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胤忍不住回身去看那个已经快要看不见的村子。
他好像又有些后悔了,但是他又不能容许自己再折回去。
柳拂现在对他,真的就是真心的吗?
他回到梁城以后,找到家人,一切就都会明了的。
可是……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是真心喜欢过柳拂的。
也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在得知柳拂也愿意接受他的时候的喜悦都不是假的。
那柳拂又是否对他有过一点点真意?他也真的很想,就那样什么都想不起来,和柳拂在一起。
那如果柳拂真的会一直对他装成那样,又能说就是假的了吗?
可是事情终究是不能像假设的那样,他既然想起来了,就不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难道说,柳拂对一个不认识的人会这样真诚,唯独对他,那样狠心?
他擦去眼泪,继续向梁城走,他没把自己弄的太过狼狈,不然家里人见了也伤心。
……
秋风渐凉,沿途景色也更显萧瑟,黎胤顾不上看,只是想赶紧去那个有人牵挂他的地方。
在路上走着,他感觉好像有人认出他了,他向那人看去,或许是他的眼神有些太过警惕了,所以那人甚至被吓得抖了一下,活似见了鬼,当即就要跑,黎胤觉得他实在可疑,便很快上前抓住了那人。
“饶命饶命,我什么也没干啊!”
黎胤皱眉,冷声呵斥道:“那你心虚什么?难不成你还打算干点什么?”
听了黎胤的这句反问,男人才发觉自己言语有失,很快便闭嘴了。
男人的这副心虚模样,让黎胤也有些不安,便没松开他,高低要问出个什么来。
被揪住的这个也是个没出息的,甚至都没发觉黎胤可能记忆有缺。
黎胤听到后震惊又气愤,早有人知道他掉下了断山崖,还有人偷走了他的剑!
不过“偷走”是这男人的不确定的说辞,但怎么可能会被偷?他又怎会让宝剑被人偷走?肯定是抢走的!
“我的剑现今在何处?”
“黎公子饶命,我真不知道,一路上也是道听途说。”
黎胤懒得听他废话,小臂压在他脖子上往后一抵,男人便哀嚎着把知道的全说了。
“是,是半月前!在宓城,有人说你同柳拂一同赴断山崖,要……要决一死战。”
“荒谬!”
黎胤直接打断道,他不信自己是这么蠢的人,也不觉得柳拂会是。
可是,这个原因其实也说得过去。
“是是是,荒谬,咳咳,我,我也是听说,公子,松些劲!”
黎胤略松了些劲,听这人继续说。
“然后说,你深知此战凶多吉少,便将佩剑交由武桐保管,若你,你没回来,便替那宝剑另寻个有缘人。”
“荒谬至极!你用脚想都知道是假的!若是你,你会将那宝剑这样处理吗?”
虽然黎胤无儿无女,也没什么侄子侄女,这宝剑要么让他带到坟墓里,要么就是要流在外面让一堆人哄抢,但也不代表他就会便宜那些人。
并且男人想了想,他也是真的不愿将那宝剑送给别人,所以一开始他听到这个说辞的时候也的确是不信。
但当时剑主已逝,宝剑又在那人手中,自然是那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主要是,在他们这些外人看来,黎胤与武桐并不算交好,即使黎胤早已举目无亲,也不至于就这么碰巧给了武桐,并且黎胤已经死了,这话自然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所以即使有很多人怀疑,也不敢明面上说什么。
后来没多久武桐又开了个拍卖会,众人也就对他得到这宝剑的方法有了不少大差不差的猜测了。
宝剑卖出的价很高,因为黎家传家的那把是真的厉害。
当时也是费了那个大铸剑师的毕生心血才铸成的,并且那位大师铸完剑后没多久便将其送人了,且已经没有精力再铸第二把,所以对那宝剑也编排的有不少故事。
黎胤问他现在被谁买走了。
“这,一时还未传消息出来,我,我是真不知道啊!”
黎胤见也不能问出什么了,就松开了他。
男人偷瞟了他好几眼,又总是一副欲言又止又畏畏缩缩的模样,黎胤就玩味地笑了一下,说:“白日里也能撞鬼,你以后就要不得安宁了!”
男人许是亏心事做多了,竟真的被黎胤这明显的胡话给唬住了,连连求饶。
黎胤和他说自己根本没掉下断山崖,武桐那卑鄙小人夺他佩剑,他定是要夺回来的。
男人当然信黎胤的话,毕竟怎么可能会有人摔下去了还能活着上来的?
