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拂看着眼前的地方，只觉得熟悉。
眼前湖景极佳，湖边人却少了。
春日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意不明显，但也是有些的。
初春仍显凉意的风吹的湖边新柳不甚长的枝条飘起。
这是哪里？他是一个人来的吗？
他身边没有一个眼熟的人，前一问不得而知，后一问显而易见。
他有些失落，这样的景色，该让最在意的人一起来看的。
柳拂慢悠悠地沿着湖边走，他探头，去看算得上清澈的湖水，微泛涟漪的湖面还是可以清晰的倒映出他的脸。
忽然，湖面被滴入了一滴鲜红夺目的血，很快染红了整个湖面。
柳拂被吓到了，但他一时并未退开。
湖面的景象变了，那样赤红的水面上有一个场景，里面也有一个他，一身的狼狈，好像不是在人间，而是在炼狱。
忽然，有人轻声唤他，他很快地转身，看见了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
可是刚才的画面太过可怖，柳拂还没完全缓过来。
“黎胤……你能看见吗？”
柳拂又扭头去看湖面，湖面也出现了一个黎胤，也在慢慢向湖面上的他靠近。
黎胤手持长剑，走向不断后退的柳拂，柳拂惊恐地看向面前这个微笑着朝他走来的黎胤。
柳拂没有后退，不全是因为后退之后就会掉到湖里。
他站在原地，等着黎胤的靠近，不论黎胤会给他什么。
“你怎么不后退？”
“我不会退了……对不起。”
“如果你都想起来，还会这样以为吗？”
柳拂觉得他会，所以他点头。
他就算记起了他犯错的原因，哪怕他再有理由，他也还是会心甘情愿死在黎胤手上。
他忍不住去看湖面，那或许是一个预示的场景，不出意外，他被黎胤“杀死”了。
湖面上的景象没有任何声音，柳拂此时并没有哭，他重新看向离他很近了的黎胤。
为何眼前的人是模糊的？竟然还比不上湖面上映着的那个人。
“你还对我有感情？”
柳拂点头。
“可你之前一直想杀我，还为此处心积虑费尽心思。”
黎胤没有再笑了，但语气也没有这么冰冷，好像只是在简单陈述着这样一件事。
柳拂很想伸手去触碰黎胤，但他还是忍住了，他好像是害怕黎胤生气，会让他溺死在那样的血湖里，让他真正的进入那样的地狱里。
他可以接受黎胤杀死他，可是他无法接受黎胤折磨他，那是他唯一爱过的人啊！
可是他呢？这难道不是他应得的吗？
他之前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他回忆起的那些记忆都不是假的，可是他现在全然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对他这么真诚的人不好，甚至想杀了他。
他无法为自己辩解，只能接受黎胤对他的报复。
“可其实……”黎胤浅浅地勾了一下唇角，走到湖的最边缘，静静地看着湖面，轻声说：“这不是给你准备的。”
柳拂下意识拉住黎胤的胳膊，他不明白黎胤的意思。
“这里的血啊……像是一个人就可以染红的吗？”
黎胤像是自言自语，并且他也确实没有看柳拂。
“什么，什么意思？”
“黎胤上下，三十多口人呢！”
柳拂只是听到这句话，他无法再去深想。
他把黎胤往后拉，他害怕黎胤掉下去，更害怕他跳下去。
“你的计划，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柳拂现在才流出了泪，“对不起，但不要。”
但其实事实根本不会是那样，黎胤不可能死在他前面。
忽然，他拉住黎胤的那只胳膊疼了起来，他竟然就这么松开了黎胤。
他根本想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醒了，但却摔在了地上。
柳拂还有些迷糊，他坐起身，像是受了极大惊吓一般地喘息着。他捂住脸，也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满脸是泪了。
既然已经哭了，那就别憋着了。
他起身，把身上拍了拍，然后就去床上把脸埋在被子里。
然后，第二天他的眼睛就肿了。
肯定是避免不了被徐大夫发现的，徐大夫也毫不留情地问了，没给他什么面子。
“呦，这么大了还躲被窝哭呢？”
柳拂强装镇定，没有说话。
不过徐大夫也嘴上留情了，没再说什么了。
柳拂叹了口气，朝着前厅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其实并不能看到什么。
今天天也很晴，但今天是秋天。
幸好，今天是秋天。
-
黎胤醒的时候也很蒙，他又喝高了？
应该不是，他还记得一些昨晚的事情。
可是……可是可是，为何黎绪会与他在一张床上？
黎绪家里没别的屋子了吗？还是说他昨晚提了这个要求？
但是，应当不至于啊！
他看了看自己，衣衫整洁，再看看黎绪，也是一样，这才松了口气。
