
长风不愧是前总管候选人,办事效率高到过分。
收拾了杯盘狼藉,又规整好文碟,唤书吏加急信件,把几只白毛羽信鸽分时放出高飞。
吩咐婢子侍候萧宁沐浴,点然三根木棉长香,灰成半寸火星有余时放置香鼎。
期间三只不同羽色的鸽子停于臂膀上,他又解下信卷,归置‘急’处。
估摸着香燃得刚好,混了炭屑,把深秋的房间烤得融融。
然后扶着醉鬼置于床帐内,掩好被角。皱眉把斜入室内的雪松枝丫修剪了去。
然后直腰环顾这间不常住的偏厢,松开了眉头。
确实需要再仔细点。偏厢就算不常住也该考虑应急时的事项。
转而迈步去吩咐夜间庖厨醒酒汤的火候。
释放了‘宰相府事毕’的引信,然后回来,把萧宁伸出来的手放回丝被里,掖好被角。
手背试了下萧宁的额温,几息后放下床帐。
掩门,灭掉一室烛光。
有几瞬他觉得自己脑筋有问题了,自己年少便扬名天下的.轻生一快意,波浪五湖中,现在洗手作羹汤,未谙姑食性,替人忧,先人寒。
偏偏乐意得很。
先前猎巫一事,他踩的点位隐蔽性极好,逃脱概率十成十。
雕楼黛瓦,黑漆桌木上摆着十几只羊肉馅料包。
红缨侠客手持一只冒热气的羊肉大包,随意咬着,泛冷气的眼睛朝着窗外梭巡。
像躲在黑暗中伺机咬人一口的冷血蛇类。
客房是用化名开的,事成后衣服一换,混入人群中无知无觉,完美逃出升天。
就在噎住时唤小二端来享誉天下的陈二豆汁时,一个同行出现了。
她踩的点位视野不错,不过掩蔽性太差。
如果要逃脱的话,成功率最大的方案就是从二楼跳下去,或者踩在陈二店家的檐角,轻功至朱氏酒馆那有些许松动的瓦片上……
还没分析完她的逃脱路线,‘客户’就出现了。
她没看见他,专业素养敦促他敛住心神,搭弓引箭。
黑夜中蛇静悄悄吐出蛇信子。
道上规矩,不能赌同行和你的‘客户’是不是同一位。
偷懒不行。
近千人人头攒动,装备精良,其中不乏有高手排查哨点,杜绝安全隐患。
“咚咚咚”
敲门声这时响起。
“客官方便进来吗?官家例行公事——”
店小二扯着嗓子喊,后来推搡声与衣料摩挲声接着响起。
听音,一位武功不下于他的人手搭上铜扣,就要破门而入。
风动发梢,箭在弦上,
“就来——”
眯起眼睛随意说着,仿佛他真的是遵纪守法的祈朝公民,所做也是不消耗几息的寻常小事。
门开后,会入狱的是携凶器入京的歹人而不是他。
墨色眸子温润,手背青筋突起,
“嗖——”
灵敏的耳朵不自觉动了动。
她动手了。
‘客户’胸口中箭,面色青紫吐气喘极,进气多出气无,生命体征迅速下降……
门也吱呀推来,刀剑叮铃,不下十人敏捷身手相继快步走入此间厢房。
“漂亮啊”
他经不住赞叹她的射艺。
随后手放松,离弦箭自满弓发,百十里只半个吐息。
震荡开的空气波让人的脸感觉火热,风彻底把他倚靠的黑漆大窗吹开,一堵墙的冷风灌入,衣诀扬得飞起。
正中眉心。
‘客户’倒在血泊中,彻底死了。
“有——刺——客——”
在他眼中,尖声叫喊、嘴巴开合的人都是慢动作。
例行排哨的官府高手面色大改也是慢动作,数千人散开追拿她和他也是慢动作。
好一副壮阔图景,他经不住想。
来不及换衣了,侧身翻出黑漆大窗,躲过明着来的几十支箭,“嗖嗖嗖”的空气撕裂的震荡声同时响在耳畔。箭矢寒锐,刺激到不行。平时心脏鲜少失律的冷血动物也不免活生生加起了速。
这次安保非比寻常,连十成十的逃脱概率的他也不免挂了彩。
血腥气散到空气中,让神经末梢也兴奋起来。
暂时摆脱官府追杀,藏于暗角默声屏气观察片刻后,才发现火力并不全在于己身。
大半在“同行”那儿——萧宁。
他后来才知道。
在周围世界俱是放慢的情况中,橙金色光芒勾线得格外鲜亮的人,拉满银丝线古铜弓,最后一点光停在在三棱角箭矢上。
满城尽带黄金甲,逃亡的不只有他一个。
黑暗中,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一下一下,像得了严重的哮喘病。
现实点的话,让长风和女主嘎嘎乱杀,杀穿全世界——(疯疯癫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9章 逃亡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