况且他们早就对武桐的说辞抱有怀疑。
黎胤让男人离开了,待人快消失时又很快跟上去,路上为了防止再有很多盼不得他好的人认出他,就撕了自己衣服的一些布料将脸蒙了起来。
他还要打听打听他与柳拂之间的仇怨。
听到那人玩笑着谈起那些事的时候黎胤愣得连那人后面的话都没听清。
不及那人说完,黎胤就向自己家跑去了。
可是,那里已不算是一个“家”了,连房子都算不上。
那么大的宅子,一把火过后就只剩灰和废墟了。
那他的家人呢?
他不敢相信,反复确认着刚才过来的路,但眼前的废墟,确实是他家——梁城黎家。
迟来的记忆让他痛苦。
……
那是柳拂卸下所有伪装后与他见的第一面,可是黎胤那个时候仍然去晚了。
柳拂脸上身上的血没有一滴是他自己的,都是黎胤的家人的血。
黎胤听到那个神秘人给他的这个消息的时候根本不敢信,红着眼睛赶来后,他好像被吓傻了,连哭都要不会了。
柳拂,明明和他说,今日天色好,他们要去宓城游春风湖的。
柳拂说,晴日的春风湖最好看了,柳拂忙完了事情就会在那里等他,他满心欢喜地去了……所以他就算去了,也是早了,因为柳拂还没有“忙完”。
如果他真的去了,等着他的又会是什么?
此时的柳拂好似恶鬼,让黎胤不敢靠近。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他从来没有想过柳拂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知道,他知道柳拂与他们家有仇,可是他是想劝的,也想从中调节,他觉得,柳拂不会让他太为难,既然柳拂愿意接受他,应该也是想过要放弃,或者是别的方法,反正如何都不会是这样的手段。
倒在血泊中的那些人在黎胤眼里都有些模糊,他不想去相信这是他的家。
可是又那么熟悉!
都这个时候了,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柳拂一直在骗他。
那个时候的场景和梦里的像极了,但黎胤根本没有力气去刺死柳拂,甚至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说不出一个字。
当柳拂眼神冰冷地向他走来的时候,他只会躲,他不想相信眼前的一切,所以他逃了。
但也一直有人追他,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躲过的,再回来时,他已经将那废墟检查了一遍了,什么都没有。
尸体呢?也不愿留给他?
黎胤知道了那件鲜为人知的旧事,柳拂的做法与他爹当时对柳拂家的做法差不多,但是柳拂一定要做的比他爹还要绝,柳拂要斩草除根。
柳拂就是他爹当时一时疏忽漏掉的一个,所以柳拂知道不斩草除根的后果,柳拂不会想留下他的。
他竟从未发觉柳拂对他一丝感情都不曾有,他一直在被利用,利用他来对付他自己的家人?
他就那么不值钱?
冤冤相报何时了,但黎胤又怎能放下?他注定要无后了,他活着,为报仇,死了,那就是死了。若能报仇,也算值了,若不能,那他也认了,但他决不会手下留情的。
柳拂冰凉的眼神也冻碎了他对柳拂那尚有一点留存的余温,他也变得和柳拂一样冰冷了。
可是,他真的就与柳拂一样了吗?
他当时或许一样了,可是现在……他不想让自己不一样。
他真是魔怔了,如何会爱上一个骗子两次?
至于柳拂身上的伤……
他与柳拂的每次切磋都是平局,从未有谁更胜一筹,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结果了。
与梦中的感觉一样,他凭着这些年对柳拂的招式的熟悉,改动了他剑法里也几招,那几招可以直接拦下柳拂惯用的那一套招式,并且彻底了结他。
但柳拂也不是没有察觉,所以让黎胤的剑偏了,明明应该对准心口的位置,却偏向了左边胸口。
那时,黎胤的剑不会慢,更不会有一丝犹豫,直刺着柳拂从左边移到右边,柳拂此时明明已是强弩之末,或许只要他的剑再进一寸,半寸,就能报仇了。
可是黎胤不知道为何这个时候会有人来救柳拂,明明就差一点,可是他没办法以一敌二,只能离开。
他之前对柳拂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痛恨。
原来仇恨也真的能让人忘记一切,也忽略一切。
他甚至不想让柳拂那么痛快地死,相信柳拂对他也是一样的想法,那他们就要比比谁更有那个本事了。
对了,柳拂本不该叫柳拂,该叫闻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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