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白母来了她的庭院。
白母坐在檀木雕花的扶手椅上,双手端着一盏热茶,茶香袅袅升腾,氤氲在母女二人之间。她打量着白及,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今日晨起,我听下人说你在打听外头的事。要我说,你该多修养心性,莫再四处张望。”
白及垂眸敛神,端端正正地回道:“母亲,女儿心中有疑,自然想知道这世间风云如何变幻。只听宅院之中柴米油盐,不免叫人心中憋闷。”
白母微微蹙眉,“你是大家闺秀,将来要嫁入高门,家国天下的事自有男人去操心。你若执着于这些,只会惹人笑话。”
“可若这些事都与女子无关,那这天下的另外半边天,岂不是永远都活在影子里?”
白及忽而抬起头,眼眸如寒潭般清明,眸底透着不加掩饰的执拗与倔强。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石,敲击着堂屋内每一处静谧的角落:“母亲,女儿不甘心一生困于这深宅高墙,只为规矩活着。女儿想在这世上寻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而不是依靠旁人的余光苟且度日。”
“您甘心吗?明明有出色的容貌与才华,却只能以父亲的名义做事。您在府中行事,无人不敬,可这尊崇,究竟是因您自身,还是因‘白府夫人’这个名头?”
堂屋中的空气骤然凝滞,仿佛连风都不敢穿堂而过。
对面的女子一双冷冽的眸子微微眯起,脸上波澜不惊,唯有手中茶盏轻轻搁下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放肆!”白母终于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却如冬日的寒风刺骨,“你竟敢这样与我说话?你可知,世道对女子何其苛刻?女子本就应以夫为天,以家族为重。规矩和名声,是我们立足之本!没有你父亲的庇护,你连在这世上的立足之地都没有,又谈何自立?谈何寻路?”
白及直视母亲的眼神,毫不退缩,眼眶微微泛红,胸口却起伏不定。她的喉间似被一块滚烫的石头堵住,半晌才沙哑着开口:“若父亲的庇护只是一座囚笼,那我宁愿走出这牢笼,哪怕步步荆棘,也要凭自己的力量闯一条路出来!女子不是谁的附庸,不是用来交易的筹码。若人世只以规矩束缚我,那我便打破它——”
“住口!”母亲骤然起身,袖口一拂,带起一阵风。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满是震怒,“你太狂妄了!打破规矩?你可知无数女子为了守住家族的荣誉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若人人都如你这般狂妄自负,世道岂不乱了!”
白及心中激荡如潮,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掐入掌心。她咬紧牙关,眼中闪烁着泪光,语气却坚定如磐石:“母亲,若规矩是铁,那么,铁是可以锤碎的。女儿不愿一生都活在别人的阴影下,若世道不容,那我便去改。女儿生来是人,不是影。”
母亲的身形微微一晃,仿佛被这番话刺中心肺,随即又猛然站直。她闭了闭眼,压下满腔的怒火,声音沉静如水,却每字每句都像利刃:“你还太年轻,未曾见过世道的残酷,未曾见过被命运碾碎的下场。你可以不甘,可以愤怒,但这世上的路,从来不是随心所欲就能走出来的。你迟早会明白,血是温热的,规矩却是冷的。”
说罢,她起身而去,跟着的小丫鬟连忙拿起白及昨夜抄写的家规跟上去。
母亲的步伐沉稳,虽有怒意却不显半分慌乱。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廊道尽头,只余一缕寒意尚未散去,仿佛整个屋子都被她的威严与冷峻笼罩。
白及站在原地,手指依然攥紧,指节泛白。
“绿绮,”她忽然开口,声音低而冷静,“我想见顾年。”
绿绮一愣,收拾的动作僵在半空,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与困惑:“顾将军?”她迟疑地抬头看着白及,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小姐,您……您为何想见他?”