这……他甚至没和柳拂睡过一张床！不对，怎么扯到他了？
可能是从小爹娘与他的说教和兄长的习惯有关，他极少与人同榻而眠，在家里的时候是不缺屋子，他没道理和谁挤一间。
出去住店的时候也从来没有与谁共眠过，所以这样，让他极不适应。
再说了，他现在，应该算是个断袖吧？怎么能随便与男子睡一起呢？黎绪不知道，所以才会觉得这样没事，但他不能占人家便宜了。
他起身的动静也惊醒了黎绪。
黎胤略有一丝心虚与尴尬，但是昨日酒喝多了，现在感觉并不好，有些头疼，但他还是很快下了床。
昨晚他也想了，还是不想叨扰黎绪，便想从他这借些钱把徐寰那边欠的债还上。
黎绪家里也有钱，但到底是为了买他的剑花了不少冤枉钱的，现在再问他借钱，黎胤是真有些没脸。
那他以后就只能在黎绪这里做工了。
不过，他现在孤苦无依，还钱便只能照原先最低的二十两来还了，再加上那时东拼西凑借的几吊钱，但是他说了要还双倍，所以就打算还徐寰二十一两，只有比原先多，没有少的，写张字条给徐寰说明一下情况，徐寰也只能理解他了。
所以，黎胤还是想早点走，他不想把这件事拖太久。
黎绪要和黎胤一起去。
黎胤觉得这是他与柳拂的私人恩怨，所以并不打算将黎绪牵扯进来。
再有……便是他不想带着一个外人。
可是黎绪担心他，又态度坚决，黎胤也推脱不掉，只能带着黎绪了。
……
黎胤那时风餐露宿惯了，现在也不适应一路上到点吃饭住店睡觉这样似游玩的行路，便只能委屈黎绪与他一起将就，但黎绪却半点怨言都没有。
他虽与黎绪说了自己会在他家做工还钱，但他其实并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欠债。
黎胤感觉自己此行好像轻大重小了，他好像觉得自己只是来还钱的。
不过，那二十两是他与柳拂两个人欠的钱，他还完以后柳拂也没必要再在徐寰那待着了，就是不知道柳拂会不会自愿留在那。
等等，为何他现在才想起来那二十两也包括了柳拂的那份？那他其实只需要还十两，所以赶紧将那十两再拿出来。
可是他是要杀柳拂的，回头柳拂欠下的债还没还完，徐寰肯定还是要找他，所以他必须要帮柳拂把债也还上。
明明柳拂欠他那么多东西，现在却还要他给柳拂还债？
可是……罢了。
离村子越近，黎胤就越显得心事重重，步伐沉重。
黎绪知道黎胤之前对柳拂的心思，可是柳拂暴露本性以后黎胤就是对柳拂没有感情了的，如今又在顾忌什么？
“你失忆了，那闻音呢？”
黎绪用了柳拂的真名，也是不想让黎胤犹豫不决，不然日后黎胤也会后悔的。
就算黎胤以后后悔杀了闻音，但起码他大仇得报，没有那么多遗憾，而他若真是放过了闻音，则一定会很后悔。
黎胤对那个名字还是有些陌生的，但是也不至于想不起来。
可他不想告诉黎绪那么多他与柳拂之间的事，只是极其简单地说了一些以后也准备告诉黎绪的事。
黎绪皱眉，但他依然不解黎胤为何心软，难道他忘记自己之前对柳拂的痛恨了吗？
“那你就没有想过为何是他先想起来记忆的？他的骗术你从来就招架不住！”
后面那句黎绪是有些抱怨的意味的，但黎胤还没怎么听出来，他像是被黎绪的话点醒了一样。
傻子才会被同一个骗术骗两次吧！
但快到村子的时候，他还是没让黎绪陪他一起进去，让黎绪在外面等他，他会很快解决好的。
村里也有一些人认出了他。
因为他鲜有出门的时候，所以村民也不知道他离开了多久，又见他拿着剑，还以为他是出了村子去买剑去了。
黎胤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些人，只是抿唇不语，快步走开了。
小天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确定那人是谁以后高兴极了，弃了自己正在绣的帕子然后向屋里喊了一句“我去徐大夫那看看”之后就向走得飞快的黎胤跑去了，边跑边喊“哥哥”。
黎胤许久没有见到小天了，而且村子里每日都有孩子炸炸呼呼地奔跑嬉闹，所以他根本没有在意，只顾低头往医馆的方向走。
“哎呦，黎，黎什么来着？徐大夫家的黎哥哥！你且停一停！怎的跑这么快？”
小天知道这是去徐大夫医馆的方向，即使这样，她还是小声抱怨黎胤不该走这么快。
既然黎胤又回来了，那徐大夫和柳哥哥又能和他团聚了，这对小天来说自然是件大好事，她要和黎胤一道去医馆，这个喜事她也要去蹭蹭。
黎胤回过头，看着欢喜着向他跑过来的小女孩，却是无甚印象。
“你不认得我了？”
小天气喘吁吁地停下，见黎胤还是没有反应之后，她就说了自己的身份。
黎胤这才想起来。
“你这些日子去哪了？徐大夫和柳哥哥都特别想你呢！”
“想我？”
说实话，并且也确实就是实话，那两个人会想他？一个比一个不可能吧！
小天却一脸笃定，说是真的。
-
徐寰：……没有的事，她造谣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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