白及对这个世界唯一的熟悉感只有昨日对顾年的那一瞥,“他和我之前认识的一个人外貌姓名一模一样,我想知道这个顾年是我知晓的那个顾年吗。”
绿绮显得有些慌乱,声音不由得压低:“顾将军身份尊贵,镇北大捷刚刚凯旋,如今满朝仰望,圣上器重。小姐若想见他,恐怕……”她咬了咬唇,“恐怕难上加难。顾将军从不轻易见客,更不会随意踏足内宅。”
白及眼眸微垂,指尖轻轻拂过案上笔墨,指腹沾了一点墨迹,缓缓摩挲着,仿佛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她抬起头,目光如刀,锋锐而决绝:“绿绮,我必须得见他。”
绿绮心头一颤,她迟疑着,目光闪烁不定:“小姐若真要见他……”她咬牙思索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说道,“也许可以借着将军府办庆功宴时拜访……可这需得夫人同意才行,若无正当理由,恐怕会招来非议。”她声音愈发轻。
白及在屋内踱步,心中一片混乱。她的脑海中充满了顾年昨日的身影。她咬了咬唇,心中一个念头开始成型:“我翻墙去见他怎么样?这是不是唯一的方法了?”
她停下脚步,目光坚定却又有些无奈地咕哝,“电视剧里都这么演,一定有它的道理。”
心中的焦虑与渴望交织在一起,她知道,这样的决定或许疯狂,或许不合时宜,但她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必须见到顾年,亲眼确认他是否是那个她早已深知的人。
绿绮深知白及此话背后的决绝。绿绮微微低下头,声音低缓却无比坚定:“小姐,若您坚持要去。奴婢会随您一起,若是有任何不对,我会替您拖延,您抓紧时间逃跑。”
白及对于她来说已经不是主子那么简单,白及给了她新名字,给了她一份新生活,让她逃离了家里的压榨,且向来都只让她干一些简单的活。白及是她的恩人,所以,白及只要想做,那么她就会无条件支持小姐,成为她的后盾,哪怕为她而死。
白及看着她那双闪烁着无尽忠诚与信任的眼睛,心中一阵温暖涌上心头。她知道,绿绮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真实的朋友。她的无条件支持与忠诚,是白及无法言喻的珍贵。
“你在家里等我,若是有任何变故,我也会脱身的,相信我。”白及语气坚定,“这件事,只有我自己去。”
绿绮沉默了片刻,最终轻轻点头:“奴婢明白,小姐若决心已定,奴婢不会再多言。”
心跳声在白及的胸腔中愈发清晰,愈发有力。
当天晚上,白及悄然起身,学着她记忆里的装扮,穿上黑衣,掩住自己的面容。
绿绮的脸色虽凝重,但她未曾阻止。她知道,白及的决心已如铁石,她不可能劝阻得了。即使心中担忧,她依然选择站在她身后,默默地为她祈祷。
四周寂静无声,月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落下来,映照出一片苍白。白及深吸一口气,快步向前走去,手中拿着事先准备好的地图,心中默念着顾年的名字,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的守卫。她轻手轻脚地翻过院墙,这真得感谢她小时候调皮属性养成了翻墙爬树的本事。
夜风如刀,月光冷冷地洒在庭院的石板上,白及被守卫粗鲁地押着,双臂被反剪在身后,脚步踉跄。她心跳如鼓,却死死咬紧牙关,脸上不露一丝慌乱。
一扇宽大的朱红门缓缓打开,沉重的门轴声划破夜的静谧。灯火映照下,一道挺拔的身影立于堂中,背影如山般巍然不动。寒光映在他身上,铠甲未脱,披风垂地,周身带着沙场血雨洗练出的肃杀之气。
白及被推到堂前,脚步一滑险些跌倒,却倔强地挺直了身子。抬头时,目光撞上了一双深邃如夜的眼眸。那眼睛冷峻、凌厉,如剑锋寒芒,直逼她的心口。
顾年的目光从来都是挑衅或者带着笑意的,从来不会这么看她。
这一刻,她心底翻涌的情绪几乎要破堤而出,指尖微微发颤,压抑已久的回忆化作一股热流直冲眼眶。然而,那人却冷冷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丝熟悉的温情,甚至没有任何波澜。
“你擅闯将军府,意欲何为?”顾年的声音低沉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白及的唇微微动了动,喉头发紧,心底万般话语在这一刻全数噎住。她狠狠咽下一口气,眼神不甘地迎上他的注视。
顾年的目光微微一凝,眼中浮现一抹冷意,唇边勾起一丝嘲弄的弧度,他轻笑一声,步步逼近,直到几乎与她面对面,语气里透着森然的寒意,“白家小姐深夜意欲翻墙闯入将军府,这是哪一出戏?”
白及被他的冷漠刺得心中发痛,攥紧的拳头隐隐发白,但她却倔强得像一块磐石,白及抬头,直视他的双眼:“我要见你。”
话音落下,空气顿时